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夜色下,一輛車緩緩地駛進了大元帥府。
在某間掛着名貴古代字畫的房間裡,大元帥一身便服,恭敬起身,親自開門相迎。
一身暗黃衣的老者走了進來,緩緩坐下。
“真人,深夜前來,是有什麼重要消息嗎?”武凌在無涯子對面坐了下來,低聲問。
“柏萊德一黨已經與反叛軍建立了正式的聯盟。”無涯子說。
人間事,唯變永恆。
但這變化,是否有些太快?
武凌冷笑:“這很好啊,到時讓我抓住把柄,正好合理合法地一網打盡。”
“他們已經確定了初步計劃——反叛軍會借柏萊德一黨的力量,先奪取東臨領。”無涯子說。
武凌面色陰沉:“他們真如此大膽?”
無涯子緩緩點頭。
武凌冷冷地說:“讓反叛軍苟活於世,是爲了確保我的地位與權力不動搖。但如果他們如此不識相,我也只好讓雷頓那傢伙去地獄走一趟了。”
“我們都算錯了一件事。”無涯子說,“不,其實應該說是算錯了一個人。”
“真人這是什麼意思?”武凌問。
無涯子嘆了口氣:“初見他時,他還只是個稚嫩的苗子,生長在偏遠不見陽光的荒蕪城中,不值一提。那時我的弟子觀復子有意試探他,還推薦他去了天一觀,可後來忙於別的事,也就將這孩子忘卻了。沒想到於帝都再見時,他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大到足以影響整個帝國。”
武凌愕然:“您說的是?”
“那十。”無涯子說,“他本是荒蕪城中一個略具道根的平凡小子,卻又成了反叛軍中最年輕的將軍,更是這次柏萊德與反叛軍聯盟的促成者。”
武凌一時呆住:“這麼個毛孩子?”
“如此年紀,可成如此大事……”無涯子說,“此子將來的成就,豈不是不可限量?”
他看着武凌,目光中有大深意。
如此年紀如此成就,將來呢?
武凌感到背後一陣發寒。
“看來我是看輕了他。”他低聲自語,“我以爲他只不過是肖家弄到手的一把劍,卻沒想到,他是可以摧毀帝國的一門火炮……”
“若無他,肖家也好,柏萊德也好,都不過是大元帥劍下待殺的羔羊。”無涯子說。
“現在發覺他的意義,也不晚。”武凌冷笑。
“大元帥不要忘了另一件事。”無涯子說。
“什麼事?”武凌問。
“我爲什麼會去偏遠的荒蕪城,爲什麼會見這麼個不值一提的毛孩子?”無涯子反問。
武凌目光變化。
回到肖家的那十,最先見到的是肖明與肖無憂。
兩人將他請到肖明的辦公室,問起了經過,聽到反叛軍與柏萊德一黨成立了聯盟後,都有些欣喜。
與自己站在一起的朋友越多,自己的力量就越強,也越安全。
“初步的合作已經達成。”那十說,“反叛軍會利用柏萊德一黨的幫助,先拿下東臨領。”
“因爲那是你的家鄉?”肖無憂笑問。
“玩笑的說法是如此。”那十說,“先解放那將軍的家鄉,作爲對那將軍傑出貢獻的表彰。實際上,只是因爲那裡位於帝國偏遠處,不會引起帝國太劇烈的反應而已。”
“接下來呢?”肖明問。
“會採用蠶食的辦法,一點點吞掉帝國周邊的偏遠領地。”那十說,“最後形成偏遠處合圍繁華處,周邊包圍帝國中央的局面。期間,柏萊德會想辦法讓大元帥不得不出擊,然後裡應外合,讓大元帥多吃敗仗,打擊他在軍中的威信,看看能不能說服大帝剝奪他的權力。”
“他們還這麼天真?”肖無憂笑不起來了。
“天真就天真吧。”那十說,“至少還有我們,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
“通過裡應外合的戰事,不斷削弱帝國軍的力量與大元帥的權威,最後一舉將帝國軍擊潰。”肖明說,“這纔是最有效的戰略。”
“我也這麼想。”那十笑笑。
與兩人分開,那十往自己房間走,迎面撞見了那九。
“今晚沒再去?”他看看周圍,小聲問。
那九皺着眉頭,很是不開心的樣子。
那十將她拉進了自己房間,問:“怎麼了?”
“他又走了。”那九說。
“走了?”那十心裡一空。
你這傢伙,到底要怎樣?才與你相見,正想着哪天再去看你,你就不聲不響地走了?
“我剛纔去過那裡,已經沒人了。”那九說。
“你確定?”那十問。
“外面的機關已經換過了,我打不開,進不去。”那九說,“他家的姐姐也不在那裡了,肯定是一起都走了。”
“沒事。”那十心裡雖然發空,但還是安慰妹妹,“說不定是有什麼事臨時出門,怕你過去亂動東西,再惹出什麼禍來,所以才改了機關。”
“我哪裡是個愛惹禍的人?”那九一臉的不服。
“就是,我妹妹最乖了。”那十笑。
早上,那十很早醒來。
這時天剛矇矇亮,那十聽到走廊裡有聲音,推門一看,見是肖婷。
她似乎一夜沒睡,剛從肖野留給她的那間辦公室裡回來,眼睛裡有紅血絲,精神也比較疲憊。
那十有些擔心。
“早安。”她笑着衝那十打招呼。
“你是怎麼搞的?”那十走過來問,“想把自己折騰死嗎?”
“只是想快一點掌握一些本領。”肖婷說,“我不想當一個沒用的廢物。”
“扯淡。”那十說,“誰敢說你沒用?”
“我自己覺得。”肖婷說。
“不要胡思亂想。”那十說,“肖家的危機已經過去了,你別再心急。好好修煉是對的,但也要注意身體,你可別學你爺爺,最後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
“記住了。”肖婷認真地點頭。
“過去他在夜裡教你,是怕別人知道。”那十說,“現在與過去不同了,你今後晚上好好睡覺,白天自己願意怎麼練就怎麼練。”
“沒人看着我,我怕我忍不住又跑去練。”肖婷調皮地說。
“今後晚上我看着你。”那十說。
“要不我像芝芝一樣,搬到你房間裡住?”肖婷問。
那十嚇了一跳:“這不好吧?”
“逗你的,看把你嚇的。”肖婷白了他一眼,快步離開,嘴裡嘀咕:“人家明明是個漂亮姑娘,又不是洪水猛獸……”
那十擦了把汗。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一時間,那十手頭沒了工作,於是閒了下來。
他一邊練功,一邊忍不住開始思索自己的事。
最初到帝都來的目的,是找明新雨,但經過這麼長時間,自己別的事忙了不少,找明新雨的事卻一再耽擱。
命運啊,你可真是奇妙。
但說真的,他現在的希望之心已經很淡了——連肖家用盡了力量,都找不到這個本應該在人間很是矚目的“明”家,那麼明新雨的身世到底如何,恐怕就只有她自己主動說出,那十才能知道了。
他不免有些好奇——新雨,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這麼着過了兩天,這天管家突然來找他,說無涯子拜訪。
那十急忙去見,兩人在會客室裡坐下,無涯子看着那十,微笑搖頭。
“怎麼?”那十問。
“只是意外。”無涯子說,“老實說,那次荒蕪城一別之後,沒過多久,貧道就將你忘了。卻沒想到有一天你竟然會跑到這裡,攪動整個帝都——不,整個帝國的風雨。”
“我只是個行走在風雨裡,被淋得一身溼,所以很是無奈的人而已。”那十說。
“不不不。”無涯子搖頭,“也許你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現在的你,其實已經成了歷史的一部分。”
“什麼意思?”那十是真沒聽懂。
“歷史會讓你的名字流傳下去。”無涯子說。
這不就是說自己因爲於自己所在的時代裡起了特殊作用,於是也成了歷史名人,所作所爲會被後人知曉、記住?
想到這個,那十多少有些興奮。
但也只是有些興奮而已。
“真人是來問責我在天一觀的事吧?”那十問。
“都說已經忘了。”無涯子搖頭,“貧道此來,只是聽肖家人說,你一直在找一個奇特的白衣少女。”
“她叫明新雨。”那十心裡生出一絲希望,急忙問:“真人可曾聽過?”
“名字貧道倒不知道。”無涯子說,“但她實力強悍,身邊還有一個厲害的護衛,還有她和護衛的體貌特徵這些,倒是能與貧道所知的消息對得上。”
“您知道他們在哪裡?”那十不免激動了起來。
“我們幾大真人不在時,他們曾來過道門總壇,請教過一些道術上的事。”無涯子說,“但事關大道秘術,他們又不是道人,我們自然不可能知無不言。於是那位護衛有些不滿,就挑戰了幾位道尊,鬧出了一些不愉快。”
“動手了?”那十一臉擔心。
“不必擔心。”無涯子笑笑,“道家無爲,不爭那些名利,那位護衛也沒好意思全力出手,所以只是互相切磋試探,誰也沒傷誰。但這卻讓道門記住了這位強悍的護衛。”
“他們現在在哪裡?”那十問。
“據我所知,還在帝都。”無涯子說,“那一戰後,道門敬佩那位護衛的本事,所以將幾本不涉及道家核心要訣的道術書借給了他,想來,他現在正和那位小姐一起參閱吧。”
“真人能不能告訴我,他們在哪裡?”那十誠心誠意地請求。
“貧道正是爲此事而來。”無涯子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