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的沈鳳道,看到屋裡的情景,連忙關上門,對個侍衛長低聲說了幾句,林耀東三人長吁短嘆地走到大樹底下,掏出煙默默地吸起來。
沈鳳道看到高瘦的德國醫生克魯澤拿着藥箱快步走來,連忙迎上前去低聲解釋,一頭金髮極富教養的克魯澤含笑點頭,站在花壇旁邊與沈鳳道低聲聊了五分鐘,這才一起走向齊格教士奉獻給安毅養傷的小屋子。
茜聽到敲門聲,連忙幫重新躺下的安毅擦去淚水,一邊收攏長髮,一邊去開門。
克魯澤禮貌地點點頭微微一笑,看到原本風姿綽約美麗動人的龔茜那紅腫的眼睛,他低聲說了句“你該休息了”,走向安毅把藥箱放在距離牀頭不遠的桌面上,看着安毅的眼睛,客氣地問道:
“安將軍,您醒來真令人高興,比我預想的醒得早。”
“謝謝你,醫生,非感謝!你的中國話說的不錯,有點兒廣州那邊的味道。”安毅已經平靜下來,努力擠出笑容。
克魯澤哈哈一笑,隨即給毅檢查一遍,最後坐在牀前的方凳上揭開安毅左胸的紗布,看到縫了二十四針的十字傷口恢復不錯,滿意地點了點頭:
“將軍,我建議傷愈之後,尋找一位精於紋身的巧匠,把你胸前的這個十字架修飾得漂亮一些。”
安毅一愣,看到沈鳳道和林耀東個咧嘴直笑,龔茜也忍俊不住捂上小嘴,立刻明白這是開朗風趣的醫生在和自己逗趣,也就點了點頭,笑着風趣地回答:“這是非常好的建議,醫生,你能不能用鋒利的手術刀先在我這十字架周邊畫上一圈,我擔心中國的紋身師傅沒見過十字架,到時讓他弄成星星就麻煩了。”
大家一聽全都會心地了起來龔茜忍不住輕輕打了一下安毅的腳,沈鳳道如釋重負地微微點頭,知道安毅的心態已經調整過來,再次恢復原有的胸懷,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此殘酷的經歷和結局打不倒安毅,今後就再也沒有什麼能把安毅擊倒了。
沈鳳道情不自禁轉向愛地凝視安毅地龔茜。不知道龔茜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內讓安毅調整過來地。不由得對這位善良執着端莊美麗地女人滿懷敬佩。
魯澤笑完對安毅說道:“安將軍。我是昨天才知道您地身份道你是當今中國最年輕最受人尊敬地將軍。也是在昨天才知道。您對我們基督教會地鼎力支持和照顧。在此我想告訴將軍一個好消息南昌地基督教堂主體建築已經封頂。就在將軍修建地醫院旁邊。位於風景秀麗地澄碧湖西北角。三位教職人員和十五位忠實地基督徒、擁有豐富經驗地醫生在一個月前已經進入將軍地醫院僅代表我地同行和教友們對將軍地慷慨與愛心表示感謝!對將軍地傷病恢復致以衷心祝福!”
“謝謝!請問醫生。能告訴我你地姓名嗎?”安毅禮貌地問道。
“當然!我叫貝克曼。全名有點兒長。克魯澤克曼。出生地是法蘭克福。朋友們都直接稱呼我地名字軍如果願意。就叫我克魯澤吧。
”克魯澤非常熱情坦率。
安毅驚訝地說道:“怪不得你地長相這麼富有貴族氣息來你真地是出自德國著名地貝克曼家族。認識你非常高興!”
克魯澤有些驚訝地問道:“將軍是如何知道我們貝克曼家族的?”
“叫我安毅吧。”安毅解釋道:“我有個德國朋友兼生意夥伴名叫漢斯蒂芬博格,是他告訴我的。”
克魯澤擡起手捂住額頭:“哦!我差點兒忘了這事訴你將軍,漢斯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已經調到上海的魯麟遠東總部任總經理了,估計明天他就會過來看望將軍,昨天晚上我曾在格爾牧師那裡看到漢斯發來的電報。”
“明天?他怎麼知道我的事?”安毅瞪大了眼睛。
克魯澤笑着解釋:“將軍一直在暈迷當中不瞭解,外界關於將軍英勇作戰的事蹟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各大報紙和新聞傳媒都在熱烈討論將軍的事情,無數的南京市民和各界團體擠滿了將軍的下關軍營門口,我剛纔從軍營出來就被數十名記者團團圍住了,許多熱情關切的市民都向我詢問將軍的傷勢,送去很多的禮品和食物。
根據小姐的要求以及將軍病情恢復的需要,我們沒有對外界公開將軍在此養病,請見諒!哈哈……將軍剛醒來身體仍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我暫且告辭,有什麼需要您忠實的衛士會替你找到我們的,再見將軍!”
“再見!謝謝你,克魯澤。”
安毅對克魯澤感激地笑了笑,看他出去之後立即轉向龔茜。
茜來到凳子上坐下平靜地說道:“是我吩咐這麼做的,原因是隻有這樣才能引起全社會的關注,你們纔會獲得更優厚的治療和更安全的生存保障,在政局更迭環境惡劣、前景撲朔迷離的
,只有這麼做纔是最穩妥的,具體的我會慢慢向你解
安毅長嘆一聲,點點頭示意沈鳳道把另一個枕頭遞過來,沈鳳道拿起牀尾的枕頭小心墊在安毅背後扶他斜靠着,看到安毅呼吸有點兒急促,低聲吩咐別說得太久。
安毅點點頭接過茜遞來的水喝下半杯,叫過林耀東、陳勉和陳瑜,詢問弟兄們的情況,隨後詳細分配給各人任務。沈鳳道作爲副官,不得不趕往下關大營,陳瑜和陳勉也很快分頭出去辦事,只有侍衛長林耀東走到門口繼續守護。
茜接過安毅遞來的茶杯,將蔣總司令十二號上午八點離開南京、十三號下午在上海發表《八之告國人書》的內容,以及南京政府和中央黨部大幅度的人員變動、第一軍及其他各軍的近況、武漢方面出現的最新動向都詳細地告訴安毅,接着低聲叮囑道:
“在你的留守處主任陳瑜的幫助下,前天晚上我抽出兩個小時悄悄會見了你的副師長尹繼南、作戰參謀詹煥琪和丁志誠上校,聽完他們的介紹,我回來後仔細分析,連夜給葉青、何京打電話說明此事,葉青和何京以及新聞界的朋友正在南京捕捉政治新聞於下半夜秘密進入軍營採訪了詹煥琪和十餘名官兵,昨天下午他們的採訪新聞紛紛見報,估計今天全國的報紙都會轉載,這樣一來,誰也不敢再動你們這個功勳部隊了。
陳瑜也與老南繁通訊老南昌那邊已經做好了迎接你們回去的一切準備,在我的要求下,勞大叔沒有向外透露你們的情況,更不會允許徵募處和士官學校籌備處的一千多官兵開過來,但是估計今天很多人會知道。”
安毅癡癡地望着龔茜的睛:“姐……”
茜愣了一即臉色緋紅,站起來佯裝沒感覺地大聲說道:“我得回去洗個澡,你這傢伙害得我髒死了我洗完澡跟吳媽一起過來,這幾天都是她給你燉雞湯魚湯。好了,快睡會兒,否則晚上陳誠、蔡忠們過來你沒精神。”
安毅默默看着茜出去帶上門中一片溼潤,身子微微發抖,他無法表達心底對龔茜的無限感激和澎湃摯愛,無法表達在這份沉甸甸的關懷與睿智溫暖的護翼下自己內心的激越與嚮往,在他昏迷的三天兩夜裡,龔茜爲他默默地安排好一切奉獻出這麼多他如何能不爲之感激流涕?就像大恩不言謝一樣,大愛也是無法言語的毅不知道這輩子自己用什麼來報答,又該如何報答?
安毅深深嘆了口氣下,閉上眼將龔茜的話和目前紛亂複雜的時局重新思考了一遍系自己記憶深處的年輪脈絡,細細捕捉一切表象背後的本質,詳細分析感悟到的每一點認識、推敲每一個細節,他的腦子從來沒有現在這麼清晰,他的心靈從來沒有此刻的敏銳,只覺得之前許多困擾自己的問題變得非常的簡單了。
此時的安毅並未覺察到,的智力、心力和心理承受力已經上升到一個嶄新的高度,他的眼睛、他的神采、他的氣質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舉手投足間已經隱隱洋溢出渾雄的無形霸氣,更爲深幽的雙眼裡流露出堅毅而冷漠的神韻,整個人顯得沉穩厚重而又從容自信。
午五點,能夠小步走動的安毅在吳媽慈愛的目光下喝完一碗滿滿的魚湯,攙着吳媽的手臂在院子裡緩緩散步,低聲私語,最後就像送別自己母親一樣,攙扶着吳媽送到轎車旁,擦去她眼角的淚花,扶着她鑽進車廂隨後小車緩緩啓動。
目睹轎車遠去,安毅在龔茜的陪伴下,走到格爾牧師的辦公室,向他表示內心真誠的感激。
正是格爾牧師的慷慨幫助、百餘名滿懷愛心的醫生、護士和衆多國際友人的共同努力,下關大營裡的傷病兄弟獲得了及時而充分的最大程度的救治護理,三天來,數以百計奄奄一息的重傷員除了四十五名兄重傷不治之外,其他弟兄都從死亡線上救過來了,目前只有十一人尚未脫離危險,但是這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蹟了。
最令安毅安慰的是,路程光肺葉裡的炎症迅速恢復能開口說話了,腹部縫了一百三十多針的鬍子已經能嚥下米湯,腦震盪的楊斌雖然時不時嘔吐,但思路逐漸清晰,左腿上夾着夾板的尹繼南能給遠在安徽池州的段馨兒寫情書了。
輕傷的五百餘弟兄也漸漸緩過勁來,在丁志誠和詹煥琪的率領下,擔負起安全保衛和看護受傷生病弟兄的任務。
還有,留在南京的陳瑜和麾下弟兄已經逐漸成熟起來,老道充實而來的八高手讓陳瑜兵強馬壯,充滿信心,他麾下的秘密情報小組已經頗具雛形——陳志標和陳侃投奔李宗仁第七軍的情報,就是陳瑜率先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