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9章 城府實在夠深的

都說一入仕途深似海,在辛正十八年的宦海生涯中,他越來越是深刻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義。

十八年的時間,把辛正從一個血氣方剛、充滿正義感的小夥子,磨練成了一個滑不溜手,事不管己可以高高掛起,可一旦牽扯到自身利益卻寸土不讓,甚至什麼事兒都可以做出來的官場油子。

按理說,十八年的時間,從一個剛出大學校門什麼也不懂的學生娃,做到如今市政府常務副市長的位置,應該算是比較讓人眼紅的了,可是每當想起來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辛正的心裡就難以安定。在仕途上越是竭盡全力的巔峰就越是難以滿足,往上看,上面還有市長、市委書記……前方的路還很長很長,只要有一線機會,就會想着去追求。

因爲,只有往上走,才能不再被別人左右。

辛正好像是在對趙建輝訴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趙建輝點燃一支中華煙,吐出幾個菸圈,看着菸圈在空中變換着各種形狀,不是的皺一下眉頭。但是,他並沒有打斷辛正這天馬由繮一般的思緒。

辛正忘不了當初自己大學剛畢業那時候,被分在財政局辦公室當辦事員,經常被人當粗使丫頭一般呼來喝去的滋味,忘不了在自己被提拔爲科長的時候那種意氣風發的得意……

這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權力就是男人的偉哥(當然此男人絕對指的是官場中的男人),只有擁有權力的男人才算得上是真男人,沒有權利的男人頂多算得上是半男半女。這句話是誰說的無關緊要,但人家這話說得可真是貼切呀,算是品透了此中三味。

命運的轉變,就是因爲自己認識了當時還是副市長的王剛。從那以後,自己的一切都變了,看着和自己競爭科長敗北的那位同事,現在整個就跟太監一樣,總是無精打采的沒有一點精神,不是尖聲的發幾聲牢騷,就是在某個角落孤獨的發呆,完全失去了往日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豪氣。對這種人自己決不會憐憫,但是辛正卻也從他的身上,時時的警醒自己,一定要緊跟領導,千萬不能落到他那步田地。

所以,當他第一次按照王剛的安排,“修改”一些數據的時候,儘管他心裡面嚇得發抖,但卻依然那麼做了。以後,在接到這樣的任務的時候,他就顯得很得心應手起來,順便還能給自己留下三瓜倆棗的。隨着王剛地位的不斷上升,辛正也終於熬出了頭,從財政局局長的位置上到了市政府當副市長,常務副市長,可謂是一路順風。

趙建輝沒有問辛正爲什麼現在要去自首,而是指了指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牛皮紙袋子:“你的意思,你幫王剛做的事情都在裡面記着帳呢?”

辛正就低了頭說道:“是的,趙書記,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我心裡怕啊……”

趙建輝淡淡的笑了笑:“我明白,還有其他的事情沒有?”

辛正擡了擡眼皮又低了頭,低聲道:“趙書記,我已經離開財政局七八年的時間了,現在,在財政局給王剛市長辦事的,是副局長錢正富……”

“嗯,我知道了,這些都可以算是你自首並且具有立功的表現,你好好的去吧。”趙建輝說完了之後,就端起杯子喝水。辛正的心裡就不由得泛起了一絲苦澀。看起來,自己這一步還是沒有完全走對啊。趙書記和其他當官的真的不一樣啊,但願他能夠說話算話,手下留情……

等到辛正走出去,劉明這才進來通報:“趙書記,周龍來了……”

“你把這些東西收好了,然後通知省紀委、組織部、宣傳部的人秘密趕到厝陽市來,不要驚動了厝陽市的幹部,倒了之後打你的電話,我有事情安排他們去做。”趙建輝淡淡的笑着說道:“我算着他是回來的,你讓他進來吧。”

劉明拿着辛正放在茶几上的紙袋子出去,不一會兒周龍就走了進來。

在泉山市委內部,要說以劉宗偉和王剛爲首,形成了兩個壁壘森嚴的陣營的話,這個周龍卻兩邊都不靠,也正因爲這樣,在工作中周龍處處受到排擠,兩邊的人對他是既拉攏又打擊。

今天,在市委會議室見到了趙建輝之後,周龍很想揭蓋子的。但是,當時趙書記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羣衆上訪這件事情上面,並沒有給周龍留出來說多少話的機會。等到趙建輝走了之後,周龍內心多少有點沮喪,很爲自己膽子小,沒有當機立斷敢到苦惱。一些在趙建輝面前沒有說出來的內幕,原本他就打算找個機會私下裡拜見時說出來的,聽到趙建輝說要在泉山待三天,周龍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人,只要是坐在一定的位置上,就都有心想幹出一番事業的,周龍自然也不例外。作爲一個不得志的常委副市長,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支撐點。現在,趙建輝的大駕光臨,就成了周龍抓住機會的一個契機,這一次,他並不打算在放棄。

“趙書記,我是去年從省委組織部下派的掛職幹部,一下來就是常務副市長,這都是樂部長對我的支持和培養,要不然就像我這樣的,是沒有辦法坐上這個位置的……”周龍的開局看着好像有點文不對題。但是這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很必要,說話的時候。周龍很仔細的觀察着趙建輝的表情變化,報出來歷就是想看看趙建輝的反應。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對泉山市的現狀瞭解多少?”趙建輝淡淡的做出迴應,周龍的原本微微低着的頭突然擡了起來,目光中毫不掩飾的露出一絲興奮。趙書記開門見山問自己對泉山市的現狀瞭解多少,那就是有心過問泉山市的事情了。

沒等周龍回答,趙建輝又笑着說道:“從今天我見到的情況來看,市政府的班子,好像並不和諧啊!”趙建輝笑看上去好像是在提問自己,實際上是在用一個確定的語氣說話。聽到這裡,周龍就不由得渾身一震,大領導就是大領導啊,那眼神果真毒辣的很,簡直就是洞若觀火啊,今天常委會上的一些蛛絲馬跡,趙書記看來是看在心裡了的。

“何止是不和諧那麼簡單?簡直可以用壁壘森嚴來形容……”周龍這個時候便不再遮遮掩掩,把自己瞭解的情況都說了出來。趙建輝一邊聽着,一邊把他的話通剛纔辛正說的話做對比,不是的點點頭,是以周龍繼續說下去。

一直到周龍介紹完了市委市政府現在的情況,趙建輝纔再次開口問道:“桃花灣徵地的事情,你下午好像有一些話沒說出來吧?”趙建輝的話題突然又跳回來了,周龍楞了一下,連忙搖頭說:“沒啥可說的,大致情況就是那樣的。”

趙建輝笑而不語的看着他,好幾分鐘都不說話,周龍被看的臉上不知道該做啥表情了,只好唯唯的地下頭。這時候趙建輝才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現在你是還在想着維護班子團 結,還是出於其他的目的。但是,華德公司以銀行貸款沒有批下來爲理由,拖欠一半徵地款一事,你覺得有什麼不好開口的麼?收上來的那一半款子,現在出去發給老百姓的那一部分,其餘的錢花到什麼地方去了?”

周龍萬萬沒有想到趙建輝一語中的,正欲解釋時,趙建輝笑着擺擺手說:“你彆着急解釋,聽我說完。華德公司來泉山市投資,市長王剛同志一直比較重視,也比較看好,所以一直力挺華德公司……是這樣子的吧?”

周龍沒想到趙建輝越說越深,越說越明白,有點反映不過來似得,心裡在想怎麼趙書記啥都知道啊?

“華德公司欠款期限過了一個月後,我曾經在市長辦公會議上質疑過該公司的資質,王市長當時就表示了不滿,考慮到班子的團結,我沒有堅持。這點是我的不對……”周龍說到這裡時,趙建輝露出一絲淡淡的冷笑,周龍連忙停下,不知道趙書記是什麼意思。

趙建輝手裡夾着煙,微微低頭沉思,周龍安靜的像個小學生,根本就不敢打斷他的思緒。但是,回想了一下自己從進門之後趙書記的反應,他纔算是突然之間反應過來,事情好像正在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發展。

自己沒有敢說明白的話,趙書記已經替自己說了出來。自己沒敢表透的心跡,趙書記已經一眼看穿……自己只是想反映情況,想以此引起上級領導的重視,但趙書記剛纔的話分明已經暗示了自己:拿出具體的東西來我纔好動手!!

自己還是從一考試心中就存在偏差,有點看不起年輕的書記啊。趙書記別看年輕,城府實在是夠深的,一直到現在,才總算是露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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