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聊的時間並不長,尤陌也沒有說他是哪一家的人,只是告訴金葉有需要,都可以來鎏金坊帶個信,他自然會出現。
好不容易見到恩人,金葉有些捨不得離開,好歹知道不能久留,最後一拖再拖還是帶着遺憾離開了。
將人送到門口,尤陌臉上帶着諾有所思,稍站片刻後,回到了裡屋。
一邊的高櫃上放着厚厚兩本的賬本,這便是他今日所來需要辦的事情。
只是如今心不在焉,裡面的數字不由有些看不進去。
“尤陌兄弟,這是隔壁的糕點,剛出爐味道不錯,你嚐嚐。”鎏金坊的掌櫃親自拿着盤子,並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面上,他瞧着對面的人微微點頭示意,便站在旁邊候着。
這人的年紀比他最起碼要小兩輪,偏偏人家跟在主子身邊混得風生水起,極爲得主子的看中。
哪像他,雖然是鎏金坊的掌櫃,可到死也不過就是如此了,楊掌櫃心不是滋味,都是跟隨着主子的人,卻是兩個極端。
雖然心有不甘,楊掌櫃卻不敢露出什麼來,畢竟人家可是姓尤,這可是跟着主子的姓,多大的恩情啊,光是就這個姓,這人以後的前途都不可小覷。
現在雖然是奴才的身份,說不準以後就被賜個恩典,還個清白之身。
到時候,有主子在,尤陌就是想要混個官位都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靜待片刻後,楊掌櫃仍舊開口,他道:“尤陌兄弟啊,剛纔那些姑娘可是金家的人?”
金家與上京金家並不相同。
金家便是金將軍的府上。
楊掌櫃記得,是因爲剛纔那些姑娘身後的丫鬟穿戴,正是與將軍夫人帶着的丫鬟穿戴很是相同,纔出口問道。
尤陌翻着書本的手微微一頓,又立馬恢復過來,似做不經意的說道:“只是我在沅裡鎮相識的人。”
避重就輕,楊掌櫃知道他不願意多說,可心中不免有些急,他道:“聽說,金將軍的爹孃前些日子來到這裡,在城門口與尹左將軍發生了一些衝突,傳得衆人皆知,想來,這幾個姑娘便是跟着一道過來的吧。”
話裡的意思,其實尤陌明白,卻沒有開口。
他甚至知道得更多,金家來的這幾人,不管和金將軍有着關係,更是和上京金家也有牽連。
光是這兩個大家,上京內就已經有不少人關注着來的這些金家人。
就是前些日子,主子都讓人調查過一番,只是沒有想到,他不過出於善心救下的姑娘,便是其中一員。
楊掌櫃話裡的意思很簡單,不過就是希望他能搭上金家的這些關係,好爲主子謀算一些好處罷了。
可是,有些事,尤陌不願意去做。
他手上繼續翻動着賬本,開口說道:“左相夫人上月是不是在這裡購入了一套珊瑚頭飾。”
聽到這人轉移話題,楊掌櫃不免有些諷刺,主子對他那般得好,卻不願意爲主子考慮一些,要知道能搭上上京兩個最爲顯赫的金家,那可是大助力啊。
想歸想,但楊掌櫃不會傻到去爭辯,只是心中下定決定,等明日就上府上,和主子透露一些情況。
他道:“是,一套硃紅的珊瑚頭飾,共十八套,左相夫人給她姑娘置辦的嫁妝。”
尤陌並沒有擡頭去看,雙眼仍舊盯着賬本,他道:“紅珊瑚的首飾銷路不錯,婚嫁都是人手一套。”
“可不是,就現在來說朝廷上定了親的姑娘,差不多每人都配上一套,導致珊瑚頭飾供應不求,價錢飆升啊。”楊掌櫃說着,臉上不由帶着一絲的自豪,要知道,整個上京唯獨他這家的金店銷售的最爲火爆,就是價錢比旁的地方貴上一層,來購買的人都多得很。
雖然不說全是他的功勞,卻怎麼都有一些不是。
眼睛中閃閃發光,兩撇鬍須一抖一抖,他繼續道:“不說紅珊瑚,就是別的首飾,只要說是鎏金坊出去的,都會讓人高看一眼,姑娘家的嫁妝裡面多少一套,更是讓人羨慕不已啊。”
“是嗎?”尤陌道。
這麼輕輕然的一句話,不知道爲何讓楊掌櫃有些心慌,他微微垂頭看着這兩套的賬本,專門找人覈算過,居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再來了,這個傢伙雖然得主子看中,卻到底是個還未成親的毛頭小子,又怎麼會看得出來。
想到這裡,他挺着胸膛,說道:“自然,等尤陌兄弟成親之時,說不定主子都會給你備上一套上好的,到時候弟妹定是十分光彩。”
尤陌將賬本放下,擡頭望向楊掌櫃,與之前和金姑娘交談時露出的笑容不同,面無表情,帶着些冷意,他道:“楊掌櫃可不也是風光的緊,孫兒娶妻,陪嫁的那套珊瑚頭飾,讓不少人眼紅的緊。”
楊掌櫃臉上的笑容一僵,身上就瑟瑟發抖起來,珊瑚頭飾價值連城,憑他一個當掌櫃的又怎麼可能會買的起,來源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過,想來掌櫃爲主子辛勞了這麼多年,一套紅珊瑚頭飾他還是不會看在眼裡。只是。”尤陌說着,用手指點了點賬本的一處,他道:“五百七十一兩的虧空,希望在三日之內,掌櫃的能填上。”
雙腿發軟,掌櫃連連向着後退了散步,五百七十一兩,正是他這幾個月來費盡心思挪用下來的銀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有些驚恐的望着這個少年,這纔多久,連一壺茶都沒有喝完,就已經將兩本厚厚的賬本給算的一清二楚。
突然之間,楊掌櫃明白了,爲何主子會如此看重這個少年。
反應過後來,他連忙微微鞠躬,十分誠懇的說道:“在下三日內,不,明日上午就會將銀子填上,還望尤陌小兄弟見諒。”
尤陌臉上浮現一絲的笑意,他點點,伸手端起茶杯敬了一下。
其實,有些話並沒有說明,不過兩人心中都清楚的很。
尤陌爲何會放過他,楊掌櫃心知肚明,金家姑娘與他相識的事,恐怕只能記在心中,不能透露出去半點,不然,他這個鎏金坊的掌櫃怕是做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