朱由校的話音剛落,張維賢幾人頓時驚駭萬分。
特別是作爲在遼東當大頭兵的曹文詔和當今武勳第一人的張維賢。
他們想到過天啓帝會找藉口向朝鮮,向日本開戰,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天啓帝居然將利益,說的這般直白。
爲什麼要打日本,要打朝鮮,要打安南?
因爲他們有大明需要的東西!
遼東產參,產皮草,那麼朝鮮又怎麼可能不產這些?
安南的稻米,如果天啓帝徵發民夫,打通安南到大明的商路,可以源源不斷的運送到大明來,不僅僅可以制衡市面上的米價,更是能夠爲皇家,找到一個新的財源。
張維賢完全可以想到,天啓帝安排人從安南運稻米到大明販賣,肯定會有被天啓帝觸動了利益的文官跳出來,說天啓帝與民爭利。
然後天啓帝操控的魏忠賢就會獰笑着站出來,擰掉這些不跟着天啓帝意志,不聽從天啓帝命令的文官以及他們身後利益集體的腦袋!
一手大棒,一手甜棗,這是所有上位者都擅長的伎倆,張維賢就不信天啓帝會不懂。
加上天啓帝一句話,就要殺的京營血流滾滾,這麼重的殺心,更是讓張維賢爲京師中那些謀取私利將自己養的肥肥胖胖的官僚們捏了一把冷汗。
當今天子,作風不像皇帝,更像土匪。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順着他的意思走,即便是魏忠賢獨掌朝政爲非作歹這麼多年,天啓帝也沒有將他撇下來。
只要不順着他的意思走,即便是有着與國同休丹書鐵券的朱純臣滿門,也是說抓就抓,毫不猶豫。
客氏和天啓帝的關係近吧?天啓帝都沒說什麼,魏忠賢直接大義滅親,親自將客氏和他視若親子的魏良卿拿下,扭送錦衣衛大牢。
客氏已經是擇日問斬了,而魏良卿,則是發配嶺南!
而駱思恭父子和天啓帝的關係,說不上太近吧?即便有着當初移宮案時的一面之緣,朱由校也不至於就將一個暗地裡經營湖南會館,爲他來自湖廣的後輩提供便利的退休錦衣衛放在心上。
然而爲了鉗制如今已經尾大不掉,隱隱約約成爲了天啓朝中一方勢力的錦衣衛,天啓帝二話不說,就把駱家父子提了上來。
更是親手擊斃了田尓耕,爲駱家父子的上位,創造了條件。
所以張維賢因爲這些事情,才老老實實的選擇了全副身家賭在天啓帝身上,現在一條道走到黑。
可是當天啓帝真的將他的野心徹底說出來之後,張維賢非但不覺得天啓帝狂妄無知,張維賢只覺得,天啓帝是一個要幹大事的上位者!
只是,日本那彈丸小地,據說就是幾個島嶼組成的國家,居然有天啓帝都記得住的白銀?
而且,天啓帝更是將日本白銀,朝鮮人蔘,占城稻米,相提並論?
想到這裡,張維賢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身後啞口無言的曹文詔等人,心中自得了一下。
“任陛下如何親信爾等,爾等終究只是大頭兵,哪裡懂得國家大事?”
“還不是得老夫,來詢問陛下的意思?”
朱由校看了看清嗓子的張維賢,挑了挑眉頭,笑道:“新城侯有話要說?”
聽到天啓帝叫自己,張維賢連連點頭道:“啓稟陛下,老臣有一事不解,大明地大物博,爲何還要惦記朝鮮的參和日本的銀。”
“完全可以通過尋常的日常貿易,來解決這些需求,何必妄動刀兵,違背祖訓呢?”
張維賢很明白天啓帝想幹嘛,但是張維賢不覺得區區利益,就能讓天啓帝不顧面子,不顧祖訓,去滅大明的友邦近鄰。
利益,只不過是用來堵住天下文人集團嘴巴的東西罷了。
張維賢還想知道更深處,天啓帝到底是怎麼想的,畢竟不義之兵,爲人詬病。
會爲天啓帝,沾上罵名。
朱由校眼帶調侃的看了看張維賢,對着愣着的曹文詔幾人招了招手說道:“既然新城侯問了,那麼你們幾個也過來吧。”
“此次遼東之戰後,你們但凡立功,也少不得封侯拜將,爲國開疆。”
“聽聽,也無妨。”
封侯拜將!武人奮鬥一輩子,不就是追求這些麼?可當天啓帝的這番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曹文詔幾人,只覺得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從心頭涌起。
曹文詔撓了撓頭道:“陛下,封候拜將這種事,對我們而言,還是太遙遠了,大明名將無數,像是遼東的孫閣老,袁兵備,皮島的毛平遼,都是能征善戰的名將。”
“和他們比起來,我們這些人,還是太年輕了,只能靠着一點血勇之氣,去搏命掙功罷了。”
黃得功也應和道:“是極,我們在京營都屢屢遭到上級盤剝,更何況邊關的大頭兵。”
“出頭,實在是太難了!”
聽着這兩人的話,朱由校摸了摸下巴,大明的軍隊是個什麼情況,朱由校也瞭解。
可是原本歷史上,這些人一個個的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頭來。
這讓朱由校以爲,在邊關,在這些有大戰的地方,軍士想要出頭,應該不難。
現在想來,原本歷史上,他們一個個的出頭,只是因爲已經徹底的天下大亂了,所以盤剝他們功勳的上級,也都不敢繼續了而已。
看了看滿臉苦澀的曹文詔,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此役,朕親自督軍,沒有任何人,敢吞沒士卒功績。”
“朕說爾等能封侯拜將,爾等就有機會,遼東,是個試點,朕,要在天下,推行屬於朕的軍功爵制!”
“自遼東始!”
“朕,不會讓有功之人埋沒!”
朱由校重提軍功爵制,張維賢早有預料,畢竟他早就知道天啓帝打算搞這個。
而且有一說一,軍功爵制這個東西,對於大頭兵而言,是一個大殺器!
土地,官職,爵位,這些東西,軍功爵制都能滿足!
只是說這曹文詔幾個大頭兵,真能聽懂軍功爵制的意思不成?
想到這裡,張維賢不由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曹文詔幾人。
可未曾想,那個名叫劉元斌的太監,卻兩眼一亮,驚呼道:“黃得功!你們發達了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