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見金小魚兒神色間有些猶豫,開口問道:“只是什麼?”
穩了穩心思,金小魚說道:“只是……少夫人她有喜了”
此話說的雖輕,卻是驚得在場之人,面上無不面色……尤其是呆立在一旁的依蘭,臉上的神色僵硬,瞬間失了血色,蒼白如紙。
顧小婉心中也是狠狠的一抖,夕月竟然在此時有了身孕?轉過眸子,顧小婉眯了眯眼眸,細細的看着躺在牀上的夕月。
“有喜了?這……真的啊?”大夫人再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了身子,說道。
金小魚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回夫人的話,少夫人確實已經有喜了,胎兒大約已經三個月了……”
三個月了!那豈不是在依蘭出事兒前後?顧小婉詫異的看了看夕月,三個月……夕月啊夕月,爲了自個兒的孩子,你真是機關算盡啊!
依蘭站着的身子,毫無預兆的晃了晃,將身子緊緊靠在牆壁上,眼眶裡涌起一層薄霧,瞪大的眼眸狠狠的望着夕月。
她居然有了身孕,她居然有了身孕!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有了身孕!依蘭此時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金小魚那句篤定的話。
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步伐,急匆匆進來的卻是面色鐵青的顧老爺,身後跟着的正是面沉如水的顧海峰,只是不見顧海銳的身影。
“老爺……”大夫人走到顧老爺的跟前,規規矩矩的福了一福,低下站着的衆人才要行禮,之間顧老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說道:“免了!”
顧海峰見夕月躺在牀上,趕忙快步走了過去,擎着夕月的小手兒,回眸說道:“孃親,夕月她……”
大夫人沉聲說道:“夕月她不妨事,只是有喜了”
一抹狂喜毫無掩飾的涌上顧海峰的心頭,此時只聽夕月輕輕的“嗯……”了一聲,美麗的眸子眨了眨,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隙。
顧小婉心底冷冷一笑,夕月不只是懷孕的時刻拿捏的好,這轉醒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啊!夕月……果然是好深的心思。
“月兒,你覺得怎麼樣?有那兒不舒服?”顧海峰滿是擔憂的說道。
夕月緩緩直起身子,訝然的看着牀邊兒的衆人,剛想要掙扎着下牀給顧老爺見禮,就聽大夫人開口說道:“夕月你有了身孕,該好好休息纔是,這些個俗理兒能免就免了吧”
夕月雙眸圓睜,不可思議的看了看顧海峰,只見他笑着點了點頭,纔有些個恍惚的坐在牀上說道:“我……真的有喜了?”
顧海峰握住夕月的雙手,說道:“月兒,咱們真的是有孩兒了!”
顧老爺輕輕“咳”了一聲,說道:“既然夕月有了身孕,就好生歇着吧!”
說着眸色在大夫人同顧小婉的的臉上掃了掃,說道:“你們隨我來”說罷也不看夕月一眼,轉身出了房門。
大夫人給顧小婉打了個眼色,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均是一凜,顧老爺這面色陰沉不定,怕也是因着穆荷兒的事兒。
顧小婉心中惴惴不安,跟在大夫人身後,亦步亦趨的走進廳堂之中,眼見着四周燭火燃得正旺,此刻明晃晃的竟是覺得有些個刺眼。
顧老爺穩穩當當的坐在凳子上,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的喝了口茶水,“啪”的一聲,將茶杯狠狠的撂在桌子上。
清脆的響聲,在寬敞的廳堂之中顯得甚爲刺耳……
“剖腹取子的事兒,是誰做的主!”顧老爺的眸光深遠,面上陰沉着,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大夫人剛要上前,冷不丁被身側的顧小婉扯住衣袖,以至於身子頓了一頓!
眼睜睜的瞅着顧小婉走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垂首說道:“回爹爹的話,這事兒是女兒做的主!”
顧老爺沉着眸子,道道眸光掃過顧小婉跪着的身子,沉吟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顧家出了你這麼一個女人,當真是幸事!”
顧小婉有些個詫異的擡起眸子,打量着顧老爺的面色,這話兒聽到耳中,她一時之間還真分不清是何用意!
大夫人此時也有些恍然,緩緩走到顧老爺跟前說道:“老爺,這事兒也不能都怪小婉,妾身……”
顧老爺打斷了大夫人的話,說道:“那個說要怪小婉了?地上涼,就別跪着了……”
顧小婉緩緩站起身子,上前兩步說道:“爹爹……穆荷兒的事?”
“爹爹若是在場,拿的也是這個主意!”顧老爺沉着聲音,說道。
顧小婉心底一驚,說道:“爹爹……您是說,這事兒女兒沒做錯?”
“自然沒錯,小婉能如此當機立斷,嗯……不虧是我顧家的嫡女!”顧老爺說道。
顧小婉心底一鬆,猶豫着說道:“那穆和碩大人那裡,爹爹是否不好交代?”
“交代?他教出的好女兒,還用得着我去交代!不過是看在四貝勒的面子上,我纔對這穆府一忍再忍,這般結局算是再好不過,又何須交代!”顧老爺眸中隱隱含着怒氣,說道。
“二哥他……知道了嗎?”顧小婉問道。
顧老爺點了點頭,說道:“一回府,就去穆荷兒那裡了”
顧小婉凝眸說道:“爹爹,小婉想過去看看二哥……”
顧老爺說道:“去吧,夜裡涼,仔細身子,看過了便早點兒回去休息”
顧小婉福了一福,垂首慢慢退出了廳堂。望着顧小婉隱在黑夜中纖瘦的身影,顧老爺端起茶杯,看了大夫人一眼,嘴角兒笑了笑,說道:“咱們的婉兒,長大了……”
大夫人默默的坐在顧老爺身側,靜靜垂着眸子,說道:“是啊……確實是成了大姑娘了!當機立斷,心思也沉穩很,這一點兒倒是像足了老爺”
顧小婉老爺挑了挑眼眉,沉聲說道:“也該爲咱們婉兒挑個夫婿了……”眼眸中帶着些許的不捨。
“老爺的意思是……四貝勒?”大夫人輕聲說道。
顧老爺點了點頭,眸色漸深,說道:“嗯……但願此事能一切順利纔好”
大夫人面露憂色,說道:“可是十風離墨與德妃娘娘那裡……要如何交代?”
顧老爺一聲冷笑,說道:“夫人,自從小婉病了,德妃娘娘的心思爲何難道你還不明白?十四阿哥是她的心頭寶,小婉如今在她眼裡那就是個病秧子!她怎會願意讓十四阿哥娶小婉爲嫡福晉?”
“可這四貝勒也是德妃娘娘親生的皇子,她能願意咱們小婉嫁給四貝勒做側福晉?”大夫人沉聲說道。
顧老爺冷冷一哼,說道:“宮裡誰人不知,德妃娘娘的心裡只有十四阿哥,至於四貝勒……”話未說完,語氣中隱含着的意思卻也是明顯至極。
誰不知道,四貝勒雖有孃親,卻也和沒有一樣!
見大夫人垂首不語,顧老爺眸色沉了沉,低聲接着說道:“夫人,四貝勒在衆多阿哥之中絕對是拔尖兒人物,日後必能成就大事!
大夫人下意識的望了望四周,見空無一人,才緩緩的出了口氣兒,壓低聲音問道:“老爺的意思是……”說着隱晦着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顧老爺眼中瞬間精光四射,說道:“小婉若能嫁給四貝勒,不管是對她自個兒,還是對咱們顧家,那可都是極好的!”
時間緩緩流逝着,空氣中的血腥味兒似乎已然被陣陣冷風無情的吹散在空中,似那般悄無聲息,靜若流水。
顧海銳呆立在院子裡,眼眸眨也不眨的望向暖閣的方向,任由那寒風刺骨的吹着,身上淌出濃濃的哀傷,流入靜謐的空氣中。
不遠處那小小的暖閣之中,不久之前,一條年輕的生命在這裡靜悄悄的流逝……留下的只有這淡淡的血腥氣,除此之外,真心爲她的失去所悲傷的,似乎就是剩下眼前這個她曾深深恨着的男人。
顧小婉緩緩走到顧海銳的身邊兒,低聲說道:“二哥……”
顧海銳只是轉了轉眸子,緩緩的說道:“她走的痛苦嗎?”
“二哥……穆荷兒嫂嫂她走的很安詳,你不進去看看嗎?”顧小婉說道。
顧海銳輕輕的搖了搖頭,淡然說道:“穆荷兒她生前不願見到我,如今人既然已經去了,不妨讓她去的安寧一點兒,豈不是更好?”
顧小婉一時語塞,想起穆荷兒臨終時那瘋狂的舉動,再看着顧海銳陰冷悲傷的側臉,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到底是誰造成今天的這一切,穆荷兒嗎?不……二哥嗎?也不是!要怪也只能怪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幾個字說的輕巧,卻不知毀了多少少女懵懂的美夢,亂了多少公子的心……造成今天這也的結局,也可以說是悲慘的必然!
“二哥,去看過穆荷兒留下的孩兒了嗎?”顧小婉緩緩說道。
聽到顧小婉的話兒,顧海銳的肩膀明顯抖了抖,僵硬的轉過身子看着顧小婉的眼眸,說道:“小婉,二哥謝謝你!”
頓了頓,顧海銳眼眸中散出一股感激,說道:“二哥知道,今個兒的事,若不是小婉你當機立斷,剖腹取子……這孩兒的性命,此時怕也隨了穆荷兒去了”
顧小婉眼中浮現出穆荷兒那雙緊緊攥在孩子脖頸上的雙手……眼角兒不自覺狠狠的抖着,沉吟片刻說道:“二哥,我們是一家人,你的孩兒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顧海峰勉強笑了笑,說道:“我想……穆荷兒她也是會感激你的”
顧小婉心底泛出一陣苦笑,穆荷兒她會感激她嗎?她心裡裝着的怕只是對她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