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輛銀灰色路虎殺氣騰騰停在夏荷家門口。方逸推門而出,大步走向蹲在門邊抽菸的楚河。皺眉道:“你怎麼看?”
深秋的清晨尚有些露珠,溼潤的空氣令人神清氣爽的同時頗有些寒意。楚河抖了抖外套上的露珠,起身道:“他是隻瘋狗。”
“真是他?”方逸雙眸睜大。
可除了他,又有誰會一夜之間殺光兩家六十餘人?屠殺滿門,這種勾當一般人有能力也沒那勇氣去做。
他之所以問,是不敢相信。起碼在他的世界觀,殺個把人可以理解,若殺人全家。實在太沖擊人的靈魂。
楚河掐滅香菸,神色低沉道:“不是說了讓你隨身帶保鏢嗎?”
方逸聞言卻是笑道:“我是來見你。有你在我怕什麼?”
楚河是他們這幫人中最能打的。又在部隊廝混幾年,如今的戰鬥力必然驚世駭俗。況且,方逸體力也相當不俗。縱使面對三五個大漢也能從容不迫。僥倖方面來說,方逸並不擔心自己會有什麼事兒。
“回頭把家裡的防禦系統提高,最好全自動電子系統。不要馬虎,如今的秦天寶已不是當年那個紈絝大少了。”楚河意味深長地說道。
方逸細細端詳楚河的神色,啪地續了一支菸,意味深長道:“你比我更早見到他?”
楚河輕輕點頭:“他來找過我。”
“怎麼說?”方逸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還能怎麼說?”楚河聳聳肩。“我從沒見過一個人的怨氣能有這麼大。”
方逸沉默一陣,身子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不如,先下手爲強?”
楚河眼睛一亮。掃視方逸那略微慎重的臉色。抿脣搖頭:“不要亂來。”
先下手爲強?
方逸絕不是秦天寶的對手。八年前不是。如今更不是。
他不夠秦天寶狠。更不夠秦天寶冷血。
方逸敢殺人全家嗎?
秦天寶敢。
“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方逸微微蹙眉。
楚河雙目深深凝視方逸:“當年是我設局。是我親手把他撞下山腰。同樣是我把他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少放屁。”方逸不快道。“我也是策劃者。你別什麼都一個人扛。”
“不是扛。”楚河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而是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衝我來的。”
“我就這麼讓他看不上眼?”
“不。”楚河搖頭道。“我希望你好好保證家人的安全。保證你自己的安全。別大意,他是條瘋狗。他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
“所以我說先下手爲強。”方逸說道。
“八年前我們就險些失手。”楚河微微眯起眸子。“他已經不是八年前的秦天寶。若是再失手,他會採取更極端的手段。老方。我希望你搞明白一點。我們和他不是同類。他已經喪失理智了。他能做的許多事兒,我們不屑做,也不能做。”
方逸怔了怔,遂又嘆息道:“他的命爲什麼這麼大?”
楚河苦澀地笑了起
來。
他依稀記得秦天寶曾說過——上帝賜予我新生,就是回來報仇的!
叮叮叮。
方逸手機嘟嘟作響,翻開短信一看。他不由眉頭大皺。
“怎麼了?”楚河好奇問道。
“侯洛陽跑去秦家大院興師問罪。”方逸無奈地說道。
楚河愣了愣,旋即鑽進方逸的路虎:“過去看看。”
……
秦天寶那張醜陋的臉龐與侯洛陽僅有十公分距離。近得他甚至能聽清從秦天寶鼻中噴出的呼吸聲。
他的五官是扭曲的。他的臉龐也是變形的。就連他的眼睛,也與常人不同。像是裝的假眼球。
別說秦天寶本就是一個名聲狼藉,心狠手辣的大紈絝。哪怕是一個身份背景極爲平庸的普通人站在他面前,亦會讓他極不舒服與自然。
秦天寶就這般平靜地盯着他,那雙惡毒的眸子裡戾氣橫生。
“你說我殺了他們?”秦天寶嘶啞地聲音響起。“他們是誰?”
“孟奇。孫偉!”侯洛陽沉聲道。
“哦。那兩個假正經啊。”秦天寶沙啞道。“他們死了?”
侯洛陽慍怒道:“你會不知道?”
“知道。”秦天寶緩緩點頭。“你剛纔和我說過。”
“少裝糊塗!”侯洛陽大怒。“當初他們在蕭山別墅頂撞你。所以你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全家!”
“你也頂撞我了。”秦天寶那惡毒陰冷的眸子輕輕凝視侯洛陽。“方逸也頂撞我了。包括楚河。爲什麼你們還活着?”
侯洛陽一怔,遂又喝道:“我看你是沒來得及把我們殺光吧!”
秦天寶沉默起來。那漆黑冰寒的眸子漫不經心掃視着侯洛陽。良久後方才說道:“你是認爲自己很難殺。還是認爲我殺人不夠快?”
驟然之間。一股濃密的殺機自秦天寶周身釋放出來。看不見,卻直扣人心。令侯洛陽渾身微微一顫。
好強的殺機!
縱使從未打過架,也不曾與人鬥氣的侯洛陽也察覺得出秦天寶身上的殺機。濃密如實質。令人心驚。
“我困了。”
秦天寶緩緩轉身,朝牀邊走去:“侯洛陽。以後該管的事兒少管。不該管的事兒。別管。世界太亂,每天會死很多人。別不幸成爲其中一員。”
“你在威脅我!?”侯洛陽憤然跟上去,一把拉住秦天寶肩膀,低吼。“我問你,孟奇孫偉是不是你殺的!?”
“滾開。”
也不見秦天寶有什麼動作,侯洛陽手心頓時如觸電般麻痹。身軀更是被一股龐大的力量撞開。踉蹌往後退了出去。
譁!
秦天寶如野獸轉身,那惡毒冰冷的眸子死死凝視侯洛陽,渾身爆發出強烈的殺機,大步走向侯洛陽:“你現在跑來追問孟奇孫偉怎麼死的?”
“當初我死的時候。你有替我討公道嗎?”
“他們不該死!我該死!?”
“我死的那天,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葬禮上偷笑!?”
“我火化
的當晚,你知道有多少人醉生夢死。開香檳慶祝!?”
“回答我!”
秦天寶如野獸般低吼。渾身冒出如實質般的寒意。震得侯洛陽頭皮發麻。
他怔住了。
又或者說——他不知如何回答秦天寶。
孟奇孫偉死了。他跑來追問秦天寶。
秦天寶死的時候,誰又替他出過頭?
“我不知道誰害你。”侯洛陽神色複雜地搖頭。“當初你死了。我連續一個月跑去警局施加壓力。但最後都無疾而終。”
“那我告訴你!”秦天寶嘶吼道。“是楚河殺的我!是方逸殺的我!”
“去!殺了他們!他們死了。我親手把兇手的腦袋交給你!”秦天寶怒吼。
侯洛陽驚訝地望向秦天寶。
他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怨氣?
他的怨氣彷彿要將整個白城籠罩!
沒錯。方逸當年的確和秦天寶作對,雙方也互相有過摩擦。可是,對於此事侯洛陽只是聽說,並不知道究竟誰有動機謀害他。況且——在侯洛陽看來,方逸狂歸狂,卻未必會幹出殺人越貨的事兒。可眼前的秦天寶——哪怕侯洛陽再斯文優雅,心中充滿正能量,也嚴重懷疑這個徹底瘋狂的男人有殺人的心理。
侯洛陽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就這般怔怔地盯着秦天寶,盯着他那醜陋到畸形的臉龐。
漸漸的。房內肅殺氣息一絲絲消散。秦天寶張開那變形的嘴巴,緩緩道:“侯洛陽。還記得有一年我酗酒過度,是你揹我去的醫院。還在醫院守了我一夜。所以你不在我的名單上。也不是該死之人。”
“但你給我聽清楚。這世上不該死的只是少部分。大部分都該死。該下地獄!”秦天寶擡起那堅硬如鐵的手臂,重重扣在侯洛陽肩頭。“回去。別挑戰我的耐心。”
侯洛陽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言辭誠懇道:“罷手吧!你這樣下去遲早會害死自己。這世上沒有人該死。即便犯罪,也應該接受法律的懲治。而不是動私刑。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委屈。但別被仇恨矇蔽雙眼,好嗎?給別人一個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沒你想象的那麼醜陋。回頭吧!”
秦天寶極專注地盯着侯洛陽,擡起侯洛陽的手指,觸碰他那褶皺的臉龐:“我臉上每天都在流血。你知道爲什麼嗎?癢。你癢過吧?但你知道無時不刻都在癢是什麼滋味嗎?你摸我的眼睛。你知道嗎?那是狗的。一條狼狗的眼睛。睜開?你希望一條狗的眼睛看見什麼?”
“回頭?”
“我的頸椎曾經斷裂過。醫生告訴我如果沒必要不要回頭。容易把脖子擰斷。”
侯洛陽張大嘴巴,不可思議地望向這個從小便認識的男人。忽地一把拉住面露疲憊,轉身回牀休息的秦天寶。顫聲道:“孟奇孫偉都是你殺的?你也沒想過停手。要繼續殺下去,對嗎?是不是把所有人都殺乾淨你纔會罷手?”
“是又如何!?”秦天寶猛然轉頭,如陷入瘋狂的野獸。殺機畢露!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