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走的人都走了,場面重新安靜了下來。
青樹和青寒玉的心情都有些激盪,半晌沒有做聲。
他們都沒想到今天的局面會變成這樣,其中的跌宕起伏猶如過山車般起起落落,猶如一部好萊塢大戲。
兩人此刻心中的情緒,複雜到難以名狀。
有對段天道通天手段的驚駭,有對往日親人如今陌路的哀傷,還有好多矛盾彷徨,不知所措及其他。
劉牛高小意的看了看段天道,又看了看青樹,滿心想要說點什麼,又不敢說,只好衝郎東昇使了個眼色。
郎東昇會意的點了點頭,拉着小黃毛就出去了。
劉牛高:“……”
臥槽!
我是要讓你開口說話好不好?
你跑個毛啊!
他正準備重新再使個眼色,好歹青樹終於說話了,他嘆了口氣:“謝謝。”
段天道笑嘻嘻的搖了搖頭:“一家人不用客氣。”
青樹還想多謝兩句,但是青寒玉站了起來:“爸,真的不用跟他客氣,我想過了,既然真的已經是一家人,做什麼都是理所應當的,反正,我是不想再揹人情債了。”
“一家人?你……”青樹怔了怔:“你們……”
青寒玉俏臉微紅,咬住了嘴脣。
“哈哈哈!”青樹終於反應了過來:“好好好!你們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青寒玉的臉蛋滾燙,將收下的支票遞給青樹,挽住段天道的手臂:“要是事情辦完,我們就先走了。”
青樹哈哈一笑:“去吧去吧,今天敢情好,過去的事都解決完了,現在我得好好的展望一下未來。”
段天道拍了拍劉牛高的肩膀:“今天這事辦的不錯,剩下的這些產業交接的事就交給你了,總之,要讓我丈人滿意……你明白?”
“明白!”劉牛高就差沒敬軍禮了:“保證完成任務!”
段天道和青寒玉瞬間杳如黃鶴,劉牛高一個箭步就躥到青樹身邊,陪笑道:“青總,我叫劉牛高,是段哥身邊最得力的小弟!南春青鐵會就是鄙人的工作單位,手底下上千號下屬還是有的……您是段哥的丈人,那咱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吩咐您儘管說!”
青樹就算是躺了幾年剛醒過來,剛纔也算是對青鐵會的威勢有了比較直觀的認識,當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喝酒。”
莫經理上的酒的確是好酒,甘醇爽口,兩人碰了碰杯子,一飲而盡,一起匝吧了匝吧嘴。
青樹嘆了口氣:“天道……果真是個奇人。”
劉牛高精神一振,聽人家說段天道的好話,比他自己說還過癮:“那是那是,青總您剛醒,是不知道,段哥在南春那可是鼎鼎大名!別說我們這些道上的,就是軍政兩界,也沒人不知道他的大名!南春軍區的總司令蘇老爺子,也是他的老丈人!今天這樣的事,對他來說,簡直芝麻綠豆,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噢?”青樹怔了怔:“那位蘇老爺子……也知道天道有這麼多……”
“知道知道!”劉牛高拍了拍胸脯,得意的說:“他女兒蘇天藍還是咱南春警察局的大人物,聽說都還沒被段哥搞定呢,蘇老爺子就恨不得先敘上丈婿情意了,過年那會,還專門出動了飛行大隊……”
劉牛高猶如竹筒倒豆子,不管是親見還是耳聞,全都說了一遍。
“唔……”青樹點了點頭:“據你所說,他現在的未婚妻白情雪……是把段天道所有女朋友的父母全都喊來,才成功的把她們趕走了?”
“就是啊……”劉牛高嘆了口氣:“這招實在是太狠了,您看,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您和蘇老爺子一樣通情達理,這種事要是同時鬧出去,肯定會造成很多阻力……要真的死活不讓他們在一起……到時候,可不知道段哥會有多傷心呢……”
“呼……”青樹吐出一口長氣,沉默了片刻:“你說,要是我們能幫天道解決這個問題……他會不會很高興?”
“嗯?”劉牛高怔了怔:“解決這個問題?青總……段哥自己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您覺得我們……”
青樹微微一笑,看起來更帥了:“我昏迷以前,做的是銷售工作,賣的是保健品,很清楚這些老頭老太太們的心理。只要是人,就有弱點,只要能投其所好,讓他們打心眼裡接受你,不管你說什麼道理,他們都會接受的。”
“唔……”劉牛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青總高見,我們這些粗人一般都是用拳頭講道理……這樣的事,還真是沒幹過……您的意思……這真的能行?”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青樹優雅的到了杯酒,一飲而盡。
“那感情好!”劉牛高咬了咬牙,要是這件事真的能做成,那他劉牛高在段天道面前就算是立下了不世之功!這麼好的機會不懂得把握,他就沒資格領導青鐵會:“青總請說,我們應該怎麼做?”
“首先。”青樹不疾不徐道:“凡是已經知道現在這個局面,並且不持反對態度的,都要送個帖子,約個時間大家一起碰個頭。”
“好好!”劉牛高一拍大腿:“據我所知,除了蘇老爺子,還有云海白羊兒嫂子的爹莊志武,甚至白情雪的爹也是很樂觀其成的……哇!這些人不是一方權柄在握的大人物,就是一方土豪,有他們做活例子,這個說服力就已經非常強悍了!青總!您真是有頭腦啊!”
“嗯。”青樹滿意的點了點頭:“寒玉跟着天道,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什麼演藝事業的問題,我也不需要再費心給她弄什麼演藝公司。這個地方,拿一千萬重新裝修,再改個名字,就叫……段家公館俱樂部好了。”
“一千萬的裝修雖然規格高了些,但絕對配得起段哥的身份!”劉牛高雖然不怎麼動腦子,但不代表他沒有腦子,立刻會過意來:“拿來專門接待嫂子們的父母,讓他們在這裡感覺到春天般的溫暖,沒事大家也聚一聚聯絡一下感情,很多事就好說多了!青總,您真不愧是大才啊!”
“很好。”青樹吸了口氣,對這個劉牛高的理解能力表示讚賞:“除此之外,你還需要儘量收集那些還不清楚狀況的父母的詳細資料,現在有什麼理想沒實現,或者有什麼麻煩纏身……那就最好不過了!”
“青總高見!”劉牛高險些把大腿拍爛了:“咱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什麼麻煩解決不了,什麼願望實現不了?要是讓丈人岳母們知道自己的女婿有這麼可怕的能力,只怕就是搶着也要答應下來!”
“喝酒。”青樹舉起杯子:“祝我們馬到功成!”
“一定功成!”劉牛高哈哈大笑,滿飲此杯:“青總,那您早些歇息,事不宜遲,我這就開始動作!”
“好!”
劉牛高志得意滿,鬥志昂揚的去了。
青樹悠悠的坐在桌前,喝下了最後一杯酒,嘆了口氣:“過去結束了……未來……事還真多啊……”不過隨即他就微微一笑:“不過……能找到人生的意義,我喜歡!”
時間真的過的很快,這一晃就已經入夜。
段天道和青寒玉沒有坐車,就這麼靜悄悄的走在大街上,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
不知不覺就走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公園裡,這個公園的綠化做的很不錯,居中的亭子臺階旁邊聳立着整齊的松柏樹林,樹梢在清朗的星光下閃着光。
踏着潔白的花崗石臺階,迎面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座真人大小的青銅雕塑。
那是一個身披戎裝的青年戰士,高大英俊,一手扛着步槍,目光直直地眺視着遠方。
這尊銅像的神情與衆不同,沉痛,悲哀,在那員將領眺望遠方的眼睛裡,流露出無名的憤怒。
看到銅像,段天道眼皮突然跳動了一下。來到這裡,他突然喘不過氣來,心臟猛烈地跳動。
“這是誰的銅像?”
“不知道他的名字。”青寒玉悠悠道,但是語氣中充滿了敬意:“只知道當年那場異國侵略戰爭中,南春抵抗那一戰中,這個戰士是最後陣亡的那一位。”
下面無名烈士紀念碑的悼詞上寫着:“您的名字,不爲人知;您的功勳,與世長存!”
流星的光芒雖然短暫,但一刻便足以照亮永恆。
段天道向着銅像深深地鞠了一躬,充滿敬意地哀悼數十年前那位猶如流星般逝去的戰士,輕聲吟誦道:“古來名將如美人,不使人間見白頭。”
青寒玉輕聲說:“戰士爲國家爲忠誠而戰、而死,無怨無悔,死的偉大生的光榮。段哥,你爲何而活?”
段天道一震,茫然地重複道:“我爲何而活?”
他沉思着,慢慢說:“爲了那些愛我和我愛的人,爲了人的尊嚴和自由權利,爲了愛人脣上的輕笑和孩子無邪的容顏,爲了春天盛開的花朵,爲了守護那些我珍惜和熱愛的美好事物不受踐踏……對不起,我語言笨拙無法把意思表達出來,但我堅信,人世間有些事物,值得我爲它們好好的生活。”
青寒玉深深地凝視着他:“你說的很對,人應該爲了什麼而活,而不是爲了活着而活着。”
段天道一震,回頭看着她。
青寒玉嫣然一笑,溫柔地看着他:“以前我都不太明白這個道理……直到遇見你,我才發現,以後你就是我活着的理由。”
微風中,美女孤獨地靜立,纖細的腰肢挺得筆直,輕柔的微風吹拂着她的留海髮絲,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臉白如霜雪,她的神情平靜,但不知爲何,卻有一種看破世情的滄桑。
她是對着段天道說話,但目光卻投向了天宇,投向了目光所不能及的天際,朦朧的晚風中,仰望蒼穹,少女潔白無瑕的臉上籠罩着一層聖潔的光芒,猶如傳說中不沾凡塵的聖女:“都說人生在世,終有一死。最幸福的人生,莫過於死前不曾後悔過。”
她轉向段天道,眼中充滿了滿足的幸福:“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我都不會後悔。”
突然之間,就猶如心靈深處最柔軟的部份被人用刀狠狠地捅了一下,段天道整個靈魂都顫抖了一下。
在哪裡,自己曾看到過同樣的容顏?
是穆米?
是白羊兒?
是梨花?
徐有容?
還是白情雪?
抑或是身邊那些美麗無匹卻一樣不會後悔的女人?
路燈下那明亮的雙眸,竟然如此神似!
那麼多不同的眼睛,卻有同樣的情感。
這樣的幸福,能持續多久?
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八十年?
再之後呢?
終有一天,紅顏會變成白骨,記憶會變成歷史,摯愛會撒手而去。
愛情不是永恆,只有死亡纔是人類永恆不變的主題。
殘忍卻無法拒絕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