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左腿露在外面,熬滿了草藥膏。
藥味刺鼻,其中還夾雜着腐爛的味道。
那十過來,不顧味道,將他腿上的草藥清除掉。
“不要亂動!”主事婆婆忍不住叫了起來,“萬一讓傷惡化……”
那十忍不住說:“還能怎麼惡化?不是已經說,要鋸掉他這條腿了嗎?”
主事婆婆一時失語,只是不悅地哼了一聲。
“婆婆,就讓他試試吧。”少年的父親說,“反正……您也已經沒辦法了。”
“亂來!”主事婆婆生氣地說,“鋸掉一條腿,卻能保住命!你們讓他亂來,萬一腿裡的腐毒竄上了身,怕是連命也沒了!”
少年的父親一時爲難。
“沒那麼誇張。”那十搖頭。“成與不成,很快就能見分曉。”
他示意少年的父親取來毛巾,輕輕擦掉少年腿上的藥膏。
少年左腿上,從大腿外側斜向一道傷口,直至膝蓋,有的地方爛得已經露出骨頭,臭氣燻人。
那十皺眉。
沒有將傷口做初步的縫合處理,就直接對着傷口用藥?
太開玩笑了!
如果是小傷,也許這樣還不打緊,但這樣的大傷,藥膏直接滲到血肉裡,豈不要命?
看來主事婆婆雖然通曉醫術,但真的只是靠多年經驗的累積。這種醫術,治治小傷小病還可以,但遇到這樣的大傷,怕是隻能害人性命了。
但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能有這樣的醫術,已經算是衆生的救星。
他想的沒錯。其實,主事婆婆之所以能成爲主事婆婆,一來是因爲她年紀大資格老,二來,就是因爲她會治病。
他一邊隨意地想着,一邊將內氣打入少年左側腹部的腹結穴中。
少年的左腿傷得嚴重,那十不敢直接向裡送氣,所以選擇了足太陽脾經中段的穴位,從腹結穴入氣,引氣向下,一路經府舍、衝門兩穴,進入少年左腿。
氣入箕門穴、血海穴,一路向下,行通少年整條左腿,直達隱白穴,那十細細感應着少年腿內的情況,微微皺眉。
感染很嚴重,整條左腿的生機幾乎將要斷絕,如果再晚醫治一兩天,怕真是得徹底爛掉,只能鋸斷。
“還有救。”他沉聲說。
這一句話,直接讓少年的父親淚流滿面,站在一邊不敢出聲的少年母親,更是激動得幾乎要昏倒。
“真有救?”好多人忍不住問。
那十點頭:“先取水和刀來,我要清洗他的傷口,清理腐肉。”
“好!”少年的父親急忙點頭,拉着妻子,匆匆準備。
聽說剛剛被救下的外來少年竟然是神醫,治好了腹疼的男孩,現在又要給將要斷腿的少年治腿,寨里人一時大奇,紛紛趕了過來,屋子裡一時人滿爲患。
“真能治好?主事婆婆已經說過,他這條腿保不住了啊!”
“真的真的,我剛纔親眼看到,人家不用藥,就用手摸摸,肚子疼的孩子就好了!”
“這是醫術還是魔法啊?”
“是道術,醫術結合道術,可神奇了!你們別吵,仔細看吧。”
“要是真能治好,就太好了!咱們多年來,死人最多的原因就是戰鬥受傷啊!”
“我看不一定吧。主事婆婆都治不好,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治好?”
“我看也懸。主事婆婆的醫術咱們都是知道的,她治不好的人,這年輕人怎麼能治得好?”
諸人心思各異,低聲議論。
主事婆婆聽得心煩,厲聲說:“都往後去!一會兒濺你們一身血!”
諸人急忙後退,不敢太靠前。
許多人進不了屋,就在窗子邊張望,還有許多人湊不上前,就站在屋外議論等待。
藍優優走過來幫忙,那十問:“你不怕?”
藍優優搖頭:“不怕。我們經常和食肉者戰鬥,經常死人,我都看慣了。”
那十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們既然食肉,那麼跟你們分開後,吃什麼?”他問。
“他們也吃糧食。”藍優優說,“他們經常會來偷襲我們,戰鬥中如果死了人,他們會瘋了般搶走屍體。有時傷者也會被他們搶走。但光靠這樣,也解決不了食物問題,所以有時他們會主動向我們索要糧食,我們爲了避免他們被逼得急了瘋狂猛撲,所以就用糧食換和平。”
那十點頭,心說:這樣的日子真是朝不保夕,太辛苦了。
他隱約動意:如果將這些食肉者清除掉,這裡就真是一個單純的世外天堂了。
是啊。
寨子裡有近千口人,卻能和睦相處,共同努力在這自然之中活下去,不需要警察,不需要法律,相安無事,真是至善的典範。
而且,這裡沒有臭水橫流的街,沒有老鼠遍地的巷,也沒有那些“吃人”的權貴,是真正純真和諧的社會。
除掉唯一的邪惡,這裡就是天堂。
那十動心。
這時少年的父親端來了水,拿來了刀和毛巾。
那十接過,對少年說:“我要對你的腿動刀,會很疼,你怕不怕?”
少年咬牙:“不怕!我連和食肉者戰鬥都不怕,更不怕疼!”
“好樣的!”那十點頭讚許,然後擡手,在他耳後風池穴上輕輕一按,送出一道內氣。
這道內氣快發快收,猛地一震,少年便直接昏死了過去。
“我讓他昏睡,能減少痛苦。”那十對少年的父母解釋。
兩人急忙點頭。
那十舉起刀來,小心地將少年腿上的腐肉一點點颳去,再用水清洗傷口,忙了大半個小時,少年開始呻吟,那十再度將他震昏,又忙了一會兒,纔將腐肉徹底清除。
此時少年的腿上,腿骨外露,十分嚇人,少年的母親根本不敢看,背過身去,呼吸急促。
少年的父親也是強自鎮定。
主事婆婆在一旁忍不住冷冷地嘀咕:“你們就任他胡來吧!好好的孩子,怕就是要給折騰死了!”
那十不理他,擡手行氣,送入少年的左腿之中。
氣走足太陽脾經,反覆循環運轉,滋養着少年左腿的細胞。在氣的刺激和滋養之下,少年左腿的細胞漸漸變得活躍起來,慢慢地恢復了生機。
少年立時疼得醒來,大叫一聲。
“看吧!”主事婆婆立刻說,“這是在要他的命!”
少年的父母緊張得不得了,那十擺手:“這是好事,說明他腿上的神經已經恢復了。”
少年疼得滿頭大汗,支起半身看着左腿,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
“我的腿回來了,又回來了。好多天,我都要感覺不到它了,現在可好,它終於又在了!”少年顫抖着,激動不已。
“是啊。”那十衝他笑笑,內氣不住循環。
如此又是半個小時,少年疼得越發厲害,而且還感覺到奇癢難耐,那十直接再將他震昏過去,衝少年的父母說:“他會疼會癢,說明腿上的神經與肌肉已經恢復了活力。但這過程會很痛苦,所以我還得讓他昏睡一陣。”
“沒事,沒事!”少年父親激動地說,“只要能保住這條腿,都沒事!”
“他的傷很嚴重,我至少還要再給他治療五天,這期間,藥還得繼續用。”那十說,“主要作用是消毒。但不能再這麼用了,我給你們配藥,按我教的辦法用就好。”
少年父母急忙點頭。
主事婆婆面色極是難看。
“婆婆,咱們這裡都有什麼草藥?”那十問。
“你這麼大本事,還要用我的藥?”主事婆婆冷笑,“你不是說我用的不對嗎?那你自己去林裡找吧!”
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這可怎麼辦?”少年的父親一臉焦急。
那十一笑:“沒事,我去林子裡自己採。”
說着起身。
“我陪你一起去!”藍優優急忙說,“你不知道食肉者的勢力範圍,可別走進了他們那裡。”
“好。”那十點頭。
兩人出門,諸人急忙讓出一條路來,許多人跑進屋裡問少年父母具體的情況,對那十的醫術充滿了好奇。
藍優優背上了筐,正在走,藍豪趕了過來。
那十的事他也聽說了,此時也是滿心好奇,問:“那十,你真有這本事?”
那十笑:“還好。”
“那十哥可厲害了!”藍優優興奮地說。
“你們去哪裡?”藍豪問。
“到林裡採些藥。”那十說。
“我派幾個人跟你們過去。”藍豪說。
“不用。”那十搖頭,“我們就在近處採。”
“那一定要小心。”藍豪說,“發現不對,立刻跑回來。”
“您放心。”那十點頭。
藍優優揹着筐,帶着那十離開了寨子,但人們對他的議論卻並沒因他的離去而停止。
神奇少年的神奇醫術,一時成了寨里人議論的中心。
兩人出寨,進了森林,藍優優說:“我知道主事婆婆平時到哪裡採藥,你跟我來……”
那十笑着搖頭,暗中使出了尋芳術,說:“你跟我來就好。”
說着,拉着藍優優的手,領着她在林中飛奔。
藍優優滿心好奇,心說:你對這裡又不熟悉,這麼亂跑怎麼採得到藥?
但接着,令她震驚的一幕就出現了。
那十採藥根本不用四下仔細尋找,他只是一路飛奔,跑到一片草叢裡,便能拔出一把他需要的藥,丟到藍優優的筐裡後就再次飛奔,跑到一片林子裡,就直接挖出了另一種藥。
簡直好像那些藥是被他一早藏在這裡,此時他只是過來取一樣。
藍優優看得一陣目瞪口呆。
如此沒多久,那十就採到了所有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