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隱喻
腦補的畫面令魏翌晨有不寒而慄之感。
香橙和美萱院長之間的差異，隱喻着他和呂薇之間的差異。
那是可以假裝忽略但實際真實存在的差異。
美萱媽媽走的時候，把美萱院長也帶走了。
燕姐兩手揣胸前，依在門框上，表情有點不友好：“要不是我們三個人在這兒撐着，像院長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機構還能正常運營下去嗎？”
小潘默默看一眼魏翌晨。
形勢所迫，魏翌晨開口：“她這不是在爲工作做抗爭嗎？”
“抗爭個P。離開父母她能活下去？嬌生慣養的孩子長多大都無法獨立。你們看着吧，她媽媽準是拉她購物去了。
恆隆廣場，嘉裡中心，芮歐百貨，在上海，花錢的地方不要太多哦。糖衣炮彈一打，準得乖乖投降，跟着父母公婆的指揮棒轉。”
魏翌晨接：“真要是不缺錢，迴歸家庭，一邊相夫教子，一邊展開點小愛好。不也蠻好？”
“好個P。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手心朝上等人給錢，就低人一等了。沒有家庭地位了。你懂不懂？”
魏翌晨懵懂地看着燕姐。要是他有能力養活呂薇，呂薇賦閒在家，他只會以此爲榮，一定不會覺得呂薇低他一等。
“婚姻跟愛情一樣，是有保鮮期的。你還小，體會不到。”燕姐點穿魏翌晨。
魏翌晨從不爭口舌之快，這是他作爲上海男生起碼的情商。他默默拿起平板電腦，去了樓上。
每天拍一點樓上老人們的視頻當素材，做一些錄像剪輯，每週在官方微信上發一次，是魏翌晨額外的工作。
向家屬傳遞老人在機構內的生活片段，能拉近家屬與機構的情感連接，家屬的配合度會更高。
此外，魏翌晨照例錄了幾分鐘楊森墉指揮大合唱的片段。
看着楊森墉把合唱隊調整得越來越有模有樣，魏翌晨不禁感慨知人善用是多麼重要。楊森鏞甚至說服徐風情在一旁彈琴伴奏。
拿着指揮棒的楊森鏞，不時眉目含情地望向彈琴的徐風情的背影。
倆人同樣坐着輪椅，歲月已經磨平了倆人當初的差別。
沒有名利顧慮，回到最初的純粹，充分袒露喜歡和愛意，空氣都沾染着甜蜜的粉色。
老人們沐浴在愛情裡，哪怕是別人的愛情，也各個容光煥發。
魏翌晨用目光數人頭。
“咦？楊導，人數好像不對？”
“當然嘍。因爲越來越多的朋友加入大合唱了嘛。”
魏翌晨無計可施。他向街道報備的是12人合唱團。好傢伙，現在都16人了。
“能不能控制一下人數？”
“我爲什麼要控制人數？”楊森鏞轉過他的高級輪椅，一臉義正辭嚴。
掃一眼楊森鏞身後的16張面孔，魏翌晨體會到啥叫寡不敵衆，明智地轉變立場，朝楊森鏞及其身後的合唱團成員們拱拱手：“既然咱們這麼優秀，當然值得秀秀。你們繼續，繼續。” “小鬼有點情商。”楊森鏞露出滿意的笑，語氣帶足頤指氣使，“我的合唱團成員王玲娣今天胃口不佳，你去慰問一下。”
魏翌晨連忙應承下來。
王玲娣就是前兩天被厲阿婆抓着手腕不鬆手的那一個。
當時，小潘呢喃：她不要被嚇到啊。
魏翌晨不敢接話，怕小潘一語成讖。
來到王玲娣阿婆的牀前，王玲娣阿婆半閉着眼，有氣無力地歪躺在牀上。房間的護理員陳姐走過來，跟魏翌晨交流王玲娣阿婆的情況。
“自從那天厲阿婆抓了她，她就吃不好睡不好。她有點想家了。要不要跟她子女打個電話，讓他們來看看老人？”
魏翌晨拿出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開始聯繫王玲娣阿婆的監護人。
老人進養老院，籤合同時機構一般會要求所有子女都到場，實在無法到場的子女需提交同意父母入住養老院的聲明。子女們還要協商出一個監護人，代表老人與機構簽入住協議。
除了監護人，另需寫一個緊急聯繫人，以備不時之需。
魏翌晨有個好習慣，會將監護人和緊急聯繫人的手機號碼都寫在微信備註裡。
找到王玲娣阿婆的監護人——她的女兒，給王阿婆女兒打電話。
電話很久才接通，接通後女兒急吼吼：“我在忙在忙，沒空接電話。有事你們找我弟弟。”
護理員陳姐如數家珍，說起王玲娣阿婆的女兒的女兒最近新誕二胎。高齡拼二胎，身體兇險，鬼門關走了一遭。
王玲娣阿婆的女兒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她女兒和新誕的二胎身上，無暇顧及老媽媽。
送尿片、紙巾、常規藥之類的事，都是委託女婿做的。
魏翌晨默默找到王玲娣阿婆的緊急聯繫人——她的兒子，給她兒子打電話。
爲了預防再次被拒絕，避免老人家難堪，魏翌晨走出房間，在走廊上打電話。
王阿婆兒子倒是及時接起電話，只是那邊極吵，像是在超市，亦或是麻將館。
“我聽不清啦，你說我姆媽怎麼了？胃口不好？爲什麼胃口不好？你們爲什麼不想辦法給她做點好吃的？人送進你們養老院，就是你們養老院的責任。你們收了錢，出了事，你們是要負責的！喂喂？”
魏翌晨一個頭兩個大，重申了希望王阿婆的孩子來院內看望老人的要求。
“聽不清聽不清，有事找我姐姐，我住很遠的，我住在花橋，已經不屬於上海了，有事找我姐姐姐夫。我姐夫開公司的，跟他不用客氣。喂？我說的你聽見了沒有？照顧好我姆媽，不然跟你們不客氣！好了，掛了。”
魏翌晨哭笑不得。
一個因爲自己住得遠就自動給自己免除贍養老人義務的兒子，居然還有板有眼教訓他們照顧好老人。
聽到通話內容的陳姐直搖頭：“現在不孝順的孩子越來越多了，而且不孝順得理直氣壯的。上海的兒子尤其如此。難怪上海人喜歡女兒，女兒確實比兒子靠譜。”
說完，才發現魏翌晨是上海人，男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