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外,壯漢掄起大斧,再一斧,就可以劈開那扇木門。
突然間,那十疾掠而至,不及壯漢做出反應,就一拳將他打飛了出去。
“殺!”有大漢舉刀向那十背後劈來,那十反身一腳,大漢立時向後飛出。
從外面殺進來的一衆大漢,都向着那十衝來,但他們在那十面前如同一個個沒有力氣的小孩子,不等手裡的傢伙發揮威力,就一個接一個地飛了出去。
他們全倒在血泊之中,再沒有了氣息。
藍豪看得呆住。
這是什麼樣的力量?
這又是什麼樣的技巧?
不可思議!
不僅是他,外面那些食肉者們也呆住了,他們情不自禁地往後退。
那十轉過頭來,望向寨門處,突然發力疾奔而來。
“撤!”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轉眼之間,那些食肉者都轉身飛奔而去,跑了個乾淨。
那十打算直接追過去,卻被藍豪一把抱住。
“別衝動!”藍豪大叫,“冷靜,冷靜下來!”
那十心裡納悶:我一直很冷靜啊?
他怕傷着藍豪,所以沒有掙扎,任由他將自己拉回寨門內。
藍豪鬆開手,怔怔地看着他。
“爲什麼不追?”那十問。
藍豪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你……怎麼能這麼厲害?”半晌後他才問。
“我說過,我練過道術。”那十一本正經地說。“把道術和拳術結合在一起,就可以這麼厲害。”
藍豪一時無語。
這又是把道術跟醫術結合,又是把道術跟拳術結合的……
你還把道術跟什麼結合了?
寨子裡,一戶戶人家打開門走了出來,看着地上那些屍體,再看看那十,都是一臉的震驚。
“那十哥!”藍優優飛奔過來,一臉驚喜:“你好厲害!怎麼可以這麼厲害?我爸爸都不能一個人對付這麼多食肉者呢!”
那十笑笑,不解釋。
衆人圍了上來,心裡好奇極了。被那十救下的那一家人,則過來不斷道謝。
“那十神醫,沒想到你打架還這麼厲害!”
“你可真行,一個人能對付這麼多食肉者,簡直比藍豪還要強啊!”
“你打架厲害,醫術又好,有你在,我們就什麼也不用怕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都極是興奮。
主事婆婆顫巍巍地走出她的房子,呆呆地看着被衆人圍繞的那十,心裡隱約有點不是滋味。
曾幾何時,這份榮耀是她一人專有的,怎麼突然間,就被別人奪走了呢?
那十擺手:“別說這些,快去看看傷者。”
“對對對!”大家急忙點頭。
在衆人幫助下,那十很快將食素者這邊的傷者集中了起來。
這一戰時間不長,再加上正面攻來的食肉者只爲吸引並拖住食素者戰鬥隊的全部力量,爲同伴創造機會,下手並不狠,所以雖然有二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了傷,但卻沒人死去。
那十檢查每個的傷勢,輕傷不管,重傷不至於死的也先不管,先搶救那些一隻腳已經踏進了死亡世界裡的人。
有他的內氣滋養,這些人都僥倖保住了一條命。
那十逐一檢查、救治,忙了大半天,這才讓傷者的傷勢穩定下來,一個個擡回家裡,再由他依傷情不同而展開救治,施以藥物。
這一忙,就忙到了黃昏。
從最後一個傷者家裡出來後,他見到藍豪正在聽一個戰士的彙報。
他聽那戰士說:“屍體都已經放好,他們很快就能發現,不會有問題。”
“很好。”藍豪長出了一口氣,“這下又能安穩一陣了。”
那十走過去,問:“是在說敵人的屍體嗎?”
“是的。”藍豪點頭,示意戰士去休息後,跟那十邊走邊聊:“這些屍體留在這裡是禍患,所以我讓人將他們擡到了兩方地盤的邊界處。到時食肉者自然會將屍體收走,回去分解儲存。”
那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怎麼,他們還吃自己人?”他愕然發問。
藍豪點頭:“吃。他們沒有醫生,任何人只要病了,沒辦法治了,他們就會將之殺掉分食。還有每次戰鬥中的死者,也都會搶去吃掉。而我們處理同伴的屍體時,也只能……”
那十看着他,隱約猜到了什麼,擺了擺手:“我……能理解。”
藍豪嘆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就算將他們安葬,轉眼之間,也會被食肉者偷挖出去,有時還會因此生出新的衝突,會再死人,得不償失。所以大家都習慣了。”
“他們這樣的人,不應該活在世上。”那十嘀咕着。
“我也這樣想。”藍豪嘆了口氣。
“他們一共有多少人?”那十問。
“他們人不多。”藍豪說,“加在一起,多說能有五六十左右吧。他們缺醫少藥,又時常自相殘殺,所以……”
“他們怎麼繁衍後代呢?”那十好奇地問。
“女人裡也有野獸啊!”藍豪說,“另外就是到我們這邊來綁架。那天如果不是你,優優就被他們綁走,成爲生育工具了。”
“真是邪惡。”那十嘀咕。
“他們的首領很厲害。”藍豪說,“和你一樣,會拳術。我年輕時曾和他們上一代的首領交過手……不,嚴格來說不算是交手,是在戰鬥中被他打昏過。”
“那麼厲害?”那十問。
藍豪點頭:“他的拳術很了不起,力量強得驚人。”
“但我沒見他部下怎麼厲害。”那十說。
“那是因爲他沒將拳術傳給部下。”藍豪說,“不然依這些人的體格與膽色,都會成爲可怕的兇獸。”
他嘆了口氣:“我們這邊就不同,我雖然把所有的技巧都傳授給了戰士們,但他們天性裡似乎就沒有好勇鬥狠的一面,所以……再好的殺人術,也發揮不出真正的力量來。”
“這是沒辦法的事。”那十跟着嘆了口氣。
他望向了遠方。
那是藍優優指明的食肉者所在的方向。
“經過這一戰,他們多了一堆食物,應該能平靜很久。”藍豪說,“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幫忙治好那些傷員吧。”
“包在我身上。”那十點頭。
“多虧有你。”藍豪感嘆,“不然,我不僅要失去女兒,恐怕今天還要失去生命和家園。”
“沒那麼嚴重。”那十笑笑。
忙了一天,他也真的累了,來到大家爲他騰出的屋子裡來,在牀上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起來,藍優優給他送來了飯菜。食素者的食物沒有一點葷腥,老實說,這對重體力勞動者來說,實在不足以補充損失的能量。
長期保持這種飲食結構,人雖然不至於生病或是衰弱,但一定沒辦法變得更強壯。
如此,自然也就沒辦法打得過那些食肉者。
那十吃過飯後,又開始奔走,先不理各家的普通病人,而是集中力量救治那些傷員。
好在新傷員的傷,本就是他第一時間親手處理的,沒有爛腿少年那種傷勢惡化的情況,倒也省了一些事。
藍優優一直跟着他四下裡奔波;藍豪忙着組織戰鬥隊,四下巡邏,又佈下了新的防禦機關;桑卡帶着女人們,幫忙照顧傷員。
大家都在忙碌着,只有主事婆婆無所事事地站在自己門前。
昔日,人們經常要到她這裡來,或是求醫問藥,或是就大事小情徵求她的意見。
但現在,她好像是一棵已經不結果了的老樹,那些曾經天天纏着她的小松鼠,就立刻都跑光了。
她有些氣憤。
三天後,傷員們的傷情都已經穩定,連那個爛腿的少年,也已經好了不少,腿上纏着藥布,拄着柺杖,已經可以走出家門了。
由此,人們對那十的崇拜又達到了一新高度。
什麼是守護神?
你將死時,他能救你的命。
你有危險時,他能化解危險。
誰能做到?
那十就能做到!
無形中,許多孩子已經將他視爲心目中的英雄,寨子的守護神。
這天,那十剛檢查完爛腿少年的情況,出了屋,就見寨外走進一個健壯的男人。
這人的個頭不小,皮膚上有油光,眼裡不經意地放射着兇光,和那些食肉者有些相似。
那十一怔。
藍豪走了過來,一笑:“別介意,這是我們的人。”
“你們的人裡……也有這種壯漢?”那十問。
“我不也很強壯?”藍豪反問。
那十搖頭:“不一樣。”
藍豪拉着那十走過去,和壯漢擁抱了一下,然後介紹:“這位是那十,和我們的先人一樣,也是海難的倖存者。他是一位神醫,已經治好了寨裡許多人,他還是一位好拳手,那天他一個人就殺了七八個食肉者。”
“我知道這事。”壯漢打量那十,滿眼驚奇:“只是我沒想到,那強大的戰士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少年。”
“這位是木索。”藍豪介紹,“是我的好兄弟。他從小長得健壯,很像食肉者,所以我們派他混進食肉者之中臥底。”
“上次的行動很突然。”木索一臉慚愧地說,“我得到消息時,他們已經出發了,所以……”
“沒關係,不怪你。”藍豪搖頭。
“這次回來,一是想告訴大家,他們這段時間不會再有行動,二是要參加明晚的慶生祭。”木索說。
“我們到主事婆婆那裡說吧。”藍豪笑了笑。
兩人一邊聊一邊離去,那十看着兩人的背影,半晌不語。
“你怎麼了?”藍優優走過來問。
“那個木索……”那十說,“真的可以信任?”
“他和我爸爸從小一起長大,是個好人。”藍優優說。
那十沒說什麼。
世間不變的唯有變化。
一個不吃肉的好人,被派到一羣吃肉的壞人中,爲了不暴露,他就必須吃肉。
最初時,吃人可能是痛苦的,爲了消除這痛苦,人就要自我開解與麻醉。
那麼,在一次次的自我開解與麻醉之後,它又是否還是一種痛苦?
也許,反而會變成一種享受。
那畢竟是吃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