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虛弱的匍匐在地,雙手撐着地板,蒼白的臉上流了許多的汗,擡起頭剛要說話,哇得一口吐出大灘的鮮血,其形慘不忍睹。
劉剛和李展倒吸一口涼氣,從彼此的臉上都看出駭然之色,萬萬沒想到秦少游下手會這般的黑,分明是想打死王遠的節奏。
趙風也沒說話,皺着眉頭沉思不語,醫館裡靜得可怕,只有王遠一個人趴在地上,劇烈的喘着粗氣,身子連動也沒辦法動彈。
陰沉着一張臉的穀子石沉默良久,鐵青問道:“王遠,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必須如實的回答我。”
王遠嘴裡還殘留着血絲,身上沾染的血跡的斑斑,滿面憔悴艱難的擡起頭望着穀子石道:“師父……”
“別叫我師父,你當初是怎麼答應,又怎麼指天道地發誓的?”穀子石也是一臉的病容,蒼白中透着紅暈之色,情緒激動的站起來,指着王遠罵道:“你難道不知道有負誓言的下場嗎?”
王遠慘笑着,趴在地上,艱難的說:“師父,弟子也是無意透露,恰巧被人聽到,結果落到今天的下場,怪不得其他人,皆是我咎由自取。”
穀子石聽他話裡有懺悔之意,也不再追究下去,事已至此,逼死他又能如何,背過身來望着窗外,再也不再說話。
王遠趴在地嗚嗚的痛哭起來,雙手俯地,一個勁磕頭求饒道:“師父,請你原諒我吧!”
穀子石的心也在滴血,王遠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結果,落到這份下場,身中反針不說,還被壞人利用,還敢下手要毒殺他,欺師滅祖與禽獸又有什麼區別?
一股頂在穀子石的胸前,憤然轉身舉起手就像給匍匐在地的王遠兩個耳光,以泄心頭之憤,可是,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實在不忍心下手。
“你走吧,從此,不要再踏入醫館半步。”高舉手無力的放了下來,穀子石毅然絕然的轉過身來說道。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萬萬沒想到穀子石能夠容忍王遠毒殺自己,卻不能容忍他與魔道勾結,難道,捍衛明門正道,真的會比性命還要重要?
匍匐在地的王遠如被臘月的北風吹過似的渾身抖個不停,嘴巴張了張,始終說不出話來,他很後悔,真的很後悔,自認爲以前在醫館也算隻手遮手,除穀子石師兄弟都向着他,可是,淪落到今天這一步時,他驚訝的發現連個替他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可悲可嘆。
正當他萬念俱灰之際,秦少游出人意料替他說情道:“師父,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出了醫館的大門,用不了多久就會死。”
此言一出連王遠本人也不由得一震,擡頭驚訝的望着秦少游,表情顯得木然。
穀子石咳嗽幾聲,略帶幾分意外看着秦少游,面色鐵青道:“你想替他說情?”
秦少游勇敢的點點頭,算是默認。
“你可知道在醫館裡沒人敢違逆我的話,現在王遠咎由自取,你難道還要替他說情?”穀子石話裡隱隱帶着不可侵犯的威嚴,像是鐵了心也要把王遠逐出師門。
秦少游也不退讓的承認道:“師父,我跟王遠有過矛盾,也互不服氣相互之間言語的攻擊,我打他耳光,發泄怒氣這些都是事實……”
偌大的醫館裡也只有秦少游一個人的聲音在迴盪,聲音不高,但是字字鏗鏘。
“但是我始終牢記的一點兒的是,我是一名醫生,身爲醫者就要有一顆仁愛之心,絕不能把病人從醫館的大門趕出去,這就是我們的道,也是我們身爲醫者的魂……”
一席話說得王遠面紅耳赤,也讓李展和劉剛低下了羞愧的頭,他們深深地爲以前所作所爲感到羞愧。
穀子石面無表情,沒有絲毫的動容聽着秦少游的話,秦少游似乎一點也沒在意,不管他是否在認真的聽,這傢伙倒是越說越激動。
“現在大師兄是個生命垂危的人,不管他以前做過多少的惡,在這時候,我就絕不允許把他趕出去,如果,把他趕出去,我做爲一個人良心難安,做爲一名醫生就算失職!”
醫館靜悄悄地,又陷入了死一般寂靜,在場的都用無比驚愕的目光注視着秦少游,他們萬萬沒想到,這些話都是由一個平時怎麼看都是吊兒郎蕩的傢伙的嘴裡說出來。
啪啪啪
安靜的醫館裡響起掌聲,這是趙風爲秦少游精彩的講演所鼓掌,他還是頭一次聽到如此精彩的講話,身爲一名醫者,竟然有如此崇高的思想。
他有點激動,甚至熱淚盈眶,再也無法做像以前那般的淡定,鼓起掌來,爲秦少游喝彩。
可是,這掌聲在王遠,劉剛和李展的心裡卻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啪啪啪,左右開弓打得他們羞愧難當,頭都擡不起來。
耳光打在臉上,疼上一陣或許就會忘記,但這耳光分明就是打在他們的心裡,足以讓他們記一輩子。
穀子石自始至終沒有任何的表情,面無表情的望着秦少游道:“你確定要替王遠說情?”
看着穀子石陰晴不定的臉,連趙風都在犯嘀咕,明明秦少游說如此精采爲何他會不爲所動,難道真是被王遠氣得傷透了心,以至絕了情?
秦少游也是一臉堅毅,勇敢的點點頭道:“師父,我願意爲他做保。”
“你就不怕惹怒了我,把你也一起趕出去?”穀子石臉色愈發的陰沉。
趙風見勢不妙,想勸秦少游不要在這時候去跟穀子石針鋒相對,畢竟,王遠所作所爲全是他自己的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秦少游不爲所動堅持道:“對不起,師父,這樣的話我情願跟大師兄這樣離開,但是他如果死在外面,我的良心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
穀子石陰沉着臉不再說話,外人看來,秦少游的一步不讓,讓他很不舒服。
相持一段,穀子石一揮手道:“也罷,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這個師父的話算是徹底沒人聽了。”
這話砸下來,身爲弟子的有幾人能擔着的,秦少游也覺得有些不妥,但責任的使然,絕不能在關鍵的時候後退半步,不然,王遠就必死無疑。
身爲矛盾的焦點的王遠內心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各種味道嚐了個遍,秦少游以前都是直呼其名,分明沒把他當回事,可是,現在他已經喪家之犬,秦少游不落井下石就已經算是厚道,可是這傢伙卻一口一個大師兄,叫得分外的親熱。
他真的被秦少游寧折不彎的性格所折服,人在落魄的時候,最能看透身邊的人和事,虛僞的人,想掩飾都掩飾不了,平日裡身旁溜鬚拍馬的劉剛和李展,此時連個屁都不敢放,而秦少游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爲他說情。
此時此刻,他真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陷入深深地自責中無法自拔,幡然悔恨以前做過的錯事。
“這事兒我不管了,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相持片刻後,穀子石惱怒的拂袖而去,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劉剛和李展一見師父離開,趕緊的趁機溜走生怕再牽扯到自己。
秦少游主動上前攙扶着虛弱的王遠,趙風也過來幫忙。
“你不該幫我說情。”王遠滿面淚痕道。
秦少游搖頭道:“大師兄,別說這樣的話,你的身體很虛弱,如果再把放走,估計連命都保不住,早早回房休息,等明天我抽空來看你,替你治病。”
王遠羞不可抑,望着秦少游長嘆道:“以你大仁大德,我縱使給你提鞋也沒資格……”
趙風略帶驚訝看着王遠,又看了看秦少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啥是好。
“大師兄,人誰沒錯過,只要改了就好。”秦少游淡淡的笑道,似乎對王遠的感慨並不在意。
秦少游和趙風攙扶着王遠回房後安頓了一下,檢查了王遠身上傷勢,給他說些注意事項,王遠自己也是個醫生,只要稍稍一提點就瞭然於胸。
再三感謝後,王遠才睡倒下來,秦少游和趙風各自回房休息,一夜的鬧劇纔算偃旗息鼓。
秦少游洗漱一番,臨睡前腦裡還浮現穀子石拂袖而去的怒容,盤算着明天一大早給他賠個不是,最起碼也要給他下臺階,想着想着,便覺得睏意襲來,眼皮子發沉,很快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拂袖而去的穀子石回到房裡,關上門,滿面怒容突然轉成了喜色,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隨後又哭了起來,掩面而泣道:“金兄,你以前提到秦少游有如何大才,我總是嗤之以鼻,沒想到今天他所說的話,是我這輩子都未參透的真理,我很慚愧沒有資格去做他的師父,現在能做他的師父,真是我前輩子修來三生的大德,我真的很高興……”
穀子石剛剛明明被秦少游的話所震撼,偏偏裝得無動於衷拿話試探,幾次三番終於見識到秦少游的人品,內心激動的他差點沒當場笑出聲來,分明是揀到寶的狂喜。
最後,只能是強裝怒氣衝衝回到房裡,回房裡後再也剋制不住內心的狂喜,笑出聲來
笑一陣,哭一陣,一向穩重的穀子石形如瘋癲,讓住在隔壁的女兒谷思琪很是不安,她早先借故回房,正要睡下,聽到父親在 隔壁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很不放心去他房間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