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田裡有收成,這日子怎麼也能過下去,可你們也看到這田地一年比一年差,官府稅收卻一年比一年多,去年一下收了五年的稅,說是要打仗,今年又來收,還說不交就拿男丁充數。”
王崗苦笑,“跟他們求情,還說我們偷懶把田地給養瘦了,要把我們的地都給收回去。更可惡的是,胡家田莊那些狗奴仗勢欺人,編出的各種名目的份子錢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得跟五姓村一樣,全村賣給胡家爲奴!”
王崗環視村人一圈,嘆氣道:“如果爲奴能填飽肚子、養活家人也就罷了,你們看看五姓村現在過得是什麼豬狗不如的日子?我們雖然一樣吃不飽飯,好歹還是自由身,沒人天天拿鞭子抽我們幹活,也沒人毫無顧忌地跑來睡我們的媳婦和孩子。”
大嘎子抱着頭蹲在了地上,嘴裡帶着哭音喊道:“這些我都知道。可我們能怎麼辦?賊老天這是要逼死人哪!外面活不下去,回來還是活不下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到底要怎樣纔有活路?”
一名年紀大約二十多的村人看到王崗從他臉上掃過的目光,想了一下開口道:“別村人都靠打劫外地人、拐賣別村的娃過活,我們村應該也能……”
王崗立刻否決:“這樣的日子能過多久?打劫一次、兩次,人家聽到聲就不會再從我們村裡走。拐賣別人家的娃?我寧願帶着一家去外面討飯,也做不出這種缺德沒卵子的事!”
“里正,那你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另一名村人嘆氣道。
“就是啊,伯俞叔,您見識廣,您說我們要怎麼辦吧?”有村人也對伯俞叔叫道。
伯俞叔看向王崗。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王崗提了提包裹,對村人們道:“這是人家送的點心。走,先把各家的娃都叫到麥場上來,一家分一點,就算不多,也總比等會兒被那些畜生搶走的強。大嘎子,你去把樁子他娘給揹回來,咱們無能,接濟不了他家一家子,以前沒吃的也就罷了,如今有了吃的,就算大娘要死,咱們也得讓她吃飽了再上路。”
看王崗沒有正面回答大家的問題,村人們互相看看也不再追問,他們這位里正別看年輕,可最有主意,他既然沒說話,也許他心裡已經有了應對之法?而且沒見伯俞叔也沒開口?
其中也不是沒有村人怨恨王崗放走那對兄弟,因爲這代表他們等會兒又要辛苦應付胡家田莊來討喜錢的家丁,說不定還會捱打,但王崗幹不出打劫的事,他們就能了嗎?
人就算在被逼到極端的時候,就算面對着極度厭惡的人,下手時良知和本能也會做一番拉鋸戰,何況是面對陌生人?而且這陌生人對他們還帶着一點善意。
眼看大家都已散開傳訊和回家找自家娃兒,那名二十多歲的青年村民走到王崗身邊,低聲道:“我探過大家的口風,有些人確實打算拼了,但大多數人……”
“他們還打算熬多久?脊樑骨都被人踩斷了,還能在地上爬。”王崗怒其不爭地低罵道。
“大家只是害怕。”伯俞叔突然道。
“我知道大家在想什麼。”王崗搖了搖頭,“無非就是想着熬一熬總能熬過去。現在這個宰相不好,就想熬到皇帝換一個宰相。現在的田地和收成不好,就指望熬到那修了十來年還沒挖出一個河頭的河道來灌溉。但他們怎麼不想想,我們還能熬多久?”
“唉!”青年村民長長地嘆氣。
“不能再這樣下去,等到大家都餓得沒有力氣揮動鋤頭,那時候我們想做什麼都遲了。”王崗臉上出現堅毅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青年村民問。
王崗看看伯俞叔,又看向青年人,沉聲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大家怨氣足夠,只是缺少一個機會爆發出來。我們現在缺少的是一個能引燃大家所有怨氣和怒氣的契機。只是交不上喜錢還不夠,胡家那些狗奴頭不可能把我們一下就逼到死路,所以我們還需要一些別的、更重要的……”
躲在一邊跟着偷聽的大黑騾感嘆道:“總算碰到一個有良心的傻蛋。二爹,我們要幫他們嗎?”
這一路上他們被打劫多次,還是第一次碰見窮得連褲子穿都沒有卻還能守住自己良心底線的人。
“庚二,你身上還有多少食物?”趕車大漢拍拍大黑騾,詢問少年。
“還有一些,怎麼,你真打算幫他們?你不是說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嗎?”
“你也聽到那王崗說了什麼,他不是還缺少一個讓村民爆發的契機嗎?我們就給他一個,如果他聰明,自然會善加利用,也算幫他一把。”
庚二撇嘴,“你是想讓南邊快點亂起來,你弟好渾水摸魚是吧?”
“這裡早就亂了。看看我們一路走過來,多少地方都鬧得快過不下去了。上次不是還聽說蜀州那邊的阿佘族要封閉蜀境自立爲王嗎?”
“你弟又多了一個敵人。”
“不一定是敵人,阿佘族民性彪悍有點排外,但爲人也十分義氣和重血性。傳海只要不蠢,當會以籠絡爲主。”
“等等!我剛纔就想問你,你是不是在這裡發現了什麼?”
“看出來了?”
庚二撇嘴,“你想幹啥我都知道。”
傳山看他那小樣就手癢,伸手捏他的嘴巴,“不愧是俺的小……郎君,對哥這麼瞭解。”
大黑痛苦地別過大腦袋,他大爹對他二爹不但做的事越來越猥瑣,就連說的話也越來越不着調,怪不得二爹的起牀氣一天比一天大。
庚二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在很認真地想要不要節制一下某魔頭的某個旺盛需求。自從對方出關以來,幾乎天天拉着他交/配,雖說這樣對兩人都有一定好處,但壞處也很明顯,那就是很容易造成某人的不知節制,而且越來越過分!
“二?”傳山又摸了他一把。
嗯,就從今晚開始節制吧。庚二私下做好決定,這才擡眼慢騰騰地道:“說吧,你發現了什麼?”
尚不知道自己就要開始被迫禁慾的男人獻寶似地點了點遠處的土地,“這裡的土質還不至於如此貧瘠,這麼大一片土地會變成這樣,除了與缺水有關,還因這片地下面藏了一物。”
庚二修爲不夠,展開神識探看了半天沒看出地底下藏了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能讓小魔頭看上眼的一定不會太差。
傳山神秘一笑,“晚上我帶你下去尋寶,現在我們先把這村裡的事處理一下。那村子裡的村民雖然不知道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土地下埋了什麼,而且那東西對他們也沒有好處,但我既然拿了那東西,那就稍微幫他們一把好了。”
庚二一邊在腦中思索什麼寶物必須要等到晚上才能尋到,一邊問:“那你想要多少食物?”他有點擔心不夠。
“別給太多。”大黑轉頭加了一句。
庚二踹了它屁股一腳,這小氣騾肯定不是他教出來的。
“呵呵,放心,你二爹儲存那點食物也不容易,我不會全要。”傳山說着,目光從路邊的破瓦盆上一掠而過。等等,瓦盆?
傳山眼睛一亮,“胖啊,我想出一個主意,也許不需要你貢獻食物也說不定。”
“什麼主意?”
“你可會五鬼搬運之術?”
“那是鬼修的本領,不過我會類似的。你想幹嗎?”
傳山沒有直接回答庚二的提問,只說道:“白師父在我們臨走前教給我不少魔功施法技巧,其中就有一個役使小魔進行搬物的術法,叫魑運術。”
傳山捏了幾個不算太複雜的指訣,口中輕“叱”一聲。
兩人一騾盯着面前空地,等待小魔應召。
傳山手指交錯搓了搓,這是他第一次召喚魔物,把握不是很大。
半刻後,傳山判斷自己這次召喚可能沒有成功,正打算再來一次,一隻看不清身影的霧狀魔物忽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庚二看着眼前這隻魔物,低聲道:“魑魅之魑,山林異氣所生,天生魔物的一種,可惜能開靈智者極少。這隻可以應召前來,想必已經有了幾分靈智。”
大黑歪頭看着魑魔,似乎很想衝上前咬一口。
魑魔微微避開了它一點。
“這隻魑住的還挺遠。”傳山見第一次召喚小魔就能成功,十分高興。從小木桶中摸出一隻看起來極爲普通的黑色瓦盆,交給那隻魑,並直接傳意給它。
魑接過那隻瓦盆,瓦盆一點點消失在霧團中,不知道給魑放到了哪裡。
“魑天生可以藏物,倒比役使鬼魂還要方便一些。”庚二誇獎道。
傳山也很好奇魑把東西藏到了哪裡,用意識詢問魑,經得魑同意,隨手點上魑身體一點。
魑靜靜地停留在原地。
傳山利用自己的身體特質,以及強大的神識,很快就查明瞭魑藏物的秘密。
物品並沒有消失,那隻瓦盆還在魑身體裡。這是魑獨特的能力,構成它身體的那團漂浮不定的霧氣,可以讓大多數生物和元嬰期以下修者都無法看見它攜帶了東西。而隨着魑修爲提高,它藏物的本領也會越來越厲害。
傳山查探清楚後,並沒有收回手,而是又傳達了一些意思過去。
魑身體一震,然後像是極度喜悅般,構成它身體的霧氣泛出了淡淡光澤。
傳山低叱:“靜神!”
魑立刻不動,那認真的模樣似乎在理解和接受什麼,片刻後,霧氣一轉,伏在了傳山腳下。
魑似乎在對傳山施行大禮。
傳山坦然受了它這一禮。
魑飄起,原地轉了兩圈,隨即就如煙霧般消失。
兩人一騾都從魑的舉動那裡感覺到它的喜悅之情。
“你役使它,給了它什麼?”庚二知道魔族之間的交換規則,好奇地問道。
“它已開智,缺的就是修煉之法。我剛纔在它的意識中印了一部最適合魑魅之流修煉的魔功要訣山氣訣,而它答應之後百年爲我役使。”傳山覺得這個交易很划算,說起來這還是他修煉魔功以來第一次役使魔物。以後百年,這隻魑也算是他的直系下屬了吧?
如果這隻魑願意,他覺着也不錯,也可把它收做厚土門弟子,山氣訣本身就是厚土門魔修傳承之一。
“那你打算讓它做什麼?那隻瓦盆有什麼用?你讓它送到哪裡去了?”
“你們猜?”
大黑昂起腦袋,口水滴答地問:“它能搬運最好的大豆來嗎?再來兩壇辣口的燒刀子。”
庚二鄙視他,“你就知道吃。”隨即抱頭努力想,“魑運術……你是想讓它搬運什麼?那隻瓦盆……你讓它用瓦盆替換我們送出的那個包裹?不過那瓦盆有什麼用?儲物?”
傳山笑,捏捏庚二皺起來的臉蛋,俯身舔了他一口道:“新京胡王府小王爺今日娶親,佳餚美食想必早已堆砌無數,就等着上桌招待客人。”
庚二被舔了滿臉口水,正準備掏出家法小鐵錘進行回擊,一聽有吃的,也顧不上臉上還有口水,拍開湊過來還想佔便宜的某人,立刻對着大黑喊:“快!我們去胡府。”
大黑原地揚了揚蹄,不屑道:“二爹,你又犯傻。”
庚二轉臉訕訕地問某人:“呃,胡府怎麼走?”
傳山、庚二,帶着小呆子和大黑,不要修者臉皮地跑去新京胡府吃霸王餐時,王崗已經把所有村人都召集到打麥場上。
“……這幾年下來,大家捫心自問,我們過得都是什麼日子?而胡家過的又是什麼日子?”王崗握緊拳頭大聲對大雁村村民們喊道。
村民臉上浮起了明顯的痛恨和仇視。
王崗情緒激昂地繼續道:“別的村是有人靠打劫、甚至賣別人孩子過活的,可你們看看那些村莊現在都成什麼樣了?別說外地人不敢打那些村莊走,就是本地貨郎都繞着他們!那些被偷了孩子的村莊天天去找那些村拼命。大家爲報復,還互相偷對方的孩子和女人。有多少村莊就是這樣互相拼殺沒的?”
一名看起來邋里邋遢、看不出年齡的男子在這時用一種不耐煩的腔調叫道:
“里正,你說這些有啥用?大家都知道這個理,可我們還能怎麼辦?田地種不出東西,進城給人幹活人不要,修河道不給錢還要咱們交錢,如果不是日子實在沒法過了,誰會去打劫和賣孩子?好啦,先別說這麼多,不是說那對兄弟給了一包點心嗎?你不是說要分給娃兒們嗎?趕緊分吧!天冷死了。”
“就是啊,我們家娃兒饞得都流口水了,大兄弟,你就趕緊分吧!”一名看起來十分衰老的婦人圍着一牀破棉被大聲喊道。她身邊站着三個孩子,最小的孩子躲在棉被裡拉着她的內衣襟、吮吸着大拇指。
這家人身上都沒有完整的衣服,那婦人和孩子直接裹着一牀破棉被出來,她男人穿着家中唯一一套棉衣,腿上一樣綁着稻草。
三個孩子圍着母親縮成一團,冷得直髮抖。如果不是聽說有吃的,三個還不能幹活的孩子會在家裡的炕上一直窩到三月頭。
而在這期間經常會有些身體衰弱的孩子因爲飢餓和寒冷就在睡夢中死去,永遠都見不到來年的春天。
圍在王崗身周的幾名壯年男子互相看了看,伯俞叔對王崗施了個眼色。
王崗無奈,每次他想鼓動大家起來反抗,可是幾乎每次都不會如他的意。也不知是這裡百姓的民性太過憨厚朴實,還是天生的爛泥,只求得過且過。都被逼到這種程度,竟然還能抱着繼續熬的念頭。
有時他也會忍不住想:放棄吧,他們自己都不努力求生,你還管那麼多幹什麼?你自己的爹孃都給這一村人活活拖死了,你難道也要步他們的後塵?
可是……他連陌生人的大鬍子兄弟倆都能出言指點讓他們躲避禍事,又怎麼可能眼看着這些鄉親和親友一點點走向死路?
他不可能不管他們,就像他的祖祖輩輩一樣。
“好吧,按照家裡的娃娃人數,大家就把這包點心分了吧。大人這次就不分了,分給孩子,說不定這口食能讓孩子多活兩天。”
村民們都沒有反對,大人吃這兩口食也不頂什麼用,還不如省給孩子。
這段時間孩子死了不少,有些丫頭片子剛生下來就被父母弄死,爲的就是給家裡省口糧。
弄死孩子的父母並沒有什麼罪惡感,在他們想來,反正這些孩子也長不大,還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來到世間活受罪。
王崗作爲里正無力幫助這些家庭,也就無法阻止他們這麼做。
嘆口氣,王崗爲表示他沒有一點貪污,當場就在一張現拖過來的爛腿木桌上解開了包裹布。
包裹一打開,一股香甜的綠豆糕味兒和濃郁的肉餅香差點讓一直半飢半飽的村民齊齊撲上來。
說來也奇怪,這麼冷的天,就算現做的點心,放到現在也應該變得冰冷,可這包點心打開時竟然還冒着騰騰熱氣。
王崗也忍不住愣了一下,隨即狠狠吞嚥了一口口水。
這裡正真不是人做的,不但要做到公平公正,還得在自己餓着肚皮的時候硬把食物分出去看着別人吃!
大雁村的村民們眼睛都紅了,盯着那個包裹無意識地一點點往前擠。
排在前面的一些孩子一把甩開大人的手,也不顧寒冷了,光着屁股就往爛木桌上撲。
還好木桌前還有幾名大人看着,連忙把這些餓紅了眼的熊孩子全部拉住。
王崗看情況不妙,也連忙大聲喊道:“都別亂!每個十二歲以下的孩子都有份。誰敢搶,他一家都沒的分。家裡沒十二歲以下孩子的就別上來了。多出來的分給村中老人。”
因爲這句話,各家各戶的大人都趕緊拖住了自家蠢蠢欲動的娃娃們。而聽到十二歲以下才能分到食物的大孩子們各個都露出了羨慕和妒忌的表情。
勉強維持了秩序後,王崗給綠豆糕和肉餅都過了一遍數。
三個油紙包包着的綠豆糕一共有兩百小塊。
成年男子巴掌大、一指厚的肉餅有整一百張。
王崗也沒想到看着不大的包袱竟然放了如此多的食物,尤其那一百張肉餅,放在包裹布上高高一堆,看着就誘人至極。
害怕弄髒食物,王崗也沒有把東西挪地方,就放在包裹布上開始分食。
大雁村好歹還有近兩百戶人家,加上越窮孩子越多的奇怪定律,整座村莊十二歲以下的孩子竟有九十六個。
王崗再次確定了一遍人數,一個孩子給了兩小塊綠豆糕和一張肉餅。
“唔唔,好香!好好吃!”
分到食物的孩子各型各樣,高興是共同的,但表現卻各自不同。
有的孩子嘴饞,拿到食物就立刻塞進嘴裡,都顧不上跑回父母身邊再吃。
有的孩子拿到食物,硬是忍着那誘人的香味,快速跑到父母身邊,把食物又交給了父母,“爹,娘,看,肉餅!你們吃。”
“好孩子,真是孃的好孩子!你自己吃,乖啊,趕緊吃完,別剩下。”
還有的孩子則自己吃一點,剩下的拿給兄姐或者好朋友分享。
“大哥,二哥,大堂哥,你們嚐嚐,肉餅好好吃!”
做哥哥們的笑眯了眼,壞心眼的一人在肉餅上咬了一小口。
“安安姐,給你吃綠豆糕。”
“毛毛真好,姐姐吃一口就夠了,剩下的你吃啊。”
“不準搶!這是我的,哇啊--!”也有兩個孩子吃完了還想搶別人的,被大人們拎到後面教訓去了。
哄哄鬧鬧地把食物分了一半,伯俞叔突然“咦”了一聲。
王崗轉回頭看他。
“里正,你看!”伯俞叔沒說話,反而是那名青年村民指着桌上打開的包裹,驚疑莫定地對王崗小聲叫道。
“怎麼了?”王崗順着青年村民的手指看去。
散開的包裹布上綠豆糕和肉餅好好地堆放着,瞧着並無什麼不妥,甚至肉餅還冒着熱騰騰的香氣。
等等?熱騰騰?
王崗想起剛纔自己分的肉餅似乎一直都是熱的,可是這怎麼可能?
不說包裹到手上多長時間,就解開到現在也有小兩刻時,這麼冷的天,怎麼可能還是熱乎乎的?
王崗不相信地伸手摸了摸肉餅。
……熱的,竟然真是熱的!
“里正,你看出來沒有?這些東西……”青年村民似乎異常激動,拉住王崗的胳膊哆哆嗦嗦地竟然說不出話了。
王崗看着那堆肉餅和綠豆糕,腦中閃過什麼。猛地!王崗瞪大了眼睛。
他分到現在,眼看剩下的娃娃已經不多,爲什麼包裹布上的肉餅和綠豆糕竟一點都不見減少?
王崗擡起手死命揉眼睛。
青年村民顫抖着小聲叫:“里正,你也發現了?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眼睛晚上看不見,難道白天也不行了?”
“伯俞叔?”王崗看向中年人。
伯俞叔眉頭緊皺,似乎在思考什麼。
王崗一把拉過旁邊看守桌子的另一名村民,指着桌上的包裹布問:“你看到沒有?”
“什麼?”那名村民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王崗急得又拉過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大嘎子,“嘎子,你看!”
“看什麼?”大嘎子沒好氣地道。他把樁子老孃辛辛苦苦揹回來,還被那小老太給埋怨一通,現在正火着呢。
“看……剛纔我分之前就這麼多,可現在好像還是這麼多?你瞧瞧是不是我瞅錯了?”
王崗太激動,忘記聲音要小一點,經王崗這麼一說,包括大嘎子在內,守在木桌周圍的幾個村民一起好奇地圍到桌邊開始仔細查看。
沒分到食物的小孩子開始鬧騰,王崗連忙和幾名大人一起動手,把剩下的孩子都給打發了。
而那些綠豆糕和肉餅看着只減少了一點。
“里正,你沒數錯吧?”有村民懷疑道。
“我怎麼可能數錯!我數了兩遍!伯俞叔也幫着數了一遍,難道我們兩人能都數錯了?”王崗大叫。
“發生什麼事了?那邊叫什麼呢?”有些嫌冷的人已經打算回家,看到木桌那兒鬧騰了起來,紛紛回頭觀看。
“不管有沒有數錯,還有這麼多東西,下面怎麼分?”大嘎子咽口水道。
王崗一咬牙,“分給村裡的老人。他們好多人爲了把口糧省下來,已經好幾天光喝水沒吃東西。把東西分給各家,讓他們帶回去給各家長輩。孤寡的,我們送!”
聽說剩下的食物還有不少,還能分給家中老人,大家一邊感到奇怪,一邊又興高采烈地圍攏了回來。
這次,王崗幾人特別注意觀察,可是……各種異想天開的猜測落空,包袱布上的綠豆糕和肉餅眼見着就要見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