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已完全被地平線吞沒,另一邊的新月卻還沒有展現出光芒。
整條山路上,可見度已低到了極點。
山路之中,卻有一黑一白兩騎馬匹還在不停地追逐着,只是每每白馬快追上黑馬時,都會突然慢了下去,等到黑馬跑遠了,白馬才又奮起直追。
捉雷和由斯兩個人,已經在這兩匹馬上顛簸了很久了,兩個人都沒有出聲,只是不厭其煩地玩着這個你追我趕的遊戲。
突然,由斯一拉馬繮,駐馬不前,甚至把鐵劍插回了皮袋裡。捉雷在前面也發現了由斯停止追逐,卻反而調轉馬頭,回到由斯的面前。
“爲什麼要放過我”捉雷冷冷地說道。
無數的經歷讓他堅信,沒有人會真心對一個人好,無論是做什麼,都一定是有目的的。
事實上,由斯也沒打算否認這一點,所以由斯已經在笑了,習慣性地又翹着嘴角笑了起來,只是這個微小的笑容,因爲天色的緣故,捉雷不一定能看得見。
“很簡單,因爲你不是我的敵人。”由斯也平靜地說道。
“可是,你是那顏大人的敵人,那就是有罪的,今天不殺我,下次,我還是得殺了你的。”捉雷說完,輕輕地揮了揮他的長柄軍用鐮。
“那就下次再說吧。”由斯還在笑着,繼續說着:“你走吧。”
“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目的了。”捉雷很堅定地說道,他對自己的猜測一直很有信心:“你是想挑起那顏大人和那顏文森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自相殘殺,我有說錯嗎”
在他的意識裡,只有那顏搏鷹可以稱爲那顏大人,其他的人,都是要帶上名字的。
“你很聰明,可是,你覺得,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是友好的,會有今天這一幕嗎在這一切的事情裡,我只是個局外人。而他們之間,只有貪婪和爭奪,根本從來沒有成爲盟友過。”
“這些我不管,那顏文森,也是有罪的,他終將被我所殺,你已經不再需要調撥了。”捉雷冷冷地說着,那顏文森今天的所做所爲,已經觸動了這個冷酷的戰士內心最深處的真怒,他冰冷的語氣裡,帶着堅定的殺意。
“後會有期。”由斯知道說到這裡,已經差不多了,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等一下。”
由斯聽到捉雷的呼喚,又轉過頭去,在昏暗的夜色下,看着千夫長捉雷那帶着好幾處疤痕的臉。
“我叫捉雷。”
“你很好,捉雷。”由斯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千夫長捉雷一夾馬背,不再控制馬的方向,任它自己向前慢慢踱着步。
六百多個騎兵,跟着他出來,而現在,居然沒有一個人跟在他的身邊。
全軍覆沒
這在他的人生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就算當年只帶着十二個騎兵與斯歌德一百多人的隊伍交戰時,也只是一死一傷罷了。
而今天,由於同國領主的出賣,他經歷了人生第一次這樣慘烈的失敗,這一次失敗,他知道,已經葬送了那顏大人幾乎所有的精銳,他怎麼去面對那顏搏鷹。
長柄軍用鐮在手裡翻舞了兩圈,刀刃已經架在自己的咽喉之上,也許只有死,才能讓自己減少一些愧疚。
就在他正想動手時,耳邊突然響起了剛纔由斯的話:“你今天如果死了,這一切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你值得嗎”
“不,我不能死,我是那顏大人的人,就算死,也只能由他處死我。而我,必須把今日之事,完完整整地告訴那顏大人,否則,敵在明,我在暗,那顏大人就會更加危險了。”
想到這裡,捉雷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拉繮繩,向着哈瑪鎮而去。
而此時的由斯,正翹着嘴角,微笑地看着暴跳如雷的那顏文森。他突然發現,這個剛纔還被捉雷追得到處逃的那顏文森,現在發起脾氣來,倒是很有氣勢的嘛。
“由斯你居然放走了那個人他認識我,你這是要害死我嗎”
一邊的食草熊看見那顏文森居然敢對着自己的首領大呼小叫,衝上來也跟着吼道:“夜色太暗,追不上有什麼辦法呢你這麼多騎兵都沒追上,自己還被追着拼命逃,你憑什麼說我的首領。”
“食草熊,退下”由斯制止了食草熊繼續說下去,不過前面這些話,由斯倒是很願意聽。
由斯轉回頭,還是微笑地看着那顏文森,淡淡地說道:“一個馬賊而以,你怕什麼呢”
那顏文森突然一陣語塞。是呀,剛纔從頭到尾,自己都沒有說認識那些敵兵,既然只是消滅馬賊而以,自己很是理直氣壯呀。
要說有錯,也是對方的錯,沒事好好的正規軍,扮什麼馬賊呀,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一想到這裡,那顏文森那被貪婪衝昏的腦袋,一下子又一陣輕鬆了,表情一變,笑着對由斯說道:“那吧,今天的事,我就不和我計較了。不過,我付出了這麼多的傷亡,說好的,戰利品歸我,這個可是不能變的。”
“那是自然,這是我們一開始的約定,我絕不食言。此戰,我並非爲了戰利品,我只是要告訴所有的人,誰敢打我的主意,我就會讓誰慘淡收場。沒有人可以例外。”由斯的口氣,冷如冰,利如刀。
那顏文森聽到由斯的話,突然感覺全身一陣發冷。
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在說的是那顏搏鷹。但是,他現在毫不懷疑,如果不停地向由斯索要稅金,弄得他剛建立的勢力眼看就要撐不下去的人,如果是自己的話,由斯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弄死的。
“是呀,有些人,就是貪得無厭,以爲手裡有幾個兵,就什麼都做得出來,哈哈哈,扮馬賊這樣的事,那老東西都敢做,活該他倒黴呀,我只是替雪山之神,教訓了一下他罷了。”那顏文森感覺到氣氛的怪異,只好說點有的沒的,來調劑一下。
“那顏大人英明,正是這樣。不過,像那顏搏鷹這樣貪得無厭的人,今天的教訓,還是不夠的。”
“啊這樣還不夠六百多騎兵呀,全軍覆沒,這些裝備和馬匹,得花掉那老東西多少錢呀”那顏文森說到這裡,突然發現這樣說好像不小心就側面地表示,由斯給他的這個好處太大了,於是急忙改口道:“雖然這些裝備已經破爛不堪,馬也死了一大半,不過,當時應該是花了不少錢的。”
“不夠。由斯的報復,從來不會這麼輕。”由斯冰冷的聲音又一次在那顏文森的身邊響起。
那顏文森現在有一種想馬上離開的感覺,真不想繼續聽由斯說話了。他每一句話,都好像會刺傷自己一樣,背後的冷汗一點一點地冒了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己明明手掌重兵,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人有人,爲什麼會害怕這個剛剛冒出來的民間組織首領呢。
爲了掩飾自己的恐懼,那顏文森呵呵一笑,儘量讓自己的口氣輕鬆一些,問道:“那你還想怎麼報復”
“如果有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你願意接管哈瑪鎮嗎”
由斯這次的笑,看起來不再冰冷,相反,很燦爛。
有如刀刃,在燦爛的陽光下,映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