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不過雖說我是道宗,這句話源自禪宗,從我嘴裡說出來不合適,但是吧!呂師太,這回,爲了能讓我從你們的爭吵中全身而退,那我就只剩犧牲自己了,把這件事徹底給你料理好!”
張老柺子拄着那根一米來長的鐵柺,站在雜技團駐地外圍的那麼巨大的榕樹下面,擡着頭,仰望着那棵半個小時前,被呂師太用冰刃削去三分之一樹冠的榕樹,語氣有些無可奈何。
雜技團裡,現在已經在陸衡去留的這個問題上,形成了兩派,三叔主張讓陸衡跟着關二爺留在南安市,增長閱歷,也是爲了以後的東山再起。而許多年前從道宗退出來,遁入民間雜技團隱姓埋名的呂師太,則習慣瞭如今安逸平常的生活,希望陸衡能夠留下來。
這件事,自從那天白麪關公的突然出現,便無形中的從蝴蝶翅膀下的一脈氣流,驟然演變成滔天的驚濤駭浪。
而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張老柺子則是從沒有明確的表達出來,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讓陸衡離開雜技團,去融入他已經二十多年從未有過接觸的世俗生活。
如果說張老柺子主張讓陸衡離開的話,那他自己便是這件事最大的反駁理由,畢竟,張老柺子也作爲曾經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修靈之人,曾一度左右過江湖的局勢,可是直到那件事情的發生,他便叛逃了道宗邙嶺,選擇隱於這名不見經傳的民間雜技團,自此世間再無張三饒這個人。
如果說張老柺子不支持讓陸衡離開雜技團,外出歷練,那麼同樣也是從他的角度看,也是站不住腳的,畢竟他自己也曾在江湖上闖蕩,見慣了太多的血腥殘暴,或者光明美好,而自從隱入雜技團以後,他和其他的那些隱世人,一同教習了陸衡各種各樣的修靈之術,而教他的初衷,大概也是在等待這麼的一天吧!
所以,張老柺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陸衡的是去是留,他也不知道該做出如何的判斷。有時候,人們年紀大了,做起事情來便會猶豫不決,這是人的天性使然。因爲活的時間越長,認識的人越多,羈絆自然也就越多,因爲這些人或事的束縛,纔會導致人的判斷力不斷下降。
當那天興高采烈卻又憂心仲仲的三叔,前來找自己,讓自己給陸衡的未來卜一卦的同時,張老柺子其實自己心底也是十分想要知道陸衡的未來的。
可是,當預兆着陸衡未來卦象的竹籤,被張老柺子抽出來以後,一個已經確定的答案,便出現在他以及三叔胸臆中了。那個答案,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張老柺子擡頭看着那棵已經出現了衰微之勢的榕樹,現在他的心緒就如同這棵樹一樣,亂的很,跟沒頭蒼蠅一樣,面對着一團亂麻,心急如焚。
“算了,不管了,這件事到此爲止,接下來的,就看陸衡他自己的了,呂師太,我也希望你能夠端正你的心,正視你我已經脫節的這個世代。”
張老柺子右手握緊了手中的鐵柺,那隻跛腳踩在地面上,遠遠看去,並看不出他的腳有一隻是瘸着的。
隨着太陽偏轉,平鋪在地面上的人影被拉的越來越長,張老柺子右手一用力,將那根鐵柺轟的就插進了土地裡面,隨後那隻跛腳微微擡起,盤着左面的那隻好腿,隨後,食指併攏,掌心相對,頂禮膜拜。
“水愛潤下,木愛曲直,土曰稼穡。水能生木,木賴水生,木能克土,土衰逢木……”
張老柺子的嘴裡快速的說出類似於讖語的四字詞語,速度之快,熟絡於心。他雙手掌心和在一起,據在胸前,眼睛死死的閉住,嘴裡振振有詞,因爲隨着他的語速越來越快,已經沒有人能夠聽清楚他嘴裡面說的是什麼。
“水——生!”
張老柺子突然大喊一聲,雙手放開,朝着頭頂伸展開來,隨後,只見在和張老柺子齊眉的半空中,一團若隱若現的雨雲,突然兀得浮現出來,那雨雲中閃光反覆,雷聲轟鳴,沒過多久,竟從其中冒出雨來,而且是傾盆大雨,砸在張老柺子腳前的地面上。
“土——來!”
在自己腳尖前面的土地已經徹底溼潤,斌且泥濘,隨手抓一把便是一灘泥巴後,張老柺子嘴裡又喊出來兩個字,再然後,奇蹟就發生了。
只見那些被雨水弄溼了的地面,稀泥猶如流水一般,竟井然有序的朝着榕樹的樹根流動過去,隨後從樹根攀援,扶搖而上,稀泥居然從下而上,瞬間便已經流動到樹冠的頂端。而地面上被打溼的那片土地,稀泥還在源源不斷的輸送着。
“覆!”張老柺子睜開眼睛,擡起頭,用手指着稀泥現在在樹上停留的位置,說了一個字。
張老柺子話音剛落,就只見那些泥土朝着那些斷掉的枝椏樹幹扶搖而上,在被折斷的地方直接用身體將其抱住,隨後,源源不斷的泥土流繼續前進,從被泥土包裹住的折斷處,繼續向前。
過了大概一分鐘,那些從地面自己流動上去的泥土,竟然沿着樹枝折斷的位置,又塑造出被削去的樹枝的形態。
“水來土掩,水滴石穿,好了,一切相生相剋,此時,也該復原了!”張老柺子低沉了兩句以後,從地面上將那根鐵柺拔出,然後用仍舊攜帶着一兩塊兒泥土的鐵柺底部,指着那些用泥塑的樹枝枝幹。
隨着張老柺子的一聲令下,在榕樹樹冠的上空,一場區域性的瓢潑大雨沒有任何徵兆的就轟然直下,咆哮着的雨水灑落在泥塑的樹枝上,洗禮着他們。
這個時候,呂師太房間的房門突然被從裡面拉開了,耳聰目明的張長老柺子聞聲立刻看過去,只見陸衡的身形閃現了出來。
“這小子,這麼快就發現了嗎?”張老柺子捋着山羊鬍子,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