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呼嘯聲中,十餘架川崎九三式単發輕爆擊機從低空掠過,扔下串串炸彈,這時一架中國空軍A26戰機銜尾而至,機頭連續**出火舌,兩架日軍轟炸機凌空爆炸,其餘的川崎戰機連忙四散開來。
高空中,中日兩國各種型號的戰鬥機糾纏在一起,不時有飛機中彈,屁股上掛着濃煙向地上栽去。但由於日軍的戰機數量上佔據優勢,中央空軍的戰機漸漸不支,開始有序向南撤退。
眼看着威脅消除,日軍的輕型轟炸機捲土重來,繼續向下傾瀉着炸彈,北平東北居庸關南面的南口車站在烈焰硝煙中不停地顫抖,密集的槍炮聲,蓋過了所有的慘叫和呻吟,三公里長的鐵道和路基下,已經橫七豎八地鋪滿了屍體。
“殺”
嘹亮的喊殺聲中,近千名國軍將士在各自連排長的帶領下,冒着飛機的炸彈以及對面日軍陣地後方飛來的炮彈,在巨大的爆炸聲中,悍不畏死地衝向日軍陣地。
日軍陣地後方精心構築的一個暗堡內,腰挎指揮刀的日軍獨立步兵十一旅團少將旅團長鈴木重康站在觀察哨前,眼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待中國軍隊衝到陣地前四百餘米處時,他輕輕揮了揮戴着白手套的手,站立一旁的參謀立即大喊一聲,“射擊”頓時,整條日軍防線上響起了密集的三八式步槍特有的聲音。
日本兵的槍法又準又狠,幾乎每一槍都會奪去一位中國官兵的生命,加上守在正面位置的步兵聯隊的迫擊炮、擲彈筒不要錢似地向陣地前方傾斜着各種炸彈,衝鋒中的中國士兵一排排倒下。
不過憑藉着一口血氣,依然有五六百名勇士衝到了日軍陣地前方。這時,日軍隱忍許久的輕重機槍齊齊開火,編製成一道道密集的火網,配合着三八式步槍精準到變態的打擊,中國官兵如割麥子一般倒下,到最後五十餘米處,再無一個站着的身影。
“喲西”
對於中國軍隊添油似的落後戰法,鈴木重康心中一鬆,看到陣地前方突然變得空曠起來,他滿意地點了點頭,脫下手套,拿出手帕,擦去額頭上滲出的滴滴汗珠。
中日軍隊防線中間一千餘米的土地上,成片枯草燃燒後的灰燼,漫天飛揚,一棵棵樹木在長時間的熱流烘炙下,迅速枯萎燃燒,如同一支支熊熊的火炬。佈滿彈坑的焦土上,肢體殘缺的官兵徒勞地掙扎翻滾,很快招來日軍三八式步槍的射擊,瞬間倒斃不動,流淌的鮮血,染紅了焦黑的礫石,整個戰場猶如地獄一般。
中國軍隊第十四軍發起的第三次衝鋒,就這樣再次被擊退,日軍陣地前方數百米的地面上,留下了數千具中國官兵的屍體,在這些密密麻麻的屍體中,奄奄一息的傷兵稍有異動,就會招致日軍準確的射擊,絕無活下來的希望。
陣地後方…五公里的掩體裡,十四軍軍長衛立煌通過望遠鏡,默默地注視着前方戰場,心情異常沉重。已經傷亡過半的日軍第十一獨立旅團所表現出來的強悍戰鬥力和技戰術素養,令他極爲憤怒,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北面長陵方向,突然加入戰團的湯恩伯第十三軍經過兩個半小時的激戰,已經成功地擊潰倉促應戰的日軍第七混成旅團,並取得殲敵三千餘人的優異戰績,但是從懷柔高速馳援開進戰場的日軍獨立混成第一旅團卻穩住了陣腳,死死地抵住了十三軍在左翼發起的進攻,成功接應倉皇敗退下來的第七混成旅團殘部,與南口一線的獨立步兵十一旅團再次連成了一體,在空中優勢戰機的支援之下,面對第十三軍、第十四軍共五個師的奮勇進攻,絲毫不懼,似乎對兩倍於己的中國軍隊的三面包圍根本就是毫不在意。
“軍座,這樣打不是個辦法,炮彈消耗太大了,庫存幾乎清空,空軍也撤離了,這麼堅持下去不行啊”
隆隆炮聲中,曾給安毅講過課的原黃埔軍校戰術教官、現十四軍參謀長白兆琮湊近衛立煌,大聲喊道。
“是到下決心的時候了”衛立煌看到日軍宛若磐石一般的防線,微微搖了搖頭,放下望遠鏡,轉向白兆琮,繼續道:“告訴李默庵和劉戡,三分鐘後發起最後一次衝鋒,只有擊潰當面日軍,才能打破當前的僵局告誡他們:這是最後一次衝鋒,集中所有的輕重火力,全體師旅長必須身先士卒,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踏着炮彈的節點前進......給我把直屬警衛旅調到中路來,成敗在此一舉了”
白兆琮心中一沉,但看到衛立煌決心已下,只得點頭應了聲“是”,隨即便去安排佈置。
很快,前沿陣地上再次雲集了大量的國軍官兵,其中絕大部分人均趴在陣地上,憤怒地注視着日軍的防線,第十師師長李默庵、第八十三師師長劉戡召集各旅各團將校,仔細叮囑具體的攻擊戰術,值此生死存亡之際,沒有人再敢有所保留,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對付當前的敵人。
一刻鐘後,嘹亮的軍號陣陣吹響,青天白日滿地紅的軍旗迎風招展,怒吼聲再次震天傳出,殺紅了眼的李默庵親率第十師八千將士,在所部輕重機槍和山炮野炮的支援下,在抽調出的神槍手的掩護下,吼聲如雷,發起決死衝鋒。
兩次受到衛立煌警告的劉戡也率領八十三師倖存的五千三百餘官兵,在十四軍重炮團傾盡全力的炮火支援中,吶喊着躍出掩體,瘋狂地衝向敵人。
漫天的硝煙中,軍旗飛揚,風雲變色,由於一時間承受了太多的炮火和輕重機槍的打擊,壓制得日軍無法自如地展開射擊,短短的一千餘米距離怎能抵擋決死一搏的中國軍人的快速突擊?
很快,日軍防線便被擊破,無數視死如歸的將士如同潮水一般,前赴後繼地衝破濃煙撞進敵陣,慘烈的肉搏戰終於拉開了帷幕。
此時日軍的轟炸機已經返航,追逐中國戰機而去的日軍戰鬥機,再次返回交戰地上空,但這個時候,它們只能徒勞地在天空盤旋,俯視地面上撞在一起無比混亂的廝殺場面,無可奈何。
就在日機不斷盤旋調整,試圖找尋攻擊目標之時,西南方天空上二十二架中國空軍飛機呈五個編隊,再次高速殺到,幾乎一個照面便衝散日軍機羣,擊落了三架日機,其中一架如煙花一般凌空炸開,聲震四野,另外兩架尾翼冒出滾滾濃煙,一頭紮下殺聲震天的大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中日雙方的較量再一次進入你死我活的白熱化階段,整個戰場從天空到地下,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上午十一點十分,天津駐屯軍司令部。
“報告將軍,獨立混成第一旅團酒井少將發來急電,第七、第十一旅團已經傷亡過半,支那第十三、第十四軍四萬餘人出乎意料地發起全線總攻擊,戰局急轉之下,航空兵團第二、第五、第九大隊再次遭遇支那空軍四十多架先進戰機纏鬥,損失已經過半,並且其中大部分戰機由於滯空時間過長,油料已經不足。酒井將軍請求戰術指導。”華北駐屯軍參謀長橋本羣的聲音顯得無比干澀。
香月清司中將臉色陰沉,雙眼微閉:“石川旅團目前到達何處了?”
“約在懷柔以東十一公里處,距離南口戰場仍有兩個小時以上的路程……司令官,是戰是退,必須儘早決斷纔是,若是因三個旅團全體玉碎導致華北局勢急轉直下,大本營會問責的。”作戰課長小澤低頭回答。
橋本羣看到香月清司還在查看地圖,想了想大步上前,並腿立正:“將軍,請下令吧,讓酒井他們即刻向北撤退,另外,豐臺至宛平一線的河邊旅團也要儘快撤出,否則他們很快就會處於中國軍隊的重重包圍。”
“嗯......命令第一、第七、第十一旅團向北撤退,儘快與增援的石川旅團匯合。另外,命令河邊大佐,立刻收縮防線,集結兵力有序撤退,力爭在支那軍隊三十七師和獨立師截斷宛平以東道路之前突圍”香月清司貪戀地看了看地圖上的幾個戰略要點,終於下定了決心——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猶豫了,一旦延誤戰機,北平北面三個旅團全軍覆沒不說,由原華北駐屯軍改編而成的河邊駐屯旅團一萬七千餘衆也會陷入數倍於己的中國軍隊合圍之中。
可惜,香月清司的決斷還是有些遲了這個時候,駐紮長辛店的河邊旅團第三步兵大隊已經遭到安家軍重炮團三十六門榴彈炮的猛烈打擊,長達十分鐘的飽和炮擊,將長辛店鐵路沿線的日軍營房盡數炸燬。
密集的炮彈所產生的巨大破壞力,遠遠地超出了日軍官兵的預料,一座座看似無比堅固的工事騰空而起,瞬間四分五裂,用混凝土修建而成的堅固貨倉,也在巨大的爆炸聲中轟然倒塌傾覆,蒸騰而上的塵土中,三百餘日軍官兵肢體紛飛。
炮聲還未停歇,嘹亮的衝鋒號和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已經驟然響起,獨立師新二旅八千將士僅僅一個衝鋒,便輕鬆地佔領了長辛店,斯時新三旅已經默契地繞鎮而過,追着一路潰敗狂逃的百餘日軍,快速地殺向豐臺。
宛平一線則安靜多了,七十七軍軍長馮治安親自指揮的三十七師一萬將士,直插宛平城西,其先頭部隊已經與城外陣地上的日軍猛烈交火,後續部隊卻不聞不問,從西面兩公里處快速繞過,在日軍匆匆發射的炮彈爆炸硝煙中,飛速北上。
與此同時,獨立師獨立旅在七十七軍參謀長張凌雲和獨立旅旅長魯雄的指揮下,奔赴宛平東面的預定陣地,很快便與奉命撤出宛平縣城的河邊旅團第一聯隊遭遇。
匆匆向東逃遁的日軍尚未來得及擺出作戰陣型,數十枚迫擊炮彈已經帶着尖利的呼嘯聲落入敵羣中。就在日本驟然遇襲陣腳大亂之際,狂風暴雨般的機槍彈雨,隨之向四處尋找地方準備就地還擊的日軍人羣中傾斜,迫使沒有任何防禦工事可以倚仗的第一聯隊,不得不放棄東逃的企圖,如潮水一般狼狽不堪地撤回宛平城中。
讓日本人疑惑不安的是,獨立旅各團不但沒有乘勝尾隨發起追擊,反而向東主動後撤了三公里,八千餘將士迅速呈南北一線佈置展開,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兵鏟,原地構築阻擊陣地,看來是打算一舉截斷河邊旅團的退路。
南苑方向,第七十七軍第一三二師在新任少將師長於長海的率領下,懷着滿腔的憤怒與悲痛,向日軍河邊旅團第二聯隊發起猛烈進攻,經過兩個半小時的激戰,終於擊退日軍,第二聯隊在河邊旅團長的急令下,快速南撤至宛平縣城。
豐臺日軍一個步兵大隊、一個騎兵中隊和一個工兵中隊,在獨立師兩個旅的猛烈進攻下,已經失去了撤退回宛平的時機,豐臺一線的激戰就此打響。日軍佔據有利地形,並且單兵素質極爲出色,往往能憑藉着強大的基礎技戰術及作戰效能,與數倍於己的對手周旋,但此番遇到官兵槍法與自己相若、火力比自己更爲兇猛、人數比自己多上數倍的安家軍獨立師兩個旅圍攻,終於沒轍了,一處處陣地被攻陷,一個個據點被拔除,眼看着失敗是遲早的事情。
中午一點,取得南口大捷的湯恩伯第十四軍接到預警後,立即掉頭北上,順利佔領昌平城,與急速趕來增援的日軍石川浩一第二十一獨立旅團遙遙對峙。李默庵則在衛立煌的從容指揮下,率領第十師一部迅速北上,做出繞擊石川旅團側翼之勢。
眼見着大勢已去的石川浩一沒有絲毫猶豫,當即下令向北撤退,有驚無險地逃出衛立煌和湯恩伯精心聯合設置的又一個伏擊圈。
保定,第五軍團司令部。
“報告司令,南口大捷——”
作戰處長方鵬翔興奮的聲音,震得指揮部偌大的房子嗡嗡作響,掌聲歡呼聲頓時響成一片,第五軍團司令部一衆將校和安毅身邊的直屬將校們歡欣雀躍,相互擁抱,激動之情比起接到廊坊戰役勝利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毅滿臉笑容,接過湯恩伯發來的詳細戰報,終於鬆了口氣,此前一直懸着的心至此纔算放下。
南口戰役殲敵七千五百餘人、俘虜日寇三百餘人的優異戰績,無疑是對全國全軍最好的激勵和鼓舞,此戰的重大意義在於:只要團結一心上下一致,安家軍之外的中國軍隊也能取得對日作戰的勝利,並且此番失利,讓日本軍隊不可戰勝的神話完全破滅,極大地打擊了日本軍隊的囂張氣焰。尤爲重要的是,隨着昌平城的收復,具有重要象徵意義和政治意義的北平城,終於安全地控制在了中國軍隊手中。
胡家林愜意地點燃支菸,再次站起,來到大幅平津地圖前,目光投向了北路日軍逃跑的懷柔方向。
胡家林心中很清楚,尚存一萬七千餘官兵的日軍第一、第七、第十一三個旅團,很快就會與戰力強橫的石川旅團合會,南口至順義一線,沉寂不了多久就會再起燃起戰火,形勢依然不容樂觀。
不過,此刻的胡家林已經沒有任何好擔憂的了,只要獨立師和第七十七軍合圍逃往宛平縣城的河邊旅團殘部並殲滅之,北平以南、以西的縱深戰線,就會完全連成一片,牢牢地掌握在馮治安的第七十七軍手中。此後,中國軍隊隨時可以通過便捷的公路和鐵路網絡支援南口戰場,而獨立師也可抽出手來,迅速開往東面戰線,有力地支撐起魯逸軒指揮的廊坊東線戰場。
“北平北邊、西邊打得這麼熱鬧,不知廊坊前線有何動靜?”安毅來到胡家林身邊,輕鬆地問道。
“除了遭到四輪空襲之外,目前並沒有發現日軍有大規模集結,看來,日軍第五師團、關東軍三個獨立混成旅團還沒有主動進攻的跡象,倒是第十七師和第四十師一夜一天拆回了七公里長的鐵軌,估計全都用在加固前線防禦陣地上了。這下平津鐵路算是徹底癱瘓,日軍就算是想調兵也沒以前那麼方便快捷。”胡家林驕傲地回答。
安毅非常滿意地點點頭:“幹得不錯嘛,看來,我可以放心趕赴靜海了。”
“你走之前,用不用給委座和軍委致電,上呈戰報?”胡家林笑着問道。
“沒這個必要,哪怕十四軍衛立煌將軍沒有及時致電委座,湯恩伯也會在第一時間向南京報捷請功的。至於豐臺至宛平一線的戰報,還得由馮治安將軍上報吧,怎麼說都是他全權指揮的。”安毅笑答。
“呵呵你不提我還差點兒忘了。”
胡家林立即想起湯恩伯歷年來的做派,對這個總是搶在友軍之前向蔣介石報功的傢伙印象極爲深刻。湯恩伯二八年還是中央軍校一位普通的軍事教官,正是在前幾年的剿共作戰中不斷走捷徑向老蔣表功而步步高昇。
安毅沒有再談這事,彎腰撿起指揮棒,指向地圖右上角的唐山:“我擔心的是獲得休整補充的日軍第二十師團、第一〇九師團捲土重來,如今十七軍已經成爲日軍的眼中釘、肉中刺,下一步日軍重點打擊的目標,很有可能就是在廊坊至武清一線,因此,第十七軍將會承受很大壓力,目前駐紮在石家莊一線的友軍要迅速聯繫,爭取儘快調到十七軍側後,但是不能因此而採取全線的消極防禦,關於這一點,你需要多操心纔是。
“我到靜海之後,會與萬福麟、龐炳勳兩位將軍很好地協商,經過休整補充,他們也基本恢復了戰力,我再爭取把商震的三十二軍或者劉峙下轄的一兩個師調過去,一旦日軍集結兵力攻打廊坊至武清一線,我們就從靜海至馬廠一線,再次向北猛攻天津,怎麼樣也要打成個拉鋸戰。眼下日軍已經開始在淞滬一線動歪腦筋了,多個師團正在裝船前往上海,我的恩師文白先生欲先發制人,並且得到了委座和白總長的同意,我們得好好幫襯他們一下才是。”
“明白了”胡家林笑道:“不知此刻南京方面會有何反應?”
“不用猜了,打開收音機你就能聽到中央社那個歪嘴美女的歡呼聲。”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