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姆媽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昨天是我想得不夠認真……”
魏翌晨伸手製止媽媽：“停，別說話。讓我猜猜哪裡出了問題？”
魏媽媽一動不動，定睛看着魏翌晨。
魏翌晨也一動不動，定睛看着媽媽。
接着，魏翌晨打了個指響：“可以去養老院上班，但是不能去家門口的養老院上班。這是因爲……因爲提到養老院，大家都有偏見，覺得低端、沒技術含量，伺候人的活兒，說出去沒面子。哦，原來你是怕吹牛皮漏氣！”
魏媽媽一幅急於辯解的模樣。
魏翌晨先她一步，拿手指點屋內：“這東一堆西一堆的，堆的全是你在外面充大戶買回來的奇葩東西。姆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銷售就是一眼看出你沒錢，才拼命誇你是個有錢人。你就是太虛榮，在虛榮上栽了不知道多少個跟頭，還死性不改。
姆媽，你別生氣，就爲治你的虛榮，這班我還非上不可了。”
魏翌晨媽媽抄起腳下拖鞋，追着魏翌晨就要打。
魏翌晨“哎呦”着逃回臥室，面上笑着，心裡漸漸充滿了憂傷。
他下意識打電話給呂薇。要按下綠鍵的時候，傾訴欲又突然回潮。呂薇不可能明白。呂薇從不缺錢，不會明白賬戶裡沒有大額存款多讓人沒有安全感；也不明白散財老母親帶給兒子的是怎樣的憂傷。
魏翌晨四仰八叉躺在牀上，窗外十分明亮，香樟的華冠從三樓窗口露出來。他就這樣一邊憂傷，一邊放空自己躺着。直到鬧鐘響起。
是呂薇瑜伽課結束的鬧鐘。
“薇薇，瑜伽結束了？”
“嗯。”呂薇的聲音輕快地傳來，“剛衝完澡，正在換衣服。我想吃暴風雪。還想喝一點點。其實我真正想要的是大汗淋漓地吃頓火鍋。”
魏翌晨彷彿聽見碎鈔機的聲音。在他的想象中，碎鈔機聲如同靜夜裡蠶食桑葉的聲音。
年輕情侶約會，除了吃吃喝喝逛逛玩玩，還能不能幹點不花錢的正經事？魏翌晨內心嘶吼。
真的來到呂薇面前，魏翌晨就話不由衷，變得很寵溺。
他從不向呂薇隱瞞他家的拮据，也從不給呂薇畫大餅。他有十塊，不捨得給自己花兩毛，但一定捨得爲呂薇花得一毛不剩。呂薇知他愛得死心塌地，也時常以此爲榮。投桃報李，呂薇跟魏翌晨約會的時候，從不挑高端場所。
彷彿是爲了防止魏翌晨翹尾巴，呂薇一邊滿意，一邊喜歡拿閨蜜芊芊的話敲打魏翌晨。
芊芊說，拜託。他把錢全花給你，也才十塊。找個有錢人，隨便漏漏也成千上萬好嗎？
芊芊說，愛有P用，愛能換香奈兒普拉多LV嗎？
芊芊有很多鏗鏘言論。
通常，呂薇一邊繪聲繪色模仿，一邊笑得不能自抑。
魏翌晨就包容地笑着聽。他既不惱火，也不尷尬。
他知道呂薇不爲所動。呂薇不止一次說過，她從她有錢的爸身上，最知道，捨得花錢不代表真心實意。爸爸對他的歷任情人都捨得花錢，但照樣換走馬燈一樣換人。
坐在自行車上笑，還是坐在寶馬內哭？關於這個問題，呂薇和趙芊素從來都選不到一塊。魏翌晨不明白，這實屬三觀不和了，呂薇爲什麼還和芊芊做朋友。是因爲漂亮女生怕孤單嗎？
一切按照呂薇的計劃。
他們去小吃店超多的日月光，買了DQ的暴風雪，喝了一點點，吃了左庭右院。只是，呂薇嘴巴吵着吃，真買回來，又只肯吃一點點。怕胖。
魏翌晨默默吃完她點的所有單。
他無怨無悔的樣子，很入呂薇的眼。呂薇開心地拍照，發朋友圈。贏一波檸檬味的評價，她再逐一回復，樂此不疲。
吃喝完畢，魏翌晨牽着呂薇的手，站在橫在肇嘉浜路的天橋上，看馬路上車水馬龍。夏日夜風吹拂中，魏翌晨到底還是跟呂薇講了他換工作地點和他媽媽反對的事。 呂薇歪着可愛的腦袋，開口道：“我懂你。你選養老院，其實就是隨便找一清閒的工作，一邊工作一邊準備第二年的考公。離家近的養老院當然更好，上下班路上節省時間了嘛。像我，住浦東，工作在市區，開車太堵，坐地鐵太擠，煩惱得很呢。”
魏翌晨不敢瞎說什麼乾脆搬到我家住的大實話。他畏懼未來的老丈人，也害怕聰明過人的未來小舅子。雷池什麼的，也只敢等着呂薇來越。
他摸摸呂薇的頭。多純真的女朋友，連幫他找的理由都透着天真勁兒。
呂薇的話特別入耳，因此也格外有說服力。魏翌晨自己都開始相信，他之所以決定到養老院上班，深層原因，圖的就是安適閒逸，好展開工作之外的考公野心。
次日早晨。魏翌晨在7月明亮的朝陽中，踱步去時光裡東南角的養老院。
如媛姐所說，重新翻修改建的時光裡養老院是幢三層紅磚小樓，帶前後小院，入眼全是花花草草，顯得極其靜謐雅緻。魏翌晨垂眸幻想小朋友奔跑其中的場景，微笑再擡頭，赫然看到一個高挑豔麗的女子。
跟呂薇漂亮中隱約透着稚氣不一樣，眼前的女生成熟得多，但又不至於太過。臉蛋兒嬌豔，雙眸明媚，衣着光鮮。她置身於雅緻的庭院內，彷彿這裡不是養老院，而是私人別墅，她是別墅裡高貴的女主人。
她衝魏翌晨微微一笑，主動開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魏翌晨？”
“你是？”
“院長陸美萱。幸會。”
美萱院長朝魏翌晨伸出纖纖玉手，落落大方。
魏翌晨留意到，她塗着時尚的美甲。
握手的剎那，魏翌晨彷彿看到自己西裝領帶，一身正裝，出席在高大上的場所，談判着上千萬的項目。要鬥智鬥勇的對象，正是眼前美豔的姐姐。
“這就是你將要工作的養老院，我帶你前後院轉轉。”
美萱院長的話打斷了魏翌晨狂野的想象。
魏翌晨側目看美萱院長。他一米八，高她半個頭，目測她一米七。
魏翌晨是不會讚歎美萱長得漂亮的。
像他這樣顏值出衆的人，早就學會了藐視顏值。雖然藐視是假象。
院子裡有梔子花，山茶花，繡球花，玫瑰，月季，還有美人蕉。高大些的，有楓樹，有櫻樹，前後院還分別栽着一株小柚樹。美萱對花草如數家珍。魏翌晨耐心地聽着。
入職時光裡敬老院第一天，開局跟自己想得不一樣。
魏翌晨心裡像住進了八爪魚，癢得厲害，他很想問問，美萱爲什麼會選擇在養老院裡做？只是眼下尚交淺，忌言深。
等美萱介紹完滿院子的花花草草，魏翌晨的鼻尖早就熱出一層細汗。
美萱手搭涼棚，笑着衝着一扇玻璃窗喊：“小潘！”
魏翌晨順着她的目光看，看到窗臺上有隻胖橘悠然在散步。
“快過來見新同事！”
魏翌晨駭一跳。
好傢伙，一個熱愛花花草草的漂亮女生，戴美瞳，畫美甲，化全妝，喊一隻胖貓過來見新同事。這這這，靠譜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