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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石柱頂上看到的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呢?如明珠一樣的湖泊呢?還有肥美的羊肉,都哪裡去了?
傳山聞着地面上傳來的沙土味,感受着身體被陽光暴曬的燥熱和疼痛,只覺得欲哭無淚。
這是怎麼一個世界啊!
天上正中懸着兩個太陽?東邊宛如北斗七星一樣高懸在頭頂,似乎觸手可及的七顆各種顏色的大圓球是什麼?北邊還有一個月牙形的是……月亮?
天空的不同還不足以讓他如此沮喪,讓他想哭的是……
一望無盡的黃沙、怪石、塵土,極端稀少的綠色。湖泊?還湖泊呢,他連個水窪都沒看見。
最恐怖的是暴烈炙熱的陽光,在這樣的陽光照射下,感覺就像是被人直接架在火堆上烤,不到片刻,他就覺得喘不過氣。
有風,可這風不但沒有帶來一絲涼爽,反而裹着無盡的黃沙直往人身上招呼,一副恨不得把人的五官七竅全部塞住的狠毒樣。
就知道乾坤子不會輕易放過磔魘這個魔頭。可這招也太狠了吧?先給人以驚喜,再直接把人從天堂踹落到地獄裡。
磔魘,你到底怎麼得罪乾坤子了?要讓他這麼處心積慮地招待你?
可爲什麼磔魘要受的罪要讓我來受?嗚嗚,弟啊,哥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好妒嫉你!我也想福星高照,不想黴星當頭啊。
“十四,你先站在那裡別動。”
庚二顧不上問傳山的感受,連忙喊住己十四。傳山的身體經過骷髏果改造,勉強能承受住這個星球的巨大引力,可如果是己十四進來,命都可能沒有。
“你爲什麼不提醒我們?”庚二生氣了,這個老人看起來不錯,裡子卻是壞的。他不信老者看不出己十四隻是一個普通人。
老者努力不讓自己看庚二的臉,怕被影響,嗓門奇大地道:“這是常識。每個星球的引力都不一樣,你們家的大人難道都不教你們嗎?什麼都不知道就敢使用星際傳送陣,也不怕一出陣就丟掉小命。”
庚二無力反駁,老者說的話在理,一般進行星際傳送的人,對於一些常識都是知道的,比如每個星球的引力不同就是必須要知道的常識之一。可是能使用星際傳送的修者,最低修爲都不會低於金丹期,引力大小對他們來說基本沒有什麼影響,哪像他們三個……
“我們不知道會被傳到這裡,也就沒有任何準備。”庚二努力解釋。
“你的修爲不錯。”老人突然讚揚了他一句,“比下面這修魔的小魔頭強多了。一般修者如沒有凝氣三階以上的實力,到了厚土星連走路都成問題。不過你小子……你是二階?”老者驚訝。
“呃,我比較注重煉體。”
“原來如此。喏,這個給你,咳,這裡風大、沙塵大、太陽也毒,你戴在臉上遮遮也好。”老人臉朝着另一邊,手中提着一塊小紅巾抖了抖。
傳山心裡忽然不爽至極。這老頭啥意思?這麼大把年紀了,他想幹什麼?不行,我一定要爬起來!
庚二臉紅紅地接過紅巾,“我師侄也跟我說過,讓我出門最好把臉遮住,謝謝。”看來這老人也不是太壞。
老人心中在滴淚,我這麼大把年紀容易麼?想做點壞事還怕被那張臉給影響,只好先讓人把臉給遮起來。嗚嗚,不行了,辦完手頭這件事一定要找個地方好好修行才行。
等庚二把臉遮上,老人的臉色也恢復到自然,“咳,這小魔頭也跟你一樣煉體的?修爲這麼低,卻還能在這麼大壓力下抗住不流血,身體素質不錯。”
老人瞅瞅庚二,再瞅瞅趴在地上連開口都難的傳山,最後還不忘看了看站在碎石帶沒有進來、表情鎮定的己十四,看完後連連點頭。
“不錯不錯。”老人眼珠轉來轉去,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什麼不錯?傳山想要起來,可是他還無法適應自己身體的重量,連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甚至連胸膛都沒有離開地面超過三寸。
“你們要去的公共星際傳送陣,全厚土星只有一個,離這裡約有兩千里路程。除了你,其他兩人要怎麼過去?”老人笑眯眯地問庚二道。
“您能……”
庚二話還沒說完就被老人打斷,“要我幫忙可以,不過報酬不能低於兩顆上品靈石。”
“什麼?這麼貴?”庚二立馬推翻剛剛建立的好人論,再次確定這老頭肯定不是個厚道人。
“貴?小兄弟,我開這個價也是很無奈啊,我們厚土星要什麼沒什麼,除了風沙和太陽,靈石的產量低到不能再低。僅有的一個靈石礦還得按照對厚土星的貢獻來分配,我們這些生活在這裡的小門小戶討生活不容易哪。”
老者口氣一轉,“一句話,你同意出靈石,我就把你們三個安全地帶過去。如果不同意,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哦,差點忘了,你砸到我的頭總得付我點靈石買丹藥吧?”
“你說話不算數。你剛纔還說沒事不用我賠,怎麼現在又改口了?”一聽對方索要靈石,庚二頓時急了,他靈石本來就不多,剛纔老人又說這顆星球上靈石難找,當然是能節省一個就是一個。“而且你腦袋明明沒事。”
“怎麼沒事?表皮看起來沒破,裡面可難說。說不定明天我就起不來了呢?”老人一瞪眼,吃定了庚二。還好他聰明,先把這張臉給遮上了,否則哪能這麼理直氣壯?老人在心中猜想對方會不會修練了專門魅惑他人的功法,不然那張臉就算再美也不至於影響到他。
庚二傻眼,爲什麼他的人生中老會碰見這種無賴?庚二還想再說什麼,突然感覺到有誰在拉他的褲角,一低頭,就看到傳山正努力擡頭對他露出了一個懇求的眼神。
庚二心一顫,傳山顯然是想越快離開這個星球越好,否則他也不會對他示之以弱。
“好吧,你把我們三個安全帶到公共星際傳送陣,我付給你兩顆靈石。”庚二咬牙道。
“是上品靈石,各屬性皆可。”
“知、道。”
老人手一伸。
庚二怒,“到了再給。”
老人神色不動,“定金。”
“給……他……”趴在地上的傳山硬是逼出了兩個字。
在庚二的強烈要求下,老人發了心誓,答應一定把三人送到傳送陣。
老人收了定金倒也乾脆,把他那圍在腰際的老羊皮衣一展,拎起傳山,就把他和還沒來得及看清厚土星真實環境的己十四裹了進去。
己十四還奇怪一件羊皮衣怎麼可能把兩個大男人都裹進去,已經有點見識的傳山卻明白這大概就是老人煉製的法寶。
兩人被裹在羊皮衣裡沒有任何不適之感,反而像睡在牀上一樣舒服。
老人一手託着自動變大、捲成桶裝的羊皮衣,一手抓住庚二的手,口中念訣展開飛行術向目的地飛行而去。
庚二見老人沒有拿了靈石就跑,也就放心了。可他卻沒有看到前面帶路的老人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更忘了姓羅的那超級黴星的引黴體質。
再說裹在羊皮衣中的傳山和己十四。
己十四感受這奇特的經歷,微微閉上了眼睛。
不久,羊皮衣似乎不再像之前那般舒適,開始變得炙熱起來。
己十四不太舒服地動了動,一股殺氣突然向他迎面襲來。
己十四倏地睜開雙眼,飛快的一滾。軍刀落地,瘦得皮包骨頭的軍人帶着瘋狂和朦朧的神情再次揮刀向他砍來。
這是哪裡?己十四在心中大叫。
難道他睡着了?這是夢境?可是爲何會如此真實?
不待己十四分清現實和夢幻,熟悉的戰友拖起軍刀再次向他展開襲擊。
“周桐,住手!”
不,他不要再經歷這樣殘酷的事情第二次。他發過誓,他再也不會向自己的戰友出手。
可週桐瘋了,不只是周桐,之前死掉的九個人一直到死還能保持清醒的有幾個?昔日的同袍、最親密的戰友,如今卻如同敵人。不,比敵人更可怕。
至少敵人只會殺了你,不會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什麼時候他們開始互相猜忌?
是因爲他們都覺得再也走不出這個死亡沙漠?還是因爲水、糧斷絕?或是……被他發現活着的戰友在偷吃死去戰友的屍體?
“我知道你想殺我,嘿嘿!我知道劉常怎麼死的,肯定是你殺死的,你喝了他的血對不對?否則你的體力怎麼會這麼好?怎麼能支持到現在?”
“周桐,你清醒點。我沒有喝任何人的血。我們就要出去了,相信我,我有感覺我們就要走出去。”
“不!出不去了!”周桐瘋狂大叫,抓着軍刀胡亂揮舞着,完全忘記了要保持體力。
己十四一邊躲着他的攻擊,一邊儘量保持自己的體力,他也已經有很久沒有喝到一口水,尿液早就幹了,再也尿不出來。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想殺我?嘿嘿,你別想瞞我,我知道你留着我不殺,就是想等我自己耗到沒力氣。葉擎之,我恨你!當初爲什麼要叫上我,爲什麼不叫其他人?”
因爲你是我最信任的夥伴。己十四有淚流不出。
“我要回去……姚姚還在等着我,她就要給我生娃了,我要回去……我不要死……”周桐恍惚着,腳步踉蹌地拖着軍刀向他一步步靠近。
“擎之,讓我殺了你吧,姚姚那麼崇拜你,你怎麼忍心讓她變成寡婦?怎麼忍心讓你的乾兒子變成遺腹子?這是你欠我的,如果你沒叫上我,我也不會……”
己十四停止閃躲,靜靜地看着好友拖着軍刀向他逼近。
來吧,這次他再也不會犯錯,再也不會因爲“下意識”的反應,把刀插進他最信任、最親密的戰友心臟中。
傳山面無表情地看着地上無數屍體。
就在三天前,也許是三天吧。他正在羊皮衣中待得好好的,突然感到身體一震,整個人都被從羊皮衣中拋了出來。
等他一落地就看到庚二被兩名身着道士服的道士抓了去。
那道袍的顏色很熟悉,如果沒有弄錯,對方應該是他的老對頭青雲派的人。
青雲派的人也追過來了嗎?
他們抓走庚二想幹什麼?己十四呢?會不會已經給他們殺死了?
傳山忘記了自己魔功未復,挺身就追了上去。
三天來,他一直在追蹤那兩名道士,可那兩名道士卻異常狡猾,不但佈置陷阱,還派了大量的人手來阻攔他。
他們是不是知道了庚二的神秘之處,想要利用他?
在看到兩名道士扯下庚二的蒙面巾時,傳山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果然,那兩名道士眼中露出了驚豔和淫邪之意。
“傳山!”庚二害怕地發出驚叫。
“哥哥!救救我!”耳邊同時傳來了他妹妹的呼救聲。
傳詠她是不是也碰到了同樣的事情?他趕不及救他妹妹,現在連庚二也救不起來了嗎?
傳山雙目赤紅,不顧一切撲了上去。
只見那兩名道士袍袖一揮,無數的鐵甲兵衛擋住了他的道路。
“傳山救我!放開我,你們想幹什麼?”
庚二隱約的慘叫傳進他的耳中,傳山被激得血液沸騰,恨不得生撕了那兩名欺負庚二的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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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五根血紅的指骨不知何時冒出了鋒銳的利刃,傳山憑藉本能開始廝殺。
誰都不能阻擋他!
如果是爲了救自己的家人、親友,殺些人又算什麼?哪怕把青雲派的道士全部殺光,只要能讓他的家人和庚二他們活得好好的,他就什麼也不怕!
不怕入魔,不怕下地獄,不怕滿身血腥,不怕被鬼魂纏身。
佛擋殺佛,神擋殺神,誰來阻止他試試看!
敵人越來越多,似乎無窮無盡一般。
接連不斷的殺戮,讓他的心更硬更狠。人命不再是人命,血腥變成芬芳,揮刀的右手已經變得麻木,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疲累。
一天一夜過去,庚二的呼救聲聽不見了。他只是憑着本能在前進。
兩天兩夜過去,妹妹的慘叫也從腦中遠去。這時他已從殺人中體會出快/感。看到那些鐵甲衛一個個慘叫着倒下,深埋在心底的暴虐獸性漸漸露出猙獰的面目,每次揮刀砍下,感受着血液噴濺在臉上,心中就會有莫名的暢快和滿足。
舔了舔嘴角被濺到的血液,似乎覺得還不夠味,傳山擡起右臂,把變成利刃、刃尖還滴着鮮血的指骨放進嘴裡舔了舔。
唔,他在做什麼來着的?好像是在尋找某個人,是誰呢?爲什麼一下想不起來了?
管他呢!也許等他找到那個人他就想起來了,現在先殺個痛快再說。
殺!殺!殺!殺戮不再是逼不得已的行爲,第三天的夜晚,他甚至能笑着主動撲進那綿綿不絕的敵人當中。
“噗刺!”
這名身穿鐵甲的衛士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臨死前還發出了類似“傳山”的慘叫。
傳山拔/出手臂,掛着殘酷猙獰的笑容繼續往前進。
沒有人能阻擋他的道路,只要前面有東西,他就會殺下去。就算是李雄也一樣。
“不對?李雄?該死的!我殺了李雄?!”腦中有聲音在大叫。
傳山心臟猛跳了一下,爲什麼他會覺得有點做錯事的心慌?不,沒有人任何人能縛住他的手腳,就算他自己也一樣。不過是個李雄而已,殺了也就殺了。
“笨蛋!你給我想起來。李雄是你兄弟,你這個混蛋!”腦中的
聲音叫得更大聲。
“你竟然殺了我兄弟?你、你不是我!這不是我!醒過來!醒過來--!”
腦中聲音叫得他頭疼,大大擾亂了他的判斷力,讓他立時被幾個鐵甲衛擊中。傳山怒了,忽視掉腦中的怒吼,只一心殺敵。
敵人再次大量撲到眼前,傳山很快就把那個叫李雄的人拋到了腦後。
殺吧!盡情地享受殺戮的快/感、血液的甜美,這纔是他應該待的世界,這纔是真正的他!
“你這個魔鬼!你已經不是人了!你竟然連我們也殺?”有人高聲叫罵着撲了上來。
魔鬼?哈哈!這個說法好像很不錯,他確實在修魔,成爲魔鬼也正常。哈哈哈!傳山右手化作的骷髏刀一揮,把來人的脖子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液飛射,來人捂着脖子,睜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眸,另一隻手指着傳山似乎想要指責他。
又是一個看起來眼熟的人,叫什麼來着?少華?對,好像是叫少華什麼的。
“他是吳少華!少華怎麼在這裡?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了?我竟然殺了少華?”腦中的聲音似乎比慘死的吳少華還要不可置信。
管你是誰,擋住我的路就該死!
傳山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獰笑,一腳就把擋住自己道路的鐵甲衛士踢出老遠。
又是一條人影快速撲到眼前。
“噗刺!”
“呃唔……傳……山……”庚二握着那隻血紅的骷髏爪子,低頭看看深深刺進自己心臟的利刃,露出了一個疑惑和不信的眼神,嘴角溢出了一縷鮮血。
庚二疑惑地瞅瞅天空,怎麼到現在還不到?
這都過去了有快半個時辰了吧?這兩千里路有這麼遠嗎?還是老人的飛行術並不像他的修爲那麼出色?
“還有多久?”庚二出言問。
老人分出一絲神識輕飄飄地回答道:“就快到了。”
己十四拖着夥伴的身體,一步步往前走着。
自從那天他奪下週桐的軍刀、制住他,到今天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四夜。
四天來,他一直拖着周桐向他認定的沙漠外圍走去。
“放……開……”
己十四沒有聽見,他只是呆滯地拖着他的戰友在沙漠中高一腳低一腳地走着。
四天來,他們就靠着偶爾發現的一株仙人掌活到了現在。可惜那株仙人掌的根系下並沒有蘊含多少水分,他往下挖了將近四尺也才只感覺到一點點溼潤,完全沒有意想中的水坑出現。如今,從這株仙人掌汲取的一點水分也早已消耗得一乾二淨,從昨天早上開始他們就滴水未沾至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還能熬多久,己十四不願去想這一點。
“擎之……”
己十四站住腳步,這次他聽見了。周桐也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就算自己把仙人掌餵給他時,他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把人拖到稍微蔭涼點的地方,己十四把周桐放在地上,他也走不動了,今天就在這裡休息吧。
“擎之,我……已經不行了。”
“少說兩句,保持體力。我們就要走出去了。”己十四扭過頭不願去看夥伴乾裂、枯黃、沒有生命力的面容。
“你聽我說……”周桐竟然笑了起來,“你我都清楚,我……熬不過今天……”
“閉嘴。”
“那個狗皇帝,這世上哪有什麼仙人……哪有什麼長生不老丹?擎之,我們是第幾批尋仙人?前面的人都沒有回來,我們也肯定回不去了……”
周桐痛罵了一會兒狗皇帝,己十四想讓他保持體力卻說不出口,最後死去的那幾個兄弟也是這樣吧,突然變得思路清晰、語言流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周桐突然對己十四用命令的口吻道:“看着我!”
己十四側過臉看他。
周桐摸索着抓住他的手,以一種奇異的緩慢的語調道:“你食我血肉,你我終成親兄弟,我妻亦是你妻,我子亦是你子。不準把我剩下,我要完完整整地跟着你走出沙漠……”
己十四克制着身體的顫抖,把同伴抱進懷中。
“答應我。”
“……”
“答應我!”
流不出的眼淚滑進憤怒、不甘、自責、悔恨的心田。如果這是你所望……己十四重重點了一下頭。
周桐嘴角咧開,似乎在笑,“擎之,我有沒有……跟你說……抱歉……”
周桐的聲音漸漸低下,終於……
己十四緊緊摟着懷中同伴,一動不動。
傳山盯着倒在腳下的屍體看了好一會兒。
這好像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殺了他?
傳山用腳踢踢那具屍體,人已經不會動了。那張看起來很讓人難忘的面孔也變得灰白、難看。看來再好看的人死了也都一個樣,傳山不屑地撇嘴,順便右臂一揮,解決了一個殺過來的鐵甲衛士。
腦中似乎有什麼在交戰,有什麼聲音在他腦中大喊,但是他拒絕去聽,總覺了聽了會有不好的後果。
對,他應該先去殺敵,把這些敵人都殺光了,再來考慮腦袋中的問題。
一步又一步,一天又一天,這個戰場似乎沒有白天和黑夜,只有一望無盡的敵人還是敵人,也許血腥太多的緣故,空氣也漸漸變得發紅。
傳山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也不記得在這個環境中待了多久。
似乎有……半個月了?還是一個月?
他的身體起了異變,不知何時已經完全化作了骷髏狀。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無所謂地撕去最後一塊衣物,露出了血紅的骨架。
他似乎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他到這裡來幹什麼的?爲什麼會和這些人廝殺?
傳山偏偏頭,深陷的眼眶中已經沒有眼珠,只有兩抹金紅的火焰在跳躍。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我要醒過來!我要醒過來--!”那道聲音似乎還不肯死心,更加瘋狂地在他腦中肆虐。
可是他腦袋裡明明什麼都沒有了,爲什麼那傢伙還會在?
“給我想起來!不能忘,不能忘!”
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吧,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最後幾個敵人也被他砍倒了,原本無窮無盡的鐵甲衛終於沒有一個站立着的了。傳山舔舔指骨化作的刀口的鮮血,深覺意猶
未盡。就在他往前跨出一步時,眼前的景色一變,不再是無邊無際的戰場,他的腳下出現了一片平原,平原中散落着幾個小小的村莊。
骷髏傳山凝神細看,這些村莊看起來似乎很眼熟。
一名婦人慢慢從山下走來。
“啊--!”婦人看見他立刻發出尖叫,丟掉手中籮筐、提起裙襬就向村落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喊:“有鬼啊!魔鬼出來了!”
婦人的叫聲似乎刺激到了腦中那個聲音。
“不!我不是魔鬼。我不是……我只是修煉了魔功,我是誰?好好想想,你一定能想得起來。我是……我是……”
不一會兒,大量的村人從村落中涌出,幾乎每個村人手上都拿着鋤頭、耙子一類的武器,還有人舉着菜刀。
敵人!傳山眼眶中的火焰亮了起來。
老人失望難掩,果然不行嗎?
看來他最初的判斷並沒有錯誤,這一人一魔根本資質平平,不是什麼修煉的好苗子。
老人有些後悔,在明知兩人資質普通的情況下,也許他不該那麼心急的用心魔術來考驗兩人?要知道有多少修到渡劫期的修者就因爲無法過心魔這一關,而不得不面臨兵解或乾脆魂飛魄散的悽慘下場。
他還是太心急了嗎?
可是他不得不急啊!厚土星已經多久沒有外面的人進來了?他厚土門歷經七千年,如今只剩下他和師兄兩人。後繼無人的厚土門還能支持多久?而他們師兄弟也已經有將近百年沒有任何突破,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們根本就別指望能夠渡劫飛昇。
如果不能渡劫飛昇,他們的壽命將會限制在兩千年之內。那麼在他們僅剩下的壽命中,是否能找到如意的傳人把厚土門傳承下去,就成了他們最大的問題。尤其是厚土星的靈試大會就要召開,而厚土門連參賽的弟子都沒有,這事失面子是小,未來百年的靈石和修煉資源的分配可是個要人老命的難題。
前面幾次百年一屆的靈試大會他們就因爲沒有弟子參加而錯過了,這也造成四百年來厚土門可用的靈石和修煉資源越來越短缺。如果這次的靈試大會他們再錯過,大概等待厚土門的只有兩個下場,要麼拋棄祖宗基業離開厚土星,要麼就是直接消失,就像其他許多土生土長的門派一樣。
而他又怎麼甘心讓養他、育他的厚土門落到這種下場?怎麼辦?還能怎麼辦?自然是拼命找傳人了,可這一找,他和師兄兩人就找了整整四百年。
四百年,來到厚土星的新人寥寥可數,就那麼幾個人還被厚土星最大的門派辰砂門和幾個家底還比較厚實的門派給瓜分了。他們這些苟延殘喘的弱勢力門派別說收徒,就是連新人的影子也沒看見。
天可憐見,今天早上他突然從入定中醒來,接着便坐立不安怎麼都無法靜下心修煉,只好出來散心,哪知剛到界碑帶附近就看到了新嶄嶄、香噴噴、活蹦亂跳的三名新人
當時他就在心中大喊:這一定是已經成仙的祖宗們不忍厚土門就此斷送,而送給厚土門的希望。
雖然在看到三人資質時小小失望了一下,但堅信這是厚土門希望的他,寧願相信自己的眼光出問題,也不願意就此放過三人。所以……他大起膽子直接給沒有師門的一人一魔用了心魔術,只要這一人一魔能戰勝自己的心魔,那麼資質什麼都是浮雲。
老人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思索什麼的庚二,他的考驗肯定是過頭了,那一人一魔很可能就這樣陷在自己的心魔裡再也醒不過來。
不過這也不能怨他啊,他這還不都是爲了厚土門!
希望這小子不會發現他做的手腳,不過發現了他也不怕。大不了……大不了……哎呀,他是好人,怎麼能做出斬草除根的事情來呢?
“怎麼還沒到?”庚二用懷疑的眼光盯住老人。
老人打哈哈道:“就快了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