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幾個人移動迅速,卻不發出什麼聲音。
那十一直守在屋頂,因此知道,那個曾經阻攔他的憲兵並沒有離開。
不僅如此,他還看到黑暗中有更多的憲兵或是探出身子,或是探出頭,向那些人點頭或揮手示意,指明方向。
那些人便順着他們的指引,徑直向着舊廠房而來。
那十悄悄地從另一個方向跳下屋頂。
這些人來到舊廠房附近,小心地觀察四周,聆聽動靜,然後擰開了那些鐵桶的蓋子。
煤油的味道,從桶裡飄了出來。
那十怒不可遏,無聲地掠到他們身後,冷冷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這些人被嚇了一跳,有人手裡的桶掉在地上傾倒,流了一地煤油。
“誰!?”有人厲喝,從腰後拔出刀來。
那十目光冰冷,打量幾人,問:“敢在城裡公然殺人放火,你們的後臺是誰?”
“閉嘴!”那人直接一刀捅了過來。
那十擡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翻腕運力,咔嚓一響,那人的腕骨折斷。
那人疼得冒了一頭冷汗,但卻咬牙沒有叫出聲。
“是誰派你們來的?”那十冷冷地問。
剩下的人突然後退,然後舉起手裡的桶,一起向着那十砸來。
那十運起飛騰術,一閃就到了數米之外,那些桶自然都砸了個空,煤油流了一地。
有人掏出火柴,划着後一丟,這裡便立刻變成了烈焰熊熊一片。
這些人趁機倉皇逃走,四散而去。
那十站在火前,火光映着他的身影。
那影,彷彿是一位巨人。
他沒有追那些人。因爲先前那人被他折斷了手腕,竟然能忍住不發一聲,可以看出他們不是普通的角色。就算追上,他們也絕不會吐露什麼線索。
但不用他們說,那十也已經明白是誰要動手殺人。
暗處,許多憲兵皺眉望向這邊,暗暗咒罵。
遼古城中心區,城主的府邸裡,剛剛與美人纏綿完的城主大人緩步來到會客室,先喝了一口紅酒,才示意下屬讓報信者進來。
“大人。”報信者一臉慌張。
“怎麼?”城主皺眉,“不過是一羣鄉下來的粗人,你們還會失手?”
“我們被發現了。”那人說,“對方應該是拳術高手,誰也沒發現,他就無聲無息地接近了我們,還直接折斷了行動隊長的手腕……”
城主臉上的愉悅神色慢慢消失,放下了酒杯。
“礦山那邊,我傾注了很大心血。”他認真地說,“每個人都在拼命爲我工作,確保礦山能夠如期開工,確保產量足夠大。而你們呢?一個因爲我的恩賞當上了鎮長,卻竟然讓一整村的人跑出他的領地,跑到我這裡來告狀;一個拿着我的高額薪金,手下有一羣所謂的高手,卻連一羣土包子也收拾不了?”
他沒有發怒,但那平靜的語氣比發怒還可怕。
報信人一臉冷汗,咬了咬牙。
“大人,我還有辦法,不過需要憲兵隊配合。”他說。
“只要能解決問題。”城主說。
月色下,那十走進舊廠房,叫醒了所有人。
“怎麼了?”藍優優揉着眼睛問。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外面的火光,有些驚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已經不能逗留。”那十對大家說,“我們得立刻離開。”
“爲什麼?”人們一臉不解。
“城主和你們的鎮長是一夥的。”那十說,“剛纔有人帶了煤油過來,想趁大家熟睡時放火燒死我們。”
村民們一臉震驚,老人們露出疑惑的表情。
藍優優嚇了一跳,本能地相信那十的一切話。
但她望向村民們,卻不由緊張起來。
她真的害怕在海島上發生過的那一幕再度發生。
有幾個老人走到外面,看着廠門處的大火。大火藉着煤油的力量,燃燒得很旺,正一點點地向這邊蔓延。
他們一臉驚訝,不敢完全相信那十的話。
“大家……請相信他!”藍優優忍不住大聲說,“請大家想一想,從始至終,他可曾害過你們?”
“是的。”一個老人點頭,“如果我們幾個不是相信他的話,沒有急着趕路,可能也會遇上強盜。”
“我相信他!”一個少女站了出來。
當她感到絕望,覺得無顏再活於人間時,是這個少年告訴了她活下去的方法。
是他,給了她力量。
“我也相信他。”許多女人站了出來,神情堅定。
“我們應該相信他。”有男人開口。“如果沒有大石,我們現在不知會被強盜賣到哪裡去。說不定,會被賣到我們懼怕的礦山裡。”
“我相信!”
更多的人站了出來,高聲說道。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辦?”老人們來到那十面前,誠懇地問。
“我們可以從別處離開,不走大道,就不用經過城門,不會驚動憲兵。”那十說。
“我們聽你的。”一個老人說,“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進城時沒有聽你的話。”
“一切還來得及。”那十笑了。
被人信任的感覺真好。
藍優優也笑了。
外面的世界雖然充滿了危險,但卻並全是可怕的人和事。
起碼這些人,就遠比自己那些食素者族人要更可敬、更可愛。
夜色中,那十走在前邊,所有人跟在他身後,悄悄地從舊廠房另一角溜了出去,在黑暗中謹慎向前。
但他們還是被憲兵發現了。
憲兵隊似乎早做出了周密的安排,在舊廠房周圍各條大街小巷甚至是廢屋裡,都安排下了暗哨。
這些憲兵發現村民的意圖後,立刻從暗處衝了出來,舉起了手裡的步槍,指住衆人。
手電筒的光照過來,晃花了衆人的眼。
村民們大驚,在明亮的光與黑洞洞的槍口鎖定下,停住了腳步。
“大石,你快跑!”有老人在那十身邊緊張地小聲說。
那十一怔。
“你快跑吧。”一個男人也低聲說,“有你在,我們就有希望,你要是被他們抓住,我們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
“如果你不能再次救出我們,那麼……替我們報仇就好了。”一個女人低聲說。
“都蹲在地上!”有憲兵大聲說,“你們這些渣子,想往哪裡跑?”
村民們彼此交換着眼神,並沒有蹲下。
“大石,你蹲下,我們掩護你逃走。”一個老人說。
那十低下頭。
他有點感動,眼淚情不自禁地在眼圈裡轉。
他不想讓大家看見,所以他用力瞪眼,讓眼淚順着鼻淚管流進鼻腔。
“我不會讓他們傷到大家。”他吸着鼻子說,“絕對不會!”
內力瘋狂地運轉,他緩緩舉起了雙手,彷彿要投降,但在剎那間,他突然雙臂一振,龐大的內力洶涌而出,化成迷離的力量,籠罩四方,亂了每一個憲兵的心和眼。
憲兵們感覺天旋地轉,一個個失去平衡,如同喝醉酒一樣東倒西歪。
也有人覺得眼前亂象叢生,因此驚恐,舉槍四下裡亂瞄。
那十擡手,以搬運術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再以搬運術將這些石子向着這些人擲了過去,片刻間,亂瞄的憲兵們摔倒一地,痛苦呻吟。
“走!”那十高聲說。
“怎麼,這羣鄉巴佬裡還有道門高手?看來大人派本道前來,不是小題大做,而是行事謹慎啊。大人不愧是大人,高,實在是高。”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接着,所有憲兵搖晃着腦袋,從迷亂之中清醒了過來,一怔之後,急忙再度舉槍,指向諸人。
黑暗中的一座房子裡,走出一個黃袍道士,看衣服的樣式,應該是一位道長。
他留着三縷長鬚,眼睛不大,眯成一條縫,打量着那十。
“你是哪個道觀的門徒?怎麼敢公然與帝國作對,幫助這些叛亂分子?不知道不論是誰,只要與叛亂分子爲伍,一概格殺勿論嗎?”道長陰陽怪氣地問。
“你又是哪個道觀的門徒?”那十沉聲反問,“大道至理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嗎?怎麼敢誣良爲匪,跟那些無恥之徒一起違背天理,傷害人命?”
道長笑了:“看來你大道至理學得不錯,那麼你就應該知道‘天地不仁,以爲萬爲芻狗’的道理。本道通天曉地,在本道眼中看來,他們不過是一羣草扎的狗子,殺了也就殺了,哪來什麼違背天理之說?”
那十動怒:“放屁!這句話的意思是天地沒有感情,自行運轉不息,對萬物一視同仁,不覺萬物有何分別,就好像萬物都是草扎的狗兒一樣。到你嘴裡,卻歪曲成了不仁慈,你的大道至理,看來真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道長面色陰沉,一指那十:“把他給我斃了!”
立刻,幾乎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那十。
那十冷笑:“我若不死,來日必去取你的腦袋!”
隨後低聲說:“大家不要反抗,我一定會來救你們!”
說着,突然使用飛騰術一躍而起幾米高,向着遠方掠去。
槍聲立時響起,無數子彈追着他的影子射去,但他幾個起落之後,便消失在黑暗中不見了。
道長望着他遠去的方向,冷笑起來:“逃得出本道的手心嗎?”
他掐指唸咒,使出望氣術,一時雙眼如電,疾追而去。
藍優優望着遠方,滿心焦急。
憲兵們面色陰沉,舉槍指着衆人。
這時,有憲兵的警笛聲響起,不久之後,幾輛憲兵隊的車開來,一羣持槍憲兵將所有人圍住。
一個軍官揹着手走過來,面色冰冷地說:“好大膽子!你們這羣反叛軍的走狗,竟然敢到遼古城來殺人放火?給我拿下!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