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快速移動,轉眼來到了西山堡外圍。
那十一時目瞪口呆。
原來的西山堡,是一座山谷中的城鎮,但現在的西山堡,卻是山谷中的一片廢墟。
傾倒的房屋,其上纏滿了枯藤。
翻起的田地,隱約可見被掩埋其中的作物。
慌忙逃離的人們來不及帶走自己的牛羊雞犬,於是它們便全部遇難,屍體便隨處可見。
再遠處,那原本在谷中聳立的建築也全不見了蹤影,剩下的只是一地的瓦礫土石。
曾經的城鎮,彷彿是經歷了世界末日的天災洗禮,慘不忍睹。
“我的……天……”那十喃喃自語。
“震撼吧?”孤雲道人說:“那天我們目睹整個過程,才真叫震撼。難怪魔法工會和反叛軍都會如此重視東方林芝。她簡直不是人……對不起,徒弟,我不是在罵她,只是感嘆而已……”
“這種力量確實不屬於人類所有,只屬於神。”陳遠忍不住說。
那十緩步向前,孤雲道人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他輕聲提醒,“前邊倒還安全,但越過田地,一進入村莊,就是她魔法力量籠罩的範圍。相當兇險!”
“沒事。”那十輕輕點。
孤雲道人鬆開了手,任那十向前去。
“不會有事吧?”陳遠皺眉。
“那可是我的弟子。”孤雲道人說。
陳遠撇嘴,一副“你的弟子又如何”的樣子。
然後他突然記起了那十的魔法力量,不由心中一動:也許……他真的能創造奇蹟?
他和孤雲道人不放心地跟在那十身後,卻又不敢跟得太近。
那十穿過了田地,靠近村莊邊緣後,運起了望氣術。
眼前的這一片廢墟之中,天地之氣沖天繚亂,彷彿一隻擁有無數魔爪的巨魔,正在仰天咆哮,向上天展示着自己可怕的武力。
那十擦了把汗。
這是芝芝的力量嗎?
他擔憂地望向主堡的方向。
小丫頭,這些天你吃些什麼?喝些什麼?
沒人照顧你,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了?
那十感覺心臟被什麼東西揪着,一陣陣的難受。他再等不及,於是直接舉步走向前去。
內氣運轉,流遍全身,努力地與周圍繚亂如潮的天地之氣吻合,不與它們發生衝突。
這就如同在風浪之中游泳,要順着水勢而行,不能和浪潮對抗,否則,再有力氣也會被捲入激流之中,再上不了岸。
又像是行於狼羣,不斷調整自己的姿態,讓自己與狼無異,便能騙過羣狼。否則,便會被直接當成外敵撕碎。
他一步步向前,走入了村莊的廢墟中。
“這……”陳遠看得呆住。
“看到了嗎?”孤雲道人一臉自豪,“這就是我的徒弟,天生的道子!”
陳遠忍不住自語:“是不是她的魔力經過這麼多天後,已經變弱了呢?”
一邊說,一邊試探着上前。
當他的腳踏入村子範圍的剎那,無數的藤蔓突然從地底鑽了出來,如同無數從地獄伸出來的利鬼之爪,瘋狂揮舞,四下裡抽打、纏繞。
陳遠差一點就被幾根藤蔓纏住拖進村子,嚇得他急忙後退,揮舞魔法棒,吟唱魔法。
但因爲事先沒有準備,所以速度終是慢了一步,多虧孤雲道人搶步向前,擡手旋展凝霜術向着藤蔓抓去,冰凍了幾條藤蔓,才讓陳遠能全身而退。
“他是怎麼做到的?”陳遠一臉震驚地望着艱難前行,但卻並沒有被任何魔法力量攻擊的那十。
“我說了,因爲他是天生的道子。”孤雲道人不無得意地說,“道家之術,就是比你們魔法力量高上一籌,能剋制住魔法。”
陳遠冷冷地橫了他一眼:“道術這麼牛,先前怎麼不見道長你破陣進入堡裡?”
孤雲道人老臉不紅地說:“我年紀大了,氣力不濟而已。”
陳遠猛撇嘴:“看在你剛出手救了我的分上,不跟你計較。”
“方纔一幕,更證明了道術優於魔法。”孤雲道人一步不讓。
陳遠扭過頭去,嘀嘀咕咕。
那十一步步向前,走得十分艱難。
在外面的人看來,他只是在搖搖晃晃地前行,完全看不出他身處之地有多麼兇險。
他周圍的天地之氣狂暴而繚亂,如同巨浪、如同狂風,他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這氣息撕成碎片。
他只能不斷地調整着體內的內氣,使之與周圍的環境相呼應,彷彿是在羣鬼之中行走的人,在用一切手段將自己僞裝起來。
一旦僞裝出了問題,他就會立刻被羣鬼吞噬。
只走出了一百多米,那十就感到疲備不堪,忍不住坐了下來。
“怎麼停下了?”陳遠一臉疑惑,想要大喊問話。
孤雲道人一把將他從後摟住,捂住他的嘴,低聲說:“別亂叫!你們這些魔法師不懂得望氣,不知道他現在身處之處的兇險!萬一讓他分了心,害了我徒弟的命,我必讓你償命!”
陳遠差點被他捂死,好一陣掙扎施法,纔將孤雲道人用藤蔓拉開。他大口喘息,大怒:“剛救了我,又差點捂死我,咱們這算是兩清!”
那十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前行。
因爲所謂的休息,其實也根本不算休息,精神上得不到任何放鬆,一樣要小心地應對周圍的天地亂流,內力也得不到恢復,一樣要不斷消耗下去。
那還不如咬牙走下去。
一步步向前,艱難的前行中,那十體內內力循環運轉不休。
時間在流逝,由白天而至黑夜,再由黑夜而至天明。
天亮時,孤雲道人猛地打了個哆嗦,從小寐中驚醒,望向前方,已經不見了徒弟的蹤影。
“人呢?”他問旁邊眯着眼睛在向前看的陳遠。
陳遠側頭看了他一眼,一臉的鄙夷。
孤雲道人滿心羞愧,心想:畢竟是老了,不中用了,一不小心睡着,倒讓他看了笑話。還是年輕人的精神好啊!
陳遠緩緩轉過頭,說:“應該是到堡裡去了。”
“應該是?”孤雲道人抓住了他話中的破綻,“這麼說,你也沒看到?你也睡着了吧?”
陳遠心裡道聲糟,急忙說:“我的意思是……”
孤雲道人呵呵地笑着,轉頭不聽。
陳遠斜視對方背影,冷哼一聲,心想:光許你睡?講不講理?
西山堡主堡廢墟前,那十手扶着一塊斷壁,喘息不止。
這一天一夜的時間,在他感覺中簡直像一輩子那麼長,但好在最終還是熬到了主堡之前。
可他真的再堅持不住了。
體內,內力將近於油盡燈枯,精神意志也被消磨得厲害,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昏沉,忍不住想:不如躺下算了。
大不了是一死,又能怎麼樣?
死了至少就不累了,比這麼拼命受罪要舒服得多。
算了吧,算了吧……
他扶着斷壁的手漸漸沒了力量,人慢慢地向下坐下。
天地之間,氣息繚亂,如同狂魔起舞,又如同天將傾覆,砸下來毀滅一切。
一聲尖叫響起,那十猛地驚醒。
在主堡廢墟中央,有一片高聳的亂石,那就是原來的主堡塔尖。在塔尖上,芝芝小小的身影孤獨而立。
一道道繚亂的光影,時黑時白,不住從她眼瞳中掠過,改變她雙眼的顏色。她擡頭向天,又發出一聲尖叫。
天地之氣隨着她的叫聲盤旋而起,彷彿化成了一柄可以刺穿天空的巨劍,升騰而起,又消散於高空之中。
芝芝低下頭,有些疲憊地坐了下來,抱着雙膝,茫然地望向遠方。
那十立在廢墟前,咬緊了牙關。
是芝芝……
她在求助……
所以……我不能倒下!
我如果倒下,誰來救芝芝?
不能倒下!
他咬牙站直了身子,牙齒被他咬得鬆動,牙齦裡流出血來。他將血吞嚥下去,藉着那一絲新鮮的腥鹹味道,振作起精神。
“芝芝!”他狂叫着,“英雄哥哥來了!”
驀然間,芝芝站了起來,瞪大眼睛望向聲音起處,然後發出長長的嘯聲。
天地之氣狂涌起來,如同海潮,向着那十迎面拍了過去。
“我還能行,還能行!”那十狂叫着,突然間振起雙臂。
他也發出了長長的嘯聲,與芝芝呼應。
體內,最後一絲內氣也將要耗盡。他將如同一個用盡了力氣的游泳者,再無力踏浪,只能在巨浪面前沉覆。
力量,我要力量!
給我力量!
這天地間繚亂的氣息,就是力量!
它可以是殺傷我、掩埋我的浪,可以是抓傷我、吃掉我的狼,也可以是助我向前一步的推動力,可以是我向前的坐騎!
一切,皆要看我自己——看我是否頑強,看我是否勇敢!
“來吧!”那十大吼着,面對那大浪站直了身子,緩緩擡手,又慢慢壓下,雙手拇指和食指在小腹處相對,形成練功時吸納天地之氣入丹田的姿勢。
然後,面對巨流,深長呼吸。
一瞬間裡,那滔天的巨浪彷彿找到了宣泄的方向,向着他的丹田處狠狠撞來。他悶哼一聲,卻咬牙半步不退,任那巨力瘋狂地衝入自己的丹田。
全身十二經脈運轉起來,但這十二條通道,卻遠不足以化解這可怕的水勢衝擊。
於是,陰維、陽維、衝脈這三道脈,亦被他調動起來,將水勢分擔開來。
可那水勢太強,仍是不夠!
那就再開一脈!
“開!”那十仰天狂吼一聲。
體內的內力狂卷,如同一個睿智的長老指引慌亂的民衆向生路而去一般,引導那道巨流之氣,衝入了那十腰間。
巨響之中,一條環繞那十腰間的經脈猛地被撞開,隨着這運轉不息的氣流而不住壯大,接着,約束那十全身經絡,限制住了那狂暴的水流。
那十雙眼放光,體內突然再度充滿了力量!
這一刻,帶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