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覺體內的氣息濃烈,但卻不穩定。
那十仔細感應,發現他體內臟器之中都有淤積的氣團,不能外排,也不能內化。
正是這些氣團,讓羅覺的身體生出了種種問題。
解決之道當然很簡單,只要將這些氣團打散,然後引導這些氣分散開來,散出體外,也就沒事了。
面對如此簡單的問題,那十的面色卻越發凝重。
“怎麼,很嚴重?”羅覺問。
“不是讓你閉上眼嗎?”那十假裝不悅地說。
“別這麼霸道吧。”羅覺笑。
“我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說。”那十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羅覺問。
“很棘手的意思。”那十眉頭鎖得越發深沉。“你的問題……總之很嚴重吧。多虧你及早讓我幫你治療。反正我會盡全力,你放心。所謂醫者父母心,你在我眼中就像孩……”
“少佔我便宜。”羅覺打斷了他。
“其實是你在佔我便宜。”那十說,“你可知道在外面我給人看病要收多少錢?”
“自由無價。”羅覺說。
“呸!”那十橫了他一眼。
然後他用一整天的時間,磨洋工似地爲羅覺消掉了一個氣團,將那些氣散到他全身各處。
“我感覺腹部好像舒服多了。”羅覺說。
“急什麼?”那十搖頭,心說:你這些淤積的氣還在你身體裡沒有散出,你肚子雖然舒服了,但身上很快就會不舒服了。
這些陳腐鬱結的氣,被打散散到了羅覺全身,到了半夜的時候,羅覺就覺得全身都不舒服。這讓他眉頭深鎖,忍不住去找那十。
那十和藍優優被他安排住進了宮殿中一個漂亮的大套間裡,極是舒服。藍優優從沒住過這樣的宮殿,也沒睡過這樣的牀,興奮不已,好久才睡着,睡得極是香甜。
那十早料到羅覺會來,假裝睡得極熟,羅覺叫了他半天他才慢慢“醒”來,強睜着眼睛問:“幹什麼?還讓不讓人休息了?”
“我越來越不舒服了。”羅覺說。“這是怎麼回事?”
“要想給傷口消毒就得倒消毒水,倒了消毒水傷口就會更疼。”那十有氣無力地說,“所以啊……這道理還用我教你?”
“你還是給我看看吧。”羅覺說。
“好……”那十一邊說一邊往牀上倒了下去。
“算我求你。”羅覺皺眉說。
“好……”那十倒在牀上,又打起了鼾。
“那十?”
“那十醫生?”
“神醫?”
“神醫大人?”
“我親愛的神醫大人?”
羅覺換了好幾個稱呼,叫了半天,那十陡然驚醒,坐直了身子,看着羅覺發呆:“我剛纔做了個夢,夢見你說不舒服……”
“不是夢。”羅覺耐着性子說,“是真的,我很不舒服。”
“醫者父母心……”那十嘀咕着站了起來,揉着眼睛指着牀:“患者在我面前,就像我親生的孩子一樣,他們難受,我比他們還難受。來,可憐的孩子,快坐下。”
羅覺翻着白眼,但卻沒說什麼,慢慢坐了下來。
那十把雙手按在他肩膀上,好一通運氣。
半個小時後,他有氣無力地倒在牀上,說:“好了,沒事了,我快累死了,不要再打擾我了……”
羅覺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覺得全身輕鬆,一陣欣喜。想要向那十道謝,但聽到那十又打起了鼾,就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他走之後,那十睜開眼睛看了看門,一臉壞笑。
第二天見面,那十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羅覺鄭重地說。
“沒什麼。”那十搖頭,“今後再出什麼問題,不管什麼時候,一定要立刻來找我。你的情況比較複雜,如果始終不去處理倒也沒大問題,可一旦動手開始治,就不能半途而廢。不然會有危險,你要小心。”
“多謝。”羅覺點頭。
藍優優什麼也沒聽懂,就只是在一邊坐着。
羅覺早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帶黃油的麪包,煎好的牛排,煮好的雞。
藍優優瞪大了眼睛。
她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精緻的食物。
只是那些肉,她看到就害怕。
“我……我是食素者……”她怯怯地說。
“放心,這是牛肉,這是雞肉。”羅覺說。
藍優優根本不知什麼是牛什麼是雞,只是在那裡猛搖頭:“這些東西都好可怕!我不要吃!”
“那就吃麪包吧。”羅覺一臉無奈。“我忘了考慮你的經歷。你從小在這裡長大,除人之外,什麼動物也沒見過,它們對你來說就像怪物一樣吧?”
藍優優不知怎麼回答,就接過麪包吃了起來。
“你有廚師?”那十問。
羅覺笑:“整個世界都是我的食堂,想吃什麼只管對我說,保證隨時讓你吃到。”
“這麼說,那種門還有很多?”那十問。
羅覺點頭:“它們遍佈世界各地,是我的交通工具。”
那十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這也太厲害了!”
“有時也覺得無聊。”羅覺說,“其實旅程二字中,最重要的不是旅,而是程。一路走來的行程才最重要,如果一步就到了終點,其實少了許多趣味。”
“我回去後,保證爲你保密。”那十說,“絕不會將這事說出去。”
“說了也無所謂。”羅覺說,“如果知道的人太多,我就將他們都殺掉。”
“那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呢?”那十問。
羅覺笑了:“你可以試試。”
那十後背冒冷汗,急忙搖了搖頭:“不用。”
飯後,那十又用去一天的時間磨洋工,消解掉了羅覺體內又一個氣團。晚上的時候,羅覺自然又全身難受,只好再去打擾那十。
於是昨天的一幕又再次上演。
不知不覺,這樣過了一週。
這一週對藍優優來說,是神奇的一週。
每天早上,羅覺都會爲她奉上世界各地的各種素食、蔬果,種種她聞所未聞的美食堆滿桌,次次都讓她吃得滿嘴香甜。
羅覺還爲她帶來了許多小動物——小狗小貓小兔子小羊之類的,弄了一堆。
藍優優從沒見過這些小東西,初時驚訝,隨後不久就喜歡上了這些可愛的小傢伙們,天天抱完這個抱那個,喜歡得不得了。
每天照顧這些小東西,就成了她的日常功課。
羅覺有時一邊接受治療,一邊還會跟她講外面的世界。他不說那些骯髒與黑暗,只說那些美麗與繁華,聽得藍優優悠然神往。
一週之後,治療結束,他體內的那些氣團都被那十消除了個乾淨。
“全都好了?”他問那十。
那十點頭:“老實說,最初想給你留幾手用以保護我自己來着。後來覺得你這人還不錯,就直接都幫你治好了。”
“也就是說,問題已經根除?”羅覺問。
“是啊。”那十點頭,“想殺的話,可以動手了。”
羅覺笑了:“你覺得我會是一個喜歡食言的人嗎?”
“人心隔肚皮。”那十一聳肩,“我哪裡猜得透你是什麼樣的人?”
“那還敢信任我?”
“人生於世,總不能逮誰都懷疑吧。那樣的人生很會累,而且無聊。”
羅覺笑了:“我送你走。但回不了大西山。那裡的門既然已經暴露,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回去後也不用試圖再去尋找,會很危險,而且沒有意義。”
“隨你。”那十說。
羅覺起身,望向藍優優。
“要把它們都帶上嗎?”他指着那些小動物問。
藍優優想了想後,不捨地搖了搖頭:“我覺得你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很寂寞。應該讓它們陪陪你。”
羅覺覺得這話挺可笑的。
他起身大步而去,那十急忙拉起藍優優跟在他身後。
不久之後,他們來到了那座大廳中,藍優優看到那扇巨大的門,驚訝得不得了,悄聲問那十:“那是什麼東西?”
“能讓我們離開這裡的東西。”那十說。
藍優優一臉震驚,想不通這東西怎麼把自己和那十哥送走。
羅覺啓動了門,金屬大門緩緩打開,一道道光出現在兩人面前,晃花了藍優優的眼。
那十牽着她的手來到光幕前,想了想後,回頭對羅覺說:“你的問題之源,是你的力量。如果你不放棄這種力量,那麼這問題早晚還會出現,或者三五年,或者更快。到時不舒服了,你就去找我,我還會幫你治好。”
羅覺一怔:“原來根本就沒有徹底治好?”
“是啊。”那十笑,“我畢竟不知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所以要留後手。不過留到這時也已經可以了。”
“狡猾!”羅覺笑,揮了揮手。
那十拉着藍優優,大步走入了光幕之中。
金屬大門劇烈地一震,然後那光慢慢地消失,大門緩緩合攏。
羅覺在那裡站了好久,才轉身離去。
隻身一人行走在長廊中,陪着他的只有腳步聲的迴響。
他本早已習慣。
但不知爲何,此時卻覺得彆扭。
回到那大殿,望着外面的風景,他一時有些茫然。
爲什麼覺得不舒服呢?
這宮殿太空曠了,走路都有回聲。
然後,他注意到了那羣小動物。
小傢伙們各玩各的,或追逐打鬧,或昏昏欲睡。
他走了過去,緩緩擡手。
這些東西,只不過是食材。
小姑娘走了,它們也應該處理掉了。
許久之後,他又放下了手,蹲了下來,抱起一隻小狗。
小狗擡頭看着他,伸出舌頭舔了他的臉。
他抱着小狗走到陽臺上,眺望遠方。
遠方只有無邊的大海,無邊的藍天。
他的目光裡,隱約多了幾許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