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起來並不怎麼健壯的身體,慢慢地站直。
卻給人一種鋼鐵堡壘的感覺。
“撞了人,還想打人?”他看着車裡的富翁,語聲冰冷:“誰給你這樣霸道的權力?”
“混賬東西!”富翁陰沉着臉下令:“打斷他的狗腿,丟到一邊去!”
保鏢冷笑:“遵命。”
下一刻裡,他便擡手揪住了少年的領子。
遺憾,他那高高舉起的拳頭,卻並沒能發揮威力。
少年的膝蓋重重撞在他雙腿之間,撞碎了兩顆圓圓的東西。
保鏢吐着白沫撲倒,少年後退,順勢扶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擰。
靜夜中,咔嚓一響。
然後少年就動了起來,直衝向汽車。
另一個保鏢見事不妙,立刻跳下車迎了上去,一拳擊向少年。
那十俯身,揚拳,一拳砸在保鏢鼻樑上。
剎那間,鼻骨碎裂,鼻血長流,保鏢踉蹌倒下,那十衝到車側,一腳將正要發動汽車的司機踢出車去,再跳過車身,一腳踢在剛爬起的司機脖子上。
靜夜中,咔嚓一響。
倒下的保鏢不顧鼻子,復又爬起,但那十已經又跳了回來,一腳側踢踢在他膝蓋外側,保鏢身子一歪跪倒在地,少年的拳頭狠狠砸在他太陽穴上。
保鏢倒下,口鼻中鮮血齊流,眼睛睜着,不再合上。
富翁驚恐中從懷裡拔出一隻防身手槍。
但不及他對準少年,坐在他旁邊被綁住手腳還被布堵住了嘴的少女,就用頭撞了過來。
等他推開少女,再想瞄準,少年已經抓住他的手腕,奪下了他的槍,將他拉下車。
富翁摔在地上,悽慘哀叫。
那十望向車內,問:“是你嗎?”
少女掙扎探出頭,正是肖婷。
那十擡腳,一腳重重踩在富翁臉上,富翁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一顫。
那十擡腳,再踩,六下之後,富翁沒了聲息。
肖婷瞪大眼睛,雖然害怕,但還是一眨不眨地看完了這一幕。然後,她發瘋般地扭着身子,發出嗚咽聲。
那十上前,將她扛了起來,然後飛奔。
“不要亂動,不要亂叫。”他一邊跑一邊說,“不然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慘叫聲已經驚動了月亮館門前的打手,他們正在向後門小巷這邊趕來。
肖婷全身顫抖,便還是聽話地停止了掙扎。
那十進入小巷,利用地形迂迴遠去。
他一氣跑回出荒蕪城,跑到了城外的垃圾山上,纔將肖婷放下,在垃圾堆中翻到一塊罐頭皮,用它鋸齒般的邊緣,割破了捆綁少女手腳的繩子。
他這才坐倒在地,喘息着,看着肖婷。
肖婷自己拔出了堵嘴的布,瞪大眼睛,流着淚看着那十。
“我爸爸呢?”她問。
“明天我帶你去他的墓。”那十說。
肖婷撲了過來,不斷廝打:“胡說!我爸爸沒有死!”
那十不加抵抗,任她發泄。
許久後,肖婷癱在地上,失聲痛哭。
“哭吧。”那十說,“這裡遠離城市,不用怕被人聽到。”
“我要報仇!”肖婷卻止住了哭聲,瘋狂大叫。
“四個兇手,我殺了兩個,還剩兩個。”那十說,“你可以親手殺他們。”
肖婷哭了很久,然後昏死過去。
許久後醒來,又再哭。
反覆了幾次後,她再哭不出眼淚,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
“我爸是好人。”她說。
“是的。”那十點頭。
“好人爲什麼要這樣死去?”她問。
“因爲這個世界不好。”那十想了想後說。
“這樣的世界,應該毀滅掉。”肖婷說。
“也許吧。”那十沉默了一會兒後說。
“是誰安葬了我爸?”肖婷問。
“我。”
“謝謝你。”
“不客氣。”
“你怎麼找到我的?”
“費了一些力氣。但還好,終是找到了。”
“謝謝你。”
“不客氣。”
兩人對視,一時沉默。
“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肖婷問。
“先去我家,還是先殺人?”那十問。
“我想先殺人。”肖婷說。“我怕到了明天,我會失去這種瘋狂的勇氣。”
“好。”那十點頭,“有兩個人,一個是忘恩負義的患者,一個是昨晚被肖醫生打傷的流氓。”
“我要殺那個忘恩負義的人!”肖婷咬牙切齒地說。
“好。”那十起身,轉身蹲下。
“幹什麼?”肖婷一怔。
“路太遠。”那十說,“我怕你沒走到地方就先累倒。我揹你。”
肖婷沉默了許久,才默默地走過去,伏在那十的背上。
“他們有沒有欺負你?”那十背起她,邊向前走邊問。
肖婷用力抓住他的肩,似乎想將他的皮肉抓破。
“沒有!”她顫抖着怒吼。
“我知道他們沒有糟蹋你,因爲那樣你就不值錢了。”那十說,“我說的欺負,就是欺負的意思。”
“有。”肖婷點頭,想起了自己被驗貨的過程,一陣顫抖。“所以我要親眼看着你一腳一腳踩死那個老東西。”
“你敢殺人嗎?”那十問。
“不知道。”肖婷搖頭。“也許敢吧。如果不敢,請你幫我。”
“好。”那十點頭。
兩人不知再說什麼好,於是各自沉默。那十揹着她開始飛奔,肖婷感覺耳邊風聲呼嘯,於是擡頭,望向前方。
夜色深沉,看不清前方。
她突然又想哭,但拼命咬住了嘴脣,不出聲。
可眼淚還是滾滾而下,打溼了那十的背。
那十假裝沒有感覺到。
經過那座小院時,肖婷叫住了那十。
“最好別看。”那十說,“看多了傷心。”
“我怕我沒有殺人的勇氣。”肖婷說。
那十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十幾分鍾後,肖婷把頭抵在他的背上,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那十回應,再向前飛奔。
平民區,某間青石屋前,肖婷再次叫住了那十。
“他家就在這裡。”肖婷說,“他母親當時病重,我爸怕他來回取藥時無人照顧他的母親,所以讓我送過好幾次藥。那些藥都很貴……”
“肖醫生的心更貴。”那十說。“他不該辜負。”
“休止是辜負!”肖婷咬牙切齒。
那十蹲下身子,放下了她。
“剩下的交給我。”他說,“要不要親自動手,到時你再做選擇。”
說着,他大步向前,一腳踏開了那扇舊木門。
靜夜中,這動靜很大。
肖婷突然有些擔心,問:“會不會驚動鄰居?”
那十冷冷地說:“昨晚的槍聲更大。”
然後他大步走進了那黑暗的屋子。
肖婷扭頭看四周,擔心有人走出來詢問,但看了許久,也沒有發現有人出來。
屋裡傳來驚叫聲與東西破碎聲,接着是哀嚎與求饒聲,然後是那十的聲音:“進來吧。”
肖婷急忙跑進去,小心地關上了那已經開裂的門。
燈已被打開,那十站在屋裡,地上跪着鼻血長流、顫抖不止的年輕男子。
肖婷認出這人正是許東。
“不要傷害我的兒子!”老女人從屋裡撲了出來,撲通一聲跪下,向着那十磕頭。
那十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許東,問:“你的良心不會疼嗎?”
看到肖婷走進屋,許東發出驚叫,然後沒命地向着肖婷磕頭:“小婷妹妹,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但我是被他們逼的……”
肖婷看着這兇手,身子顫抖,顫聲質問:“可他們從來沒到過我家,他們從來不知道我家裡有錢,更不知我家囤積了那麼多貴重的藥。是你,是你來我家求藥時,見到我爸櫃子裡的錢,是你知道我家藥庫裡,都有什麼藥!”
“我……”許東痛哭流涕,“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求你饒了我……”
“饒了他吧,饒了他吧!”他的母親也在哭求。
那十看着肖婷,問:“你來還是我來?”
說着,將手裡的匕首遞給肖婷。
肖婷看着那不匕首,全身顫抖。
那是許東對付深夜訪客的武器,但沒能發揮什麼作用,就落到了訪客的手中。
肖婷看看匕首,又看看跪地磕頭的許東和許東的母親。
“如果不是我爸,你的母親早就死了。”她說。
“是我不好!”許東一邊磕頭一邊叫。
肖婷胸膛起伏,突然接過那十遞來的匕首,衝向前去,將許東撞倒在地。
“你去死吧!”她咬着牙說。
然後,她爬了起來,許東卻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張着嘴說不出話。
他有胸膛處一片血紅,那匕首插在他的胸口。
“啊!”許東的母親發出尖叫,撲在許東身上,但卻只能眼看着兒子嚥了最後一口氣。
“你殺了他!”她尖叫着,衝着肖婷瞪圓了眼睛。“我和你拼了!”
她跳了起來,瘋魔一般撲向肖婷,肖婷被她的氣勢驚呆,踉蹌後退,跌坐在地上。
那十向前,抓住女人的頭髮,反手一扭將她的身子扭過來,雙手用力,擰斷了她的脖子。
屍體不再發出恐怖的尖叫,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肖婷嚇得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
“我們該走了。”那十抱起她,大步而去。
“她……她並不該死……”肖婷驚恐地喃喃說道。
“教育出那樣的兒子,本就該死。”那十說,“更何況……肖醫生救了她的命,她現在卻想殺你。”
“他就是用那把匕首,刺倒了我爸。”肖婷說。
“現在你用那把匕首殺了他,已經親手爲肖醫生報了仇。”那十說。
“可我感覺很不好。”肖婷又哭了,“我想我爸……”
“我們明天去看他。”那十說。
肖婷把頭埋進那十懷裡,哭得全身顫抖。
屋裡的燈還亮着。
外面卻是一片黑暗。
周圍鄰居的家中,沒有任何燈火亮起,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出來看。
大家彷彿都睡得很香很甜,全沒聽到外面的聲音。
那十遠去,留下幾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