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進攻順化皇宮的戰鬥,極爲悲慘,用頭破血流來形容也不爲過。以爲像上次那樣輕易便控制保大帝的叛亂分子,一頭碰到了硬釘子上,不管怎麼努力,就是打不破眼前這道堅固的防線。
擔任進攻皇宮任務的指揮官武文泰,鬱悶不已,明明調查清楚了,對手只有一個營,還不到五百人,自己率領的部隊,十倍於敵,怎麼戰線就無法向前推進一步呢?武文泰卻不知道,此番他所面對的對手,是這個時代能與單兵素質最強的日軍比肩的軍隊——安家軍的將士組成,尤其是在固守皇城的警備部隊中,還摻雜有空軍“藍狐”大隊的特戰隊員,不說別的,就是那一手絕妙的槍法,也足以讓人膽寒——許多率部突襲的叛軍頭目,大都是眉心中彈,一擊斃命,對叛軍士氣影響之大,難以估量。心慌意亂沒命逃跑的叛軍,把自己的後背留給了安家軍將士,迅速被機槍子彈掃翻在地。
順化皇宮的防守,對於這些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手頭又無重火力的叛亂分子來說,用銅牆鐵壁來形容也不爲過。
這兩天,隨着順化城西面四公里同義山頂的臨時機場修建完畢,不僅“藍狐”大隊三百五十名將士悉數到位,輕重武器一應俱全,尤其是空軍歐陽劍少將親自率領由空勤團升格而成的空降兵第一師,已經悄悄向同義空運了四千名官兵,此前一直潛伏於順化城西面那延綿的叢林裡。
針對諸多政治上並不堅定甚至有敵對情緒的盟友可能出現的叛變,安家軍有着充足的心理準備,事實上,安毅那篇元旦賀詞並非無的放矢,其中就有警醒某些人的意思。但既然有人執迷不悟,正好藉着這個由頭,把各種各樣毒瘤和荊棘好好地梳理一下,這樣以後執掌安南權柄時,纔不那麼扎手,也不會任由毒瘤潰爛,禍及全身。
通用機槍的槍聲,自從響起就未中斷過,期間偶爾幾次換槍管的時間恰好湊到了一起,也是中斷一瞬就立馬響起,參與對皇宮進攻的六千餘叛軍,在面對高高的城牆與恐怖的機槍火力時,束手無策。
皇宮是叛軍必須要拿下的目標,若是作爲安南象徵的保大帝沒有控制在手裡,哪怕幹掉再多的政敵,也不算成功,因此一直統領大軍的武文泰,兩眼通紅,緊咬着牙,一批批派出敢死隊,打算就算是用屍體堆,也要把護城河給填平,然後後續的人,踩着同伴的屍體,攻陷皇宮。
其實依照現在的情形,如果是一個理智的指揮官,應該立即選擇撤退,畢竟在自身火力不佔優勢的情況下,對一個堅固的堡壘發起衝鋒,和飛蛾撲火幾乎沒有什麼不同,當年日本人在進攻俄羅斯人在旅順港構築的堡壘時吃夠了苦頭,死傷竟在俄國人的十倍以上,已經成爲目前各大軍校必備的案例。
但是,現實又逼迫得叛軍的頭領,不得不延續那幾乎沒有任何作用的進攻,以博取那渺茫的希望。
於是,殘酷的一幕出現了。
一波又一波叛軍,舉着長長的梯子,向着皇城發起突擊,但是,躲避在射擊掩體裡的近百挺輕重機槍,不斷地噴吐着火舌,守備部隊的官兵已經從剛開始的緊張變得輕鬆,由於叛軍缺少攻堅的炮兵,他們不需躲避,也無需調整射擊角度,只需要簡單地重複扣動扳機的動作就行了。
順化皇宮前地勢極爲開闊,沒有房屋阻擋,再兼深達五米、寬八米的護城河阻攔,宛若一道天塹,可謂來多少死多少,僅僅過去半個多小時,武文泰手裡的部隊便死掉三千多,剩下的三千多人,畏縮不前,就算是各政黨頭目拿起皮鞭使勁抽打也不見效果。
“見鬼,他們怎麼那麼多機槍?”武文泰對率領援軍趕到的阮祥三,大聲質問。
阮祥三也明白眼前戰局的嚴峻,臉色蒼白:“不知道,城防軍和警衛部隊控制得很嚴格,咱們的人滲透不進去,不過這兩天那些城防軍都換上了顏色和款式很奇怪的軍服,我估計是中國人支援的!”
武文泰看到前面的守軍,又向天空發射了幾顆照明彈,搖了搖頭,又問:“你抓住胡學覽、阮海臣他們了嗎?”
阮祥三苦笑着道:“我們受騙了他們狡猾得很,原來一直都住在城外,平日看到他們進入宅邸,原來只是吃飯和開會,晚上十點過後,就會離開我們還想着第一時間打掉城防軍的指揮系統,又失算了!”
武文泰勃然大怒:“你負責的情報小組是怎麼工作的?什麼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麼狗日的,明知道是陷阱,還硬把我拖上你的賊船,說法國人會好好報答咱們的義舉。現在倒好,好處沒撈着,危險馬上就要臨近了,這回真的被你害死了!”
“我也不想啊!順化城就這麼大,你不也沒發現他們的異常嗎?看看這機槍火力,不是一兩天能運進城裡的,肯定是對咱們早有戒心,一直躲避着咱們乾的!”阮祥三悻悻說完,心裡一陣煩躁。
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極爲緊急,順化城裡又是槍,又是炮,還有無數的房屋燃起大火,動靜折騰得這麼大,城外不可能不知道。相信要不了多久,南北兩翼堵截法國人的義軍主力就會殺回來,到時候若是還沒有拿下皇宮,就是大家一起完蛋的時候。
這個時候,有叛軍頭目緊急來報,臨時政府首相潘佩珠被亂槍打死了,武文泰和阮祥三一聽,更是心如搗鼓,知道隨着潘佩珠的死,讓參與叛亂的各黨派再無和臨時政府和解的可能,不由心生退意。
“怎麼辦?依照現在的情形,很難攻進皇城了,我們是向西、向北,還是向南撤?”阮祥三抓住武文泰的手,低聲問道。
武文泰轉過身子,四處望了一眼,看到周邊幾個損失慘重的政黨的頭領,正用怨毒的目光看向自己,知道這一回輕易拿下皇城挾持保大帝去見法國人的允諾沒有出現,並導致各大政黨的力量出現大面積消耗,若是就此撤退,說不一定會被人打黑槍,心裡一凜,故意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大聲說:
“不成功則成仁,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今天也一定要拿下皇宮,否則今後若是由中國人掌權,豈能有我等的立足之地?沒說的,今天只能拼了,阮兄,等下你的人衝上去,給弟兄們做個表率出來。”
武文泰的話,頓時讓許多想向他討還公道的政黨領袖醒悟過來,如今大家已經成爲一條正在不斷滲水的破船上的乘客,如果不能同心協力,把局面維持下去,那麼等待衆人的,將會是更加悲慘的結局。
阮先生看了看周邊的情況,立即明白了武文泰的心思,無奈之下,只得把帶來的一千多人,分成了十個突擊羣,再次拿起梯子,向着皇城前的護城河衝去
順化城外,浩浩蕩蕩的大軍,向西門逼近。
在順化城槍聲響起的那一刻起,空降兵第一師的官兵,便迅速集結,在十輛六輪裝甲戰車的引導下,強行軍五公里,趕至順化城平叛。
空降兵第一師很快與城防軍匯合,突入西門,一路上,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向皇城方向席捲而去。
正在到處劫掠的叛軍,驟然遭遇裝備精良的安家軍空降兵部隊的襲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幾乎都是一照面就被打翻在地,部分想通過投降來爭取活路的叛軍士兵,這一回失算了,由於總參謀部下達的是‘除惡務盡’的命令,於是將士們毫不手軟,格殺勿論,所到之處,哪怕舉起雙手乞饒也會被立時擊斃,一個活口都不留下。
正在指揮作戰的武文泰和阮祥三聽到城區各個方向均遭遇擁有優勢火力的對手的打擊,知道大勢已去,就想開溜。
這個時候,攻擊順化皇宮的叛軍,已經只剩下一千餘人,近六千人在一次次徒勞的衝鋒中送掉性命,許多被武文泰等人蠱惑起來造反的政黨頭目,聽到回報這一回平叛部隊下手狠辣、不留俘虜的殘酷手段後,沮喪絕望的情緒迅速蔓延。
許多滿腔怒火得不到發泄的政黨領袖,看到主動挑起事端的武文泰和阮祥三想開溜,勃然大怒之下,立即帶着人向武文泰和阮祥三算總賬。
於是,叛軍內部的混戰開始了。
這一仗極爲殘酷,待空降兵部隊和城防軍殺到皇宮前時,只有三十二個人還活着,包括武文泰、阮祥三等主要政黨領袖,成爲擒賊先擒王的必殺對象,第一波衝突中就死翹翹了,留下的都是些小兵,歐陽劍嚴格執行了上級了的命令,下令將這些倖存的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凌晨四點,順化叛亂順利平息。
參與叛亂的四十二個政黨和一萬三千八百三十六個政黨成員,全軍覆沒,安南的民族解放勢力和革命團體爲之一空。在所有的政黨中,唯有堅持與安家軍合作的越南國民黨、獨立同盟、解放同盟三個政黨和組織紋絲不動。(注:徐子良的政黨是中國國民黨安南支部,簡稱安南國民黨,但不是獨立的政黨。)飽受驚嚇的保大帝,知道安家軍空降兵已經入城,叛軍基本上被肅清後,立即召開臨時政府緊急會議。
在開會的時候,保大帝得知潘佩珠被叛亂分子殘酷殺掉,大約有上萬順化市民死於亂軍的燒殺搶掠,勃然大怒,以臨時政府元首的身份,下令將所有參與叛亂的政黨和組織,以反國家、反民族、反獨立、反解放等罪行予以公開取締,所有參加這些政黨的成員,必須第一時間宣佈脫離與政黨的關係,否則一經查出,就地槍斃。
保大帝還頒佈詔書,規定以後安南要成立新的政黨,必須到政府備案,取得合法資格並向政府宣誓不得從事分裂國家和民族的活動後,才能行使正當的政治權利,否則將堅決予以查處,發現有人非法結黨結社,不經法院宣判即可公開槍決。
保大帝在勃然大怒下做出的這些決定,以通電的形式,傳遍了四方,此後,安毅領導的政府,幾乎全部繼承了保大帝詔書中的規定,並將其命名爲《政黨及反對國家民族分裂法》,爲安家軍堅決打擊民族分裂勢力,創造了理論上的依據。
隨後幾天,敘府的廣播和中國西南、安南中北部地區的報刊雜誌,深切哀悼安南民族解放運動先驅者潘佩珠,披露參與順化叛亂的各政黨,與法國人勾結,意圖將民族解放與獨立的火種,扼殺於搖籃之中的罪行,充分印證了安毅在元旦獻詞中關於法國殖民者處心積慮搞破壞的預言。
由於新聞記者及時對現場進行了拍照取證,叛亂分子對順化城民衆肆無忌憚地搶劫與屠殺、順化皇城被槍彈射擊後留下的明顯彈痕、潘佩珠被亂槍穿胸無辜慘死的畫面躍然於新聞照片中,加上吳庭豔證實的事發前武文泰等人曾對自己刻意拉攏及見事情不成時的惱羞成怒,稱這些所謂一心爲民的革命者,實際上不過是爲了一己私慾而致萬千大衆利益於不顧的野心家,號召民衆不受其欺騙,堅決與解放軍合作,共同建設一個繁榮富強的新國家。
經過此次騷亂,許多政黨和組織名聲一落千丈,東京地區解放區參加各黨派的民衆,紛紛宣佈與其脫離關係,劃清界限,軍管會和警備司令部也張貼了措辭嚴厲的公告,要求所有有政治背景的人,必須向軍管會交代清楚,否則受臨時政府邀請而來的解放軍,必將對其採取無情的專政手段。
受此恐嚇,又有一大批人出面向軍管會自首,值得慶幸的是,軍管會的戰士只是簡單地登記後,就微笑着告訴大家,不要有心理包袱,這些檔案記錄會嚴格予以保密,除非將來參加從事分裂政權和民族的活動後雙罪並罰,此外將一律不會追究。
於是就這樣,解放區出現的短暫騷動,很快就平息了,而受此打擊,安南民族獨立勢力和革命團體,幾乎被掃蕩了個乾乾淨淨,爲安家軍入主安南掃清了最後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