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的目光落在了老人身後的一張圖上。他好奇地問道:“這就是當時那場戰役的戰鬥態勢圖嗎?”
馬佩琪回頭看了一眼貼在木質牆壁上的那張紙質的手繪平面圖,點頭道:“是的。”
“您親手繪製的?我可以看看嗎?”記者興趣盎然地站起身來。
“當然。”老人也站了起來,和記者一同走到牆邊,仰頭凝視着這張長四米,寬兩米的‘華南保衛戰’態勢圖。
圖上,紅軍爲華夏,藍軍爲北約。
無數箭頭交錯縱橫。
“真是壯觀啊。”記者情不自禁地讚歎道。他用手指着幾個虛線箭頭,問道:“這是戰鬥發動時,我們聯軍的進攻路線?”
“對。”馬佩琪凝視着圖,點頭道。
陽光從窗戶透進來,被窗櫺分割成方塊,照在老人的臉上和圖上。
老人爲記者講解着當時的戰鬥態勢,表情和聲音,都透着一種軍人對戰爭的敬畏,和一種彷彿重返當年般的激動。
“當時北約軍的防禦鏈,主要沿距離中央島嶼六十海里的‘藍月’島佈置。其主力,就位於藍月的左側,陣型向兩翼擴展,對中央島嶼呈現半包圍態勢。這一集羣構成了防禦鏈的中段。另外,有超過八十支a級艦隊,分別在這裡……和這裡……”
老人的手指,直向了中央島嶼周圍八十海里處的幾個點:“這四個點以及周圍航道上構成了外圍防禦鏈。這是一個複合型的防禦鏈。主陣兩翼和外圍防禦鏈互相交疊,互相依託,必要時可合二爲一。而主陣前面,則還有一層防禦鏈。整條防線,看起來就像一個螺旋形的dna鏈條,纏在中央島嶼上。”
“怎麼才能突破它呢?”記者問道。
“這四個點,我們內部編號爲f戰區,u戰區,c戰區和k戰區。而從外圍到其主陣,分爲三個層次。分爲最外面的y層,中央空白區域的o層和專指其指揮集羣的代號u。”
“兩個u?”記者瞪大了眼睛,看着馬佩琪。
馬佩琪也一本正經地看着記者點了點頭。
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已經在腦海中將所有代號連起來的記者搖頭笑道:“不用說,這一定是方楚天將軍乾的事情,除了他以外,我真想不出別的任何人會幹這樣的事情。”
馬佩琪讚許地衝他比了個大拇指,示意他的猜測完全正確。
笑過之後,馬佩琪道:“這四個點,其實是我們自己確定的重點攻擊點。只有打開這四個點,我們才能破掉切爾達的防禦鏈。”
記者看着這四個座標周圍密密麻麻標註的北約艦隊編號,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
他知道,那是一場持續時間長達三天慘烈到了極點的戰鬥。
“當時,在知道方將軍的這個作戰計劃的時候,你們是怎麼想的?”記者扭頭看着老人的側面,有些躊躇地道:“呃,我是覺得……”
“冒險,不公平,是嗎?”老人轉頭看着記者,淡淡地一笑道:“不,我們從知道這個作戰計劃開始,我們就沒想過別的。別說作戰會議後期,方將軍將整個計劃一一和盤托出,讓我們明白這一仗怎麼打。就只是當時他告訴我們蘇斯倒戈出兵,派遣艦隊斷敵糧道和中央島嶼的實際情況時,我們就已經決定要跟他好好幹上這一票了。”
“聽說戰前會議結束之後,方將軍當時就讓你們各自回各自的艦隊了。他難道不擔心,你們會……”記者說着,笑了笑道:“雖然我這樣猜測很不禮貌,不過,我聽說在回到艦隊之後,滕剛將軍曾經和秦妖通過話,這是真的嗎?”
“是的。”馬佩琪點點頭道:“說實話,當時我們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黃勝天元帥把我們留在旗艦,而那個傢伙卻讓我們各自回去領導自己的艦隊。不過在聽了他的作戰計劃之後,我們知道,如果我們錯過了這場戰役,或許我們會後悔一輩子。”
“人生沒有必贏的戰役。無論是學習,工作乃至追求女孩子,都不會是一帆風順十拿九穩。因此我們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經堅定了信心。不過沒想到這個時候秦妖派來的一艘電子艦,通過華夏天網和我們取得了聯繫。說實話看到秦妖的時候,滕剛還是很激動的。在他的心目中,秦妖一直都是華夏最合格的接替人,無論是從他的軍事素養還是威望上看,他都比方楚天合適。”
“不過,對話之後滕剛很失望。兩天前,秦妖剛剛結束了一場艱苦的防禦戰。在那一戰之中,聯軍損失很慘重。雖然北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威廉三世率領的北約大軍抵達,讓特里藍如山的局勢再度嚴峻起來。秦妖以黃勝天已經病倒,東南聯軍不可能贏得對切爾達的戰役爲藉口,要求滕剛率領萊恩艦隊返回特里藍如山加入到他的麾下,他甚至還讓滕剛儘可能地動員更多的華夏艦隊跟他一起走。”
儘管已經過了幾十年,可是記者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依舊忍不住義憤填膺。他不敢想象如果當時滕剛聽從了秦妖的話,現在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滕剛拒絕了。”老人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拒絕得很乾脆,乾脆得讓秦妖臉色都變了。”
老人說着,輕輕一拍記者的胳膊,領他轉回到沙發坐下,喝着咖啡道:“後來我們才知道,就在我們開戰的同時,威廉三世也向特里藍如山發動了進攻。兩場戰役幾乎同時打響。”
“一勝一負。”記者對當年的那段歷史非常熟悉,感慨地道:“卻決定了華夏的不同命運。”
“是啊。”老人道:“從那之後,滕剛就徹底對秦妖死了心。掛斷通訊他轉身就走上了指揮席。當時我萊恩艦隊的目標,是f點。我和滕剛都發誓,無論如何我們要把這個硬骨頭啃下來。哪怕打到最後只剩下我們倆個,都絕不後退!”
熱血一下子衝到了記者的頭頂。
老人的話落在寂靜的書房中,竟隱有鐵馬奔騰金戈漫卷之聲。
……
從觀戰大廳的屏幕上看去,漫長的北約防線外,無數的海霧就像從大海中翻卷而出的白雲。
那破霧而出的鋼鐵戰艦,宛若十萬神兵。
戰鬥,在瞬間爆發!
華夏艦隊和北約艦隊,就像是兩羣有着極深仇恨的狼羣,瘋狂地向對方撲去。雙方戰艦都在不斷地加速加速再加速。
風馳電掣中,北約軍率先發動了恐怖的主炮齊射。
巨大的白光將整個屏幕都映得煞白,讓人睜不開眼睛。
成千上萬白色炮彈光團掠過大海,組成一道粗大的死亡之光,一頭扎進了華夏艦羣。
一艘艘高速突進的華夏戰艦被這白光命中之後,頃刻間爆炸破裂煙消雲散。可是更多的華夏戰艦卻掠過白光,掠過被擊毀的友艦,繼續加速衝鋒。
觀戰大廳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壯觀場面,震得目眩神迷。
這就是戰爭。
充斥着鮮血,烈火和光芒的戰爭。
如此壯觀,如此慘烈,如此殘酷而美麗。
哈里曼死死地攥着拳頭,手心裡滿是汗水。
眼前,華夏戰艦在瘋狂突進。
進攻f點的,是萊恩軍區的十八支a級艦隊。進攻u點的,是華夏第十二十三集團艦隊和曾鑫的魅影第一集團艦隊。進攻c點的,是趙小算領導的六支華夏集團艦隊,而進攻k點的,則是王狂戰和雷達均率領的其他華夏艦隊。
哈里曼當然不知道這是fuck。
他只看到五路艦隊,除了中央的悍軍一路拖後以外,另外四路,就像四把長槍,狠狠地刺向北約艦隊長蛇般的防禦鏈。
終於,雙方碰撞到了一起!
儘管離得很遠,可是在那一刻,所有人的腦海中,都同時響起了“轟”地一聲驚雷。
“天吶!”
當無數的爆炸光芒,從雙方艦隊之中亮起;當無盡的炮彈劃破大海交錯縱橫;當劇烈的衝擊波裹着戰艦的殘骸和烈火膨脹開來,橫着掠過屏幕,一位中立國的記者,禁不住失聲驚呼。
老天不存在於這個時空。
屏幕上,一艘萊恩軍區巡洋艦驟然開火。
粗大的主炮光團和六個相對較小的副炮光團,準確命中了正面一艘蒙特列帝國的巡洋艦,撕開戰艦堅固的裝甲,撞進艦體。
蒙特列帝國的戰艦在大海中被打得猛地轉了半圈,竟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地大甩頭,艦首衝後,隨即艦體就從中段斷裂開來。
劇烈的殉爆掩着艦體舷窗向兩側延伸,鋼鐵殘骸,人體殘肢如同裝滿了水的氣球被戳破般,噴灑向大海。
還沒等大家回過身來,另一艘蒙特列帝國的戰艦就出現在開火的萊恩戰艦側翼,擺尾開炮。蒙特列帝國戰艦的動作極其迅速。
儘管已經加速,可是萊恩巡洋艦並沒有完全躲開對方的攻擊,連艦橋頂部也被削去了一層。巨大的衝擊力將失去束縛的一切都拋向大海,整個艦橋頂部看起來就像是慢鏡頭中子彈擊中西瓜的瞬間。
勉強拖着殘軀向前衝了一段距離之後,這艘萊恩軍區戰艦,最終還是沒能躲開交戰海域密密麻麻的敵艦攻擊,被徹底擊毀。
不遠處的另一側,六艘戰艦組成的華夏戰艦編隊和五艘戰艦組成的北約戰艦編隊,正錯身而過。
在錯身的剎那,雙方几乎同時擺尾,開火。
一比一。
在各自損失了一艘戰艦之後,兩個戰艦編隊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迅即沿外圍迴轉線迴轉回來,再度向對方逼近。
開炮,爆炸,起火,斷裂。
兩支艦隊就像兩頭已經渾身是血的公牛,不知疲倦地互相攻擊。
相同的一幕,出現在北約防禦鏈的每一段。
進入航道的華夏戰艦和遊走於航道中的北約艦隊絞殺成一團。雙方都在拼命爭搶攻擊位置,拼命開火,拼命躲避對方的進攻。
高速的遊走絞殺,看得人眼花繚亂。
“殺,殺!”那位北約中年記者,在瘋狂地叫囂着。
每看到一艘華夏戰艦被擊毀他就發出一聲狂叫。而他身旁的那位北約女記者和其他的同伴也是一片喧囂,拼命爲北約艦隊加油。
從大屏幕上看起來,佔據着絕對數量優勢的北約艦隊,就像一座大山,根本不是幾路拼死衝鋒的華夏艦隊能夠撼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