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日傍晚。十路軍的一沓戰報按例送到安毅的前激”口部。
正在與第五軍軍長張治、遠道而來的副軍長兼**師長鬍家林、三十師師長夏儉等十餘名將領召開作戰會議的安毅接過戰報,大致翻閱了一下,便遞給了身邊的成,低聲吩咐他整理好予以分類並拿出意見來,交由各處主官處理,接着再次與張治、胡家林等人就江南與江北兩線的協同作戰、相互彌補問題繼續商談。
這時政治部主任展到悄然入內,看到安毅與幾名老大趴在沙盤邊沿,埋頭密商,想了想把一份剛剛收到的軍委指示拿到成面前:
“老,十路軍運輸隊在桐鄉以東十二公里路段速遇敵機轟炸,輛車被炸燬四輛,其一輛轎車是央黨部官員的,人沒了,軍委來電詢問央社記者青小姐是否在我部採訪?如果在的話,請立刻通知她趕回杭州。犧牲的黨部官員也沒說名字,是不是宣傳部派駐央社的?”
“等等!十路軍剛剛送來的戰報也提到了這事兒,說是犧牲十一人,損失大小車輛四輛,服裝和雨衣、鞋帽一批,我網想讓副官轉到後勤機要處備案,我再看看。”
成把兩份件全都對照一遍,想了想低聲吩咐:“果真是一件事,要不你把軍委電交給司令看看,作戰會議也快結束了,如何覆電讓司令自行定奪
“呀。這等小事還要麻煩司令?軍委那幫老大可真是有閒心,三天來日軍飛機到處轟炸,咱們想要報復一下都不行,每天三份請戰電報發去都無回覆,卻爲了一個黨部官員被炸死急成這樣,是否要等日軍飛機轟炸我們的野戰醫院他們才着急啊?”展到微微皺眉,少有地發起了牢騷。
成笑着擺擺手:“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先別說國際紅十字會的醫療隊在咱們野戰醫院裡,就說日軍俘虜和一千多僑民在咱們手,日軍要是真敢轟炸咱們的醫院,不怕咱們統統砍下這一千多顆腦袋嗎?崇明島上行真他們一發狠砍下百餘顆日軍腦袋,日軍立刻不敢屠殺我平民百姓了,別以爲日軍虎狼之心毫無顧忌,其實他們也怕的。
展到聽了“嘿嘿”一笑,走到安毅身後等了一會兒,看到衆將帥商議完都擡起了頭。這才把電遞給了安毅。
安毅掃了一眼還給展到,說給軍委回個電報讓他們找十路軍政治部去,咱們這兒哪有閒心管這個?安毅說完搖頭一笑,拉着傘濟時和王敬久熱情地說難的今天這麼清閒,已經讓後勤部門準備了一點菜,大家夥兒得好好喝上一杯再走,否則要是再打起仗來,就不知道何時才能輕輕鬆鬆一起吃餐飯了。
衆將一聽哄聲大笑,張治擡腕看了看錶,也同意吃完飯再走,一羣將領披上外衣。戴上軍帽,魚貫走出地下指揮所,上到地面看看滿眼的綠色和西邊的殘陽,心胸爲之一闊,貪婪地張大嘴巴呼吸新鮮空氣。
樹林裡的長桌匕網擺滿豐盛的菜餚,侍衛才把一箱進賢醇酒抱出來還沒來得及開箱。值星官一陣小跑前來報告:“戴處長開車送四位客人到達營門外,說是要見見司令
俞濟時笑了起來:“來得正好,快一個,半月沒見到雨農兄了。”
“老戴這傢伙;專門挑晚飯時間來訪,鬼着呢!”**師黨代表黃應武少將在南京駐紮時與戴笠就很熟悉,這回好不容易借陪同胡家林開會的機會過來見見老大安毅,聽說戴笠到了沒忘記開句玩笑。
安毅莞爾一笑連忙吩咐“有請”讓林耀東去添幾副碗筷來,心裡琢磨着戴笠是否把特務處的幾個師兄也一塊帶來了?自從安毅將東北襲擾戰計劃,向戴笠透露之後,戴笠就對此非常上心,還特意要求安毅隨時把執行情況通報一下,最好能將已實施的計哉方案一併告知,以便於他觀摩學習。
衆將見安毅站起來迎了出去,也都沒有動筷,坐在長桌邊三三兩兩低聲交談。
胡家林的侍衛長李義輔是胡家林的小師弟,網進**師沒多久看到沈鳳道獨來獨往的清高樣很不服氣,揹着胡家林糾纏沈鳳道比試,當時沈鳳道手撐着徐州北大營指揮部側門的門框,懶洋洋地望着操場上記練的特務營弟兄。李義輔裝着進門用肩膀撞了沈鳳道一下,誰知力道使老的一剎那沌鳳道肩膀微微一抖,李義輔反而被撞的飛向後方幾米遠,一個空翻才勉強站穩,一邊肩膀和一條胳膊已經使不上勁了,從此對沈鳳道口服心服。無比尊重,此刻逮到機會也不錯過,站在沈鳳道邊上嘀嘀咕咕請教練功的疑難。
沈鳳道原本沒精打采的,聽完李義輔的問題頓時來了精神,兩個武癡再也不顧別人如何,悄悄走到一旁的林裡,低聲交談,用手輕輕比戈,自得其樂。
不一會兒,突然聽到一聲女人的哭聲,接着是安毅的驚呼,沈鳳道詫異之下身形一動。如閃電般掠出樹林,很快趕至安毅身邊,看到青和妹妹欣相擁而泣,邊上一個四十多歲雍容端莊的婦女在一位英俊的年輕小夥攙扶下頻頻擦淚,心的擔憂隨即放下。
張治、胡家林等人也都圍了上來,張治多年前在廣州的時候就在青的本家伯父楚倫先生的引見下見過青的母親,當下禮貌地上前問候,輕輕攙扶。
不想夫人看到寬厚和藹的張治,哭得更傷心了。斷斷續續說了好一會兒,大家才知道事情的緣由:青的未婚夫、央黨部的盧炳焱從杭州趕來上海的路上,不幸被日本飛機炸沒了,桐鄉保安團出動五百多人都沒找到一塊骨肉,只找到一隻鞋。
展到和成面面相覷,這個時候他們才弄明白,軍委的電報和十路軍的戰報原來是這麼回事。
青在妹妹的肩膀上埋頭流淚,衆將心想既然死了就死了,戰場上哪天不死人?青不盡快趕回杭州處理未婚夫的後事,來這兒找安毅幹什麼啊?只有沈鳳道和侍衛長林催其的微妙關係看到安毅年忙腳亂的樣,兩從名比…青一家進入樹林邊沿的長桌前落座。
戴笠隱約猜到其的內幕,微微搖了搖頭,上前與俞濟時、王敬久低聲問候,勤務兵們連忙上水上茶,忙得是不亦樂乎,好端端的一頓晚餐頓時變成了哭泣與安慰之所。
安毅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心裡頓時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麼滋味都有,坐在家姐妹對面低聲勸慰了幾句,便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看到夫人身邊的英俊年輕人盯着自己看了好久,轉眼望去覺得有幾分熟悉,猜想這定是青的弟弟、欣的哥哥權了。於走向他和藹地點點頭,恭敬地詢問老太太:“夫人請節哀順便!不知杭州盧先生家裡知道這事兒沒有?”
“哎呀安將軍啊,就是知道了小青纔會這麼難過的,盧家先生非常舁明,可他太太不願意了,定要小青以媳婦的身份披麻戴孝,操辦喪事,電話網打完小青知道這話,當即就氣得暈到了!醒來後不哭不鬧不說話,兩眼直直的嚇壞我們了,問急了就是一句話,回去之前一定要見你一面,否則寧願跳黃浦江!沒辦法之下,我只能託毅園管事陳先生找到戴先生,這才急急忙忙趕了過和,
安將軍,我們家裡都知道你和你姐姐龔茜小姐是小青最好的朋友,你們之間就像自家姐妹兄弟一樣,龔小姐遭罪的事情我們還沒擔心完,青身上又發生了這種事情,這可怎麼辦啊?都是可惡的日本人,要不是他們打進國來,咱們哪兒來的這份罪受啊?”夫人訴完苦,眼淚再次止不住唰略往下流。
衆將聽了頻頻嘆氣。知道青與安毅這層姐弟關係,也就不再想到別的了。
張治看看不是個事兒,向夫人告了個歉,把安毅拉到一邊,低聲說道:“心病難解,看來還是由你來說服小姐比較好,怎麼樣也得先回杭州去把趁者的喪事處理完纔會安心,盧家的要求走過分了點兒,小姐也完全可以變通嘛。去拜祭一下總是要的,盡個禮數也不枉以前相識相遇一場。”
安毅點點頭沒有說話。心面既爲青擔心痛苦,也爲盧夫人的不通情理而感到些許桑惡,捫心自責的同時,竟然還有那麼點兒見不得人的快意,這種複雜的情愫,讓安毅心裡非常糾結。
兩人回到長桌旁,安毅走到青身邊還沒來得及開口,年輕的權突然站了起來,對着安毅大聲請求:“將軍,我請求參加你的隊伍,在將軍麾下一起打擊日寇!”
衆人一聽相互看了一眼,最後一起驚訝地望向滿臉堅定、挺起胸膛明力裝出一副男漢模樣的權,夫人一愣過後,“哇”的一聲哭起來,抱住兒的腰,哽咽耳語:
“權兒,你是我們家的獨苗啊!你不想讓媽活了嗎?送你到美國讀五年書,就指望到你這句話嗎
衆人一時間默然無聲,不敢說話,欣卻惱火地站起來,一把抱住母親:“媽,你這是幹什麼啊?參軍保家衛國有什麼不好?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哥。你幫我一下,扶媽坐起來”
權連忙攙扶着母親坐下,太太抓住兒的手,一定要兒保證不從軍,權卻倔強地回答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國仇家恨定要雪恥,一下又把太太急的淚如雨下,一旁哭得梨花帶雨急需安慰開解的主角青反而沒幾個人留意了。
“亂套了,全亂套了!媽,你別哭了好嗎?哥的決定沒有錯。別說哥是個男漢大丈夫,就是女兒也有從軍的願望,國難當頭,我們不趕走侵略者,哪裡有安寧的生活啊?爸就比你開明多了,實話對你說吧,爸爸根本就不反對我哥從軍。反正我哥也大學畢業了,他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女兒也一樣,都快十了,早成年了,姐這些年來能夠天南地北到處跑,爲了採訪甚至出入戰火紛飛的戰場,這麼多年來不也走過得好好的還做出了巨大的成績嗎?女兒今天也要跟你說,不管你反對不反對,美國我不回去了,我也要從軍,和我哥一樣!”欣越說越激動,突然做出令人驚愕不已的決定。
夫人頓時暈了過去。衆人七手八腳扶起來,很快送往西面的野戰醫院,欣跺跺腳,回眸看了安毅一眼,拉上權小跑着跟去,剩下一羣將領和已經擦乾眼淚的青留在空地上。
青擡起頭,面無表情地望着走近自己的安毅:“你也勸我回槌,州去嗎?”
安毅沉重地點了點頭:“不管情況怎麼糟糕,總是要面對的,我的老師白先生剛纔說得好。哪怕作爲一個朋友的身份去祭奠一下也是好的,不枉彼此相識相遇一場,雙親也能夠安心一些。
青用力嚥了咽乾澀的喉嚨:“好!我去,等會兒連夜就趕回樓,州,去祭奠那個死人。不過,我絕對不會爲他披麻戴孝,更不會爲他流半滴眼淚,不管他的家人怎麼看待我,不管旁人說我是什麼身份,我都會去他的靈堂祭奠,但是我要告訴你,去過之後,我就算嫁過一次人了,今生今世,我決不再談婚論嫁!絕不!”
“青姐小。你快追上去,看樣青姐要去醫院,你帶上警衛團一個排,要是夫人沒什麼大礙,就連夜送他們回杭州,開衛隊的車去!”安毅連忙佈置。
“是!”
林耀東連忙追上青。
這個時候安毅沒有勇氣追上去,此時的他心情極爲複雜,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突然出現的變故?青,以後我該如何面對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