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某座象徵着權力建築中,區長肅容站在一座圖陣前。
圖陣升騰起光華,光華里出現了一張辦公桌。桌後坐着一個威嚴的人,那人目光如電看着區長,區長就急忙站得更加筆直。
“大區長。”他恭敬地稱呼對方。
桌後的人點了點頭,問:“事情怎麼樣了?”
“段達死了。”區長說。
大區長微怔,身子向前探出,半晌後又坐了回去,皺眉說:“他背後不是……”
“是的。”區長說,“但那位……似乎也已經……”
“不可能!”大區長說,“那七家根本沒有那樣的力量!”
“聽說是一個來自中央帝國的年輕人。”區長說,“他的侍從極爲強大,強大到了……可以弒神的程度。”
大區長沉默了好一陣。
“大區長,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區長謹慎地問。“他們還在城裡鬧,我一直按您的意思,強行戒嚴,但……”
“如果他們不做得太過分,那麼……”大區長強壓着怒火說,“那麼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吧。”
“是。”區長點頭。
“這件事要盡力壓下來。”大區長說,“讓你的監察部盯住那些民間媒體,關於這件事的任何消息,都不準走漏出去!”
“是。”區長再點頭。
大區長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低聲說:“大選在即,如果我能再向上一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屬下明白。”區長點頭。
城市中的另一方,那十坐在街頭,望着四周。
四周寂靜。街道上沒有人影,大樓立在那裡,不見其中人,不聞其內聲。即使發生了這樣大的事,這個城市依然死氣沉沉,彷彿只是一片沒有生命存在的黑色碑林。
人們出行不需要什麼交通工具,往爲都靠空間圖陣,所以街上空曠;大樓沒有窗子,想要張望外界,只需要調動圖陣。如此,只要大人物的一個禁令,鎖死圖陣,就能讓樓中人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不能聞也不能見。
高度發達的世界,卻是一個沒有生氣的世界。
文明程度更高的世界,卻也是更爲野蠻專制的世界。
那十覺得真是諷刺。
這時遲華慢慢地醒了過來,看着他,問:“我死不了?”
“死不了。”那十點頭。
“那就好。”遲華站了起來,“我們得回去了。”
“你能行?”那十問。
“裝裝樣子還是沒問題的。”遲華說。
“那我們走。”那十點頭。
遲華擡起手——那裡還有半件白衣。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問那十。
那十搖頭:“不就是一件特殊的衣服?”
“空間裡的那個人告訴我,這件衣服是用人類的大腦製成的。所以才能承載神的精神。”遲華說。
那十感覺自己呼吸突然間有些困難。
“不是開玩笑?”他顫聲問。
“他說一個成年人的大腦,只能用以製造一平方釐米這樣的衣料。”遲華說,“所以……這一件衣服,就是不知多少個冤魂。”
那十握緊了拳頭:“那個混帳有兩件這樣的衣服。”
遲華點頭:“所以他該死。”
“你和空間裡的人有所交流?”那十問。
遲華點頭:“他躲藏在空間裡,我看不清他,但他卻能看到我的一舉一動。我在和白衣人交手時,他就不斷在我意志中呢喃,打亂我的心境,然後趁機偷襲。”
“他沒有這種白衣?”那十問。
遲華搖頭:“他說他做不出這樣殘忍的事,所以只能借華夫特的空間來到這個世界。”
“還說了什麼?”那十問。
“說了很多。”遲華說,“但那些都是一些閒話,沒有意義,你也不必知道。”
“這些神想要幹什麼呢?”那十不解。“既然對他們來說,這只是個落後的螞蟻世界,他們又何苦跑來這裡?”
“你怎麼看?”遲華問。
“白衣人也是精神體。”那十說,“但他整個精神體的力量,也不如我腦內那一縷殘念,所以他無法發現那件東西到底在哪裡。我覺得這說明他與救我的那個小女孩,並不是同一類‘神靈’。小女孩纔是真正的神,他只能算是僞神。也許正因爲是僞神,所以纔會對真神的遺蹟感興趣吧。”
“有道理。”遲華點頭,然後問:“關於那個遺蹟……”
那十搖頭:“我不確定那是不是遺蹟。”
“那你能不能找到?”遲華問。
“就算藉助神念,也只是能確定大概位置,但我不知怎麼打開它。”那十說。
“可惜了。”遲華說,“不然我們也許能借它的力量,在這東七帝國建立起我們的勢力。”
“七大家族就是。”那十說。
“你能控制得了他們嗎?”遲華問。
“我只是有些……下不去手。”那十說。
遲華不語,兩人一起向回走,回到了段家的主宅處。
七大家族的人已經佔領了這裡,正在清點戰利品,但卻按那十的指示沒有私分。那些各大家主被迫簽定的協議也都沒有銷燬,而是放在一起,等那十回來決斷。
見到那十和遲華一先一後走了回來,七位當家人急忙迎了上去。
那十注意到雲海兒神色有異,一直低着頭,不敢擡頭與他對視。
“情況怎麼樣?”他不動聲色地問。
穆元利嘆了口氣,悲悲切切地說:“段家的這些混賬東西呀,簡直殘忍到了極點,根本不是人!他們逼幾位家主簽了轉讓協議後,就向他們下了毒手,現在我們的家主都已不在人世了……”
說着,抹了幾把眼淚。
那十內心一震,表面依然不動聲色。
“其餘人呢?”他問。
“也都死了。”山峰嘆了口氣,沉聲回答。
“段家的手段可真是狠毒。”那十感嘆。
“所以……我們將段家的人都殺了。”山峰說。
那十看着他,一笑:“我記得我對他們做過承諾……”
山峰一笑:“於公子,那是您做的承諾,不是我們的。”
那十笑了:“山老真是個精明人!我還怕山老不能體會我的用心呢!”
山峰哈哈大笑:“早料到於公子會用這樣的手段。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們七大家族的殘部能掀翻段家,段家的殘部就能掀翻我們啊!”
“不錯不錯。”那十笑着點頭。
雲海兒偷偷擡頭看了看那十,眼神裡充滿了畏懼。
那十知道,七大家族的當家人中,怕也只有她一個,內心尚未完全被污染。
但又能如何?
她畢竟也同意了。
那十笑着點頭,說:“我們去段家的主宅裡坐下慢慢說吧。”
七大家族的當家人悄悄掃了遲華一眼,然後紛紛點頭。
那十向內走去,目光一掃,看了嶽金瓊一眼。一道精神分身掠出,來到嶽金瓊身邊,以精神力傳音,嶽金瓊不敢違抗,乖乖地讓那十的精神分身進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一邊走,一邊分出精神分身在精神世界中與那十對話。
那十站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看着她那被死死困住的主體意志,皺眉問她的精神分身:“那些人並不是段家殺害的,是七位當家人在剛纔合謀殺害的,對吧?”
“您怎麼知道?”嶽金瓊驚恐地問。
“權力是好東西。”那十說,“這七個人好不容易掌握了家族大權,剛剛體會到其中美妙的滋味,怎麼肯輕易放手還給別人?”
“您真是洞悉人心。”嶽金瓊讚歎。
“你爲什麼沒死?”那十問。
嶽金瓊嚇了一跳,然後明白了那十意思,急忙說:“因爲姑母畢竟是嫁出去過的人,她要控制岳家,總需要一個不會被人挑出毛病來的傀儡。”
“她自己沒有後人吧?”那十問。
嶽金瓊點頭:“有過,死了。而且……我從小就跟她好,她將我視爲己出,所以……”
“恭喜你。”那十說。
嶽金瓊打了個哆嗦:“主上,您不會……”
那十搖頭:“事已至此,我不會多說什麼。”
他看着嶽金瓊,認真地問:“是誰提議這麼做的?”
“是雲海兒。”嶽金瓊的回答讓那十震驚。
這裡是嶽金瓊的精神世界,在控制着她主體意志生存與毀滅的那十面前,她根本沒辦法不爲那十察覺地說謊。所以,這就是事實。
那個眼神閃爍,似乎因爲被逼着做了錯事而不敢面對自己的雲海兒,竟然……
人心啊人心!
那十冷笑:“怪不得她這麼年輕,卻能成爲雲家危難之時的當家人。我一度還真以爲那是因爲她的手藝……”
“本來她和我一樣,註定不能成爲家主的。”嶽金瓊說,“她雖然有着超人的鑄造天才,但因爲是女人,所以只能當個輔佐家主的元老。她其實也很不甘心。”
那十點頭:“告訴你姑奶奶,記住誰是你們的主人。”
“是!”嶽金瓊急忙點頭。
那十撤離了精神分身,一邊走,一邊笑着說:“老實說,段家也是做了件好事——我和原來的那些家主啊,元老啊,嫡系啊什麼的都不熟,也沒同生共死過,真讓他們坐回當家人的位子,恐怕也沒我什麼好處。各位說是不是?”
七大家族的當家人們一怔,心裡匆忙盤算,臉上或是露出尷尬的笑容,或是擠成了不知所謂的表情。
那十笑着向前走,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他想起了那套白衣。
他突然覺得,與那些身穿白衣降臨的僞神相比,眼前的這些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魔鬼。
既然你們都是魔鬼,我對你們也不必有什麼仁慈。
他笑着向前走。
所有人一起來到了段家的主樓,進入段家家主召開會議的大廳,然後坐了下來。江蒙將那些協議與段家自己的種種產權證書全放在桌上,推到了那十面前。
“一切,請於公子分配。”他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