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田知道他買的這臺榨油機其實和他去年打聽的那臺人電力混合榨油機已經不一樣了。他這臺榨油機就是通了電也是沒效果的——純人力型家庭榨油機,去除了電機設備。不然也不會只花百多元就買到手。當然去縣城買的時候那個縣城的二道販子也告訴了王廣田這個事。
金霸天的利民拆船廠最開始是生產電力榨油機的,生活在電力社會的金霸天的印象中,這沒電怎麼榨油?肯定得有電啊。
後來電力榨油機的銷售飽和之後,金霸天才發現自己的思維盲區,原來榨油不一定要用電的,就像自己小的時候家裡那臺縫紉機一樣,沒電也是可以做衣服的。於是,利民拆船廠第二年退出了電力人力混合榨油機。
畢竟這個時候的電力公司和東方勝生活的那個縣城的電力公司一樣靠不住,說不上什麼時候就給你停電了。這個時候用腳蹬的,也勉強可以進行生產,還能鍛鍊身體。若是金霸天能活到東方勝的時代一定送他一臺腳蹬發電的電腦。這樣就是停了電,也可以繼續碼字了。(不過東方勝表示沒有收到過這種腳蹬式發電的電腦,所以2013年之前金霸天肯定已經不在人世了)
又後來,很多顧客建議取消混合動力榨油機中的電機設備等,這樣能省下一份買機器的錢。要知道除了重要的城市,三十年中甚至省會城市也不一定有電力公司的。
顧客就是上帝啊,從善如流的金霸天於是將榨油機一分爲二。又分成少量庫存的電力榨油機和大量在廣大農村地區銷售的人力腳踏式榨油機。雖然大家都知道賣伍佰元的那個電力榨油機一臺就有百多元的人力榨油機十倍十幾倍的效率,可該買的早就買了。限制電力榨油機發展的不是市場,而是電網。
至於王廣田也無所謂,反正縣城都沒電,還能指望村子裡有電嘛,正是因爲聽說了榨油機大降價他王廣田才能湊夠買人力榨油機的錢的。這裡最近的有電力供應的地方就是北平,天津,保定哪個是小城市了。王廣田也聽說了,只要有電,用上電榨油機一合閘就有人力榨油機十倍乃至十幾倍的效率。可問題是沒電啊。
再說了。就是有電的話,電不要錢嗎?這時候電力成本還是蠻高的。電力公司又不是善堂,人家也是要賺錢的,這成本未必就比人力成本低了,除去大城市的工廠,城裡能用得起電的家主也無非是一個屋子燒一個燈泡罷了。
至於鄉間的地主老財,親,點油燈吧。這幾十年市面的洋油燈賣的就一直不錯。
這次又買回花生仁,王廣田檢討了一些失誤。因爲怕花錢。家裡沒敢買油燈,每天榨油的時間過短這只是其一。王廣田家住還是傳統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方式。要知道他買機器的時候,那二道販子信誓旦旦的說了,這一臺人力榨油機最多一天能榨出220斤花生油的。
當然,這是二十四小時不停榨油地結果。可是那每天榨上一半時間也應該是有個百多斤纔對,這隻能說是小孩子和婦女並不能發揮人力榨油機的最大效率了。王廣田蹬的時候當然沒問題,可小孩子和婦女哪來的這壯漢一樣的力氣。甚至最開始蹬起來的時候因爲沒有慣性比較吃力女人孩子踩不動第一腳,這時候王廣田還要幫一腳的。
可王廣田一個人身體再結實,也不可能做到一蹬半天不是。三十多的人了,蹬上兩三個小時就要歇一歇了。算起來。這一白天也就只有半數時間是這個家裡的男主人在蹬。家裡打水做飯洗衣燒水掃地餵雞照顧後院的菜地那都是老婆的事情,三個半大的孩子打打下手還行,作爲主力嘛身子骨還單薄了些,還得過幾年。
王廣田可是很清楚,那周財東家的油坊可是一天能出幾百斤油的,除了過年歇幾天幾乎一年到頭都在榨油——周財東在這裡表示,已經花錢僱了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老子不是要虧死了。
晚上睡覺前。王廣田將自己的想法和老婆說了——僱人可是比買機器還大的事情。王廣田老婆說道:“要不,咱僱幾個親戚來幫忙,花些糧食旁人也說不上什麼,現在田裡也沒什麼活計。”
村裡錢沒有糧食好使。這是經濟不發達的特徵之一。就像西南的邊民到現在也不知道現大洋有什麼用一樣,現大洋也好裡面的印的袁世凱或孫中山也好在那裡沒幾個人認識的,但是你拿着幾斤食鹽或幾斤鐵釘卻能換一頭小豬回來。當然這事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語言不通的情況下跑到大小涼山去給彝族土司抓住做奴隸,這可就真的悲劇了。
王廣田卻想得多一些:“僱親戚行,但是太近的不行。”
王廣田本人在本村也有早就分家多年的兄弟,妹妹有嫁到鄰村的也有嫁到外鄉的,老婆是鄰村人,兄弟們也多在鄰村生活。可是僱傭親戚做事有一個壞處,關係太近了說起來都是一家人罵不得說不得辭不得,王廣田的意思是僱親戚可以,但是不能太近了。從族譜上看,村裡除了幾戶從外地遷來的幾戶都是遠近的親戚。有的早已出了五服,有的還是一個爺爺或是一個太爺爺爺家中的。
這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夫妻二人琢磨了半天人名單,最終選定了兩個人。一個是王廣田出了五服的一個族侄,要比王廣田小這麼二三歲,家境和王廣田以前的家中差不多甚至還要差一些,大約就是孩子多地少就是國府免了田稅還是吃不飽肚子,這樣的家境還有一個躺在牀上的長病號母親。
另一個是本村中王廣田妻子的遠房堂兄,單和王廣田論百年前也是一家的。這主是村中不多的佃戶——租種村裡王財主家的地。這個村子挺奇怪的,雖然大部分人都挺窮的,可大部分還是自耕農和富農小地主爲主,純佃戶人家反而是最少的。很多佃戶都是自家有幾畝地但是產糧不夠一家人吃嚼的,又去租種財東家的幾畝或十幾畝地。
這原因或許是因爲純佃戶人家討老婆不易,膽子大點的年輕時就出去討生活——或當兵或爲匪或做工或學徒,也就是有家有業的或是膽子實在太小的才能留在村裡對付這些土地。
若是一般年景還好一些,這幾年小鬼子和老毛子折騰來折騰去的政府一直擴兵備戰,就連五月九月的短工都少了許多。這樣一來,村裡的勞動力就有些緊張。小地主和富農家庭。到了農忙集結也是要全家下地的並沒有完全脫離生產。
這兩家生活上稍稍困難,平日裡也有給財東家做短工的。王廣田先後去兩家串了門,約定以玉米麪十斤一天僱傭兩個人幹活,每天兩頓管飯,糧食一天一結。
這個價格還是很有誘惑力兩個人很快應了下來,十斤玉米麪加上同等重量的菜做成菜窩頭,足夠家中老老小小吃上兩天的,更別說自己這個大肚漢在這會還能去主家吃給家中省了一份。
只是爲了這事,王廣田還要去買點玉米麪。家中現在只剩下兩百多斤白麪和一百多斤玉米麪和幾十斤玉米糝子了。剩下的爲了買機器王廣田都賣給了糧鋪。也就是當時的孤注一擲,開啓了這王財東的傳奇生涯。
王廣田不知道自己把這家庭榨油廠開在家中還有了一個好處。那就是不用交稅了。縣裡鎮裡的商戶都是要交商稅的,這統稅也是正稅之一。雖然現在沒了稅吏,可縣裡鎮裡的商戶到了日子都要將商稅自己交上縣裡去——國府只是免了田稅,並沒有免統稅等人家下來收可就不是這個數了。
縣裡負責稅收的這塊只剩下了一個會計和一個出納,已經收不到農村那麼遠的地方了。再說也沒人認爲這種家庭式的小作坊有多少油水,例如村裡有人家磨豆腐在村裡賣豆腐的——用豆子或糧食換豆腐即可,這個利潤又不大你收多少稅合適啊。要向全縣磨豆腐賣豆腐的人收稅,最後的下場肯定是全縣人都吃不上豆腐了。還別說,北洋軍閥統治的年間號稱中華萬稅。各種巧立名目收的苛捐雜稅多達一萬多種,還真有些日子大家是不吃豆腐的。
僱了兩個廉價的壯勞力之後,王廣田的家用榨油機效率高了一倍——這也是兩人下工後每天晚上王廣田自己點了洋油燈再工作幾小時的結果。
上一次兩千斤花生仁前後用了十五天時間才變成了花生仁,這一次兩千斤花生仁只用了八天就變成了七百來斤花生油拉到集市上去售賣。這次王廣田又買了兩千斤花生仁和幾百斤玉米麪——僱傭的這兩個壯勞力連同在家中吃的,一天大約要消耗23斤左右的玉米麪。
爲了照顧他們兩個人的情緒——免得被看做暴發戶,王廣田家裡的人這些日子也是吃的玉米麪窩頭和鹹菜絲,只是因爲家境好了一些。涼拌的鹹菜絲裡面能看到油花,窩頭裡面少放了菜多了一個大紅棗。
現在每次賣了貨的晚上王廣田都和老婆半夜偷偷爬起來,在油燈下數錢。加上僱人和買花生仁的成本,現在每八天一個週期。王廣田就能賺到三十元上下,這還不算院裡越積越多的因榨油產生的幾千斤花生餅。
王廣田早就打聽過了,這花生餅集市的市面上一分錢能買兩斤。賣出去不是那麼上算,就是鎮子上的三家糧油鋪也很少向外賣的,拿周財東來說,這些花生餅是用來肥田和餵豬的,除非是和周財東有極好關係的周財東抹不開面子,不然還真就買不到這大量的花生餅。
王廣田自己家裡有地,院子裡也有空閒了多年的豬圈,而且明年開春也是準備養豬的,自然不準備將這兩斤一分錢的花生餅賣掉。賣掉是容易,再買回來可就費事了。
每次數完錢後將錢小心藏好。夫婦兩個才肯睡覺。夢中,兩人想着明年的日子怎麼過,買幾口小豬是肯定的。王廣田還想買個膠輪大車和一頭騾子省得每次去集市賣貨都要從村裡有大車和騾子的人家僱車,多少這也是一筆花銷能省就省,再說以後用車的地方還多着呢。
土坯房子也是有十幾年沒翻新了上次翻新還是自己結婚的那年,過了年也該新一新了。至於田地,也應該買一點,老二是閨女早晚嫁人這個不用操心,老大和老三長大了總有一天要分家的,總不能讓一個孩子淨身出戶吧那樣誰家的閨女肯嫁給他的。現在家裡又不是沒錢而且在不久的將來還能賺到更多的錢。
熱河前線日俄聯軍在炮戰和人海衝鋒戰中損失均重,雙方互相指責之餘,不知道誰想起了什麼:“用飛機吧,我們聯軍的飛機是有優勢的。”
事實證明幾十公斤的航彈對這樣的地下機槍堡壘效果有限——除非你有鑽地導彈,但是至少能炸掉中央軍的重炮陣地吧,這種東西就是有炮壘也不可能藏太深的。
鬼子軍官一想,有道理啊,現在國內引進了先進的技術和生產線,已經能生產代表三十年代世界先進水平的單翼戰鬥機了。三菱公司這大半年下來加班加點兩班倒的生產飛機。到現在也生產出了八百餘架,加上高價買的飛機和配件。小一千架飛機有了。
只是這九百多架飛機先要和海軍平分——這個沒辦法,海陸軍絕對不允許對方比自己這邊多一架飛機的。鬼子本島也需要一些飛機守護,這樣留給關東軍的只有三百多架P26單翼機了。這次沙俄人也派出了一百多架單翼機加入,加起來關東軍能直接和間接指揮的就是四百多架單翼機。
至於剩餘的幾百架雙翼機,小鬼子是萬萬不敢開到熱河去的,這兩年的空戰結果表明雙翼機在單翼機面前怎麼玩都是個死字。這些殘存的雙翼機現在小鬼子只能用來訓練新的飛行員。
不訓練新飛行員鬼子陸航是真的頂不住了。現在鬼子飛行員畢業後往往只能存活六個月,爲了大量的派出飛行員升空作戰,小鬼子不得不把飛行時間幾十個小時的菜鳥飛行員也大量派上戰場。這樣的結果就是鬼子的飛機更多的被中央軍飛機擊落。
以前小鬼子空戰屢戰屢敗,小鬼子認爲這是飛機性能差距太大造成的。而且不知道爲什麼,只要在中央軍的地盤稍一深入就會飛來至少兩倍的飛機偷襲圍攻他們優秀的飛行員。
小鬼子最早認爲是有間諜,可是特高科在各大機場內部外部清查了數十次,也沒找出那個所謂的間諜和電臺出來——沒電臺這不可能發消息出去。你說湊巧,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怎麼可能每次都這麼巧合的。
關於這個問題,別說小鬼子就是老毛子也不知道雷達是何物啊。在老毛子的眼中戰爭有傻大粗黑的火炮就夠用了,飛機有的話自然是多多益善,沒有飛機的話有足夠的防空炮也是好的。
現在除了南京政府之外,就只有德意志和不列顛掌握了雷達的技術。但是各國都是將這個技術作爲最高機密進行保護的。
小鬼子最終還是選擇了不信邪,派出了手中五百架飛機組成的編隊,去尋找熱河境內的中央軍重炮陣地。
北平空軍的口號是:打飛機還是要交給空軍來做。(事實上也是這樣,飛機不俯衝的時候防空炮的作用只能是驅逐飛機,而一旦得知下面有大量防空炮陣地小鬼子的飛機是不肯俯衝掃射的)
只是這一次得到小鬼子飛機大量升空後北平空軍沒有一千架以上可以去迎敵的,北平下屬的飛行員和飛機最早就借調給陝西第三戰區一部分,飛機還好說飛行員不足的局面也是永遠困擾北平空軍的一個難題。
熱和察哈爾北平機場六百五十架戰鬥機先後升空迎敵,讓宋部長稍稍放心的就是這次升空的大半都是民24式戰鬥機甚至有幾十架民25式戰鬥機,火力上已經遠遠高出了小鬼子的山寨版一大截。
就算數量不能做到2打1,一打一火力和速度以及機動性上面是不吃虧的。
在那直隸鄉間的王廣田得知這場雙方派出了一千多架飛機的大空戰還是空戰發生了幾十天后的集市上偶爾聽說書人說起,這時候已經過了1936年陽曆年——村裡人看農曆也稱黃曆是不過這個洋鬼子節的。
在這套詞中那說書人將這中央軍的飛機已經神化了:“飛機是什麼,諸位沒見過吧。但是啊,佛祖就見過。這飛機,再遠了說,就叫金翅大鵬鳥,話說這佛祖當年就被金翅大鵬鳥吞下去過,然後吐出來沒死,還成了佛祖。
諸位您想啊,這金翅大鵬鳥要真是大鳥,那吞了人還能有個活嘛。所以啊,這金翅大鵬鳥就是古時候的飛機。說起來,古時候是什麼都有過,木馬流牛就不用說了,現在汽車都能做到。魯班當年做木鳶,能飛三天三夜,您說這是風箏現在哪個做風箏的能做到。
您說現在爲什麼都沒了,滿清文字獄啊。天工開物這麼好的書,教了人多少東西,還是從東洋西洋找回來的。”
果然最後還是把一切責任都推給滿清了,誰讓他是失敗者呢。失敗者就要有被黑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