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哥哥!”想必人小鬼大的金鈴子已發覺到月翩翩的失態,關切地伸手相牽,雖然他的手很小很軟卻帶給月翩翩前所未有的溫暖。月翩翩張着漆亮的雙瞳溫柔相視,艱難地扯出一個無所謂的謔笑,反握住他,將他領至鳳朝雲早已爲她準備好的宴几旁。再瞥向祁廣凌,竟春風得意般享受美人恩?心中一時鬱悶空蕩,咬脣偏過頭去。自嘲道,既是仇敵,管他所遇何人,只是她的心會難受會彆扭,或者她只是受不了一個酷似霽君的人在她面前與他人花前月下,對酒當歌……
“嗯!”鳳朝雲清了清喉,用殺傷力超強的目光盯着月翩翩牽金鈴子的手。
“吾皇萬歲萬萬歲,臣叩見皇上!”月翩翩攜金鈴子朝他一揖。雖然沒有去細究鳳朝雲的眼神,但總覺得他看金鈴子時有點怪異與警剔。
“免!”鳳朝雲根本沒有給月翩翩他們行禮的機會便朗喝一聲,“賜坐!”
一眼瞄去,皇后歐陽飛雪正惱火地揪着絲絹,一雙燃着嫉恨光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金鈴子不放。覺察到月翩翩的bi視,她亦不迴避,只是衝月翩翩高深莫測地一笑。
“開席——”林順公公唱喜般的聲音剛落下,一旁動作謹慎的宮女便小心地往月翩翩面前的酒杯中斟起酒來,這時,一股葡萄美酒的香甜攪動着不同尋常的雄黃粉直鑽入月翩翩的口鼻,胸口倏地沉悶起來,是誰?竟然敢在聖宴上耍手段?月翩翩的目光一一排除地看過去,喬丞相?鳳嘯天?奴妃?飛雪皇后,抑或是——皇上?
淡下眸,伸手捏住高腳杯,這時月翩翩才發現,她與金鈴子的酒杯竟是七彩琉璃夜光杯,在夕陽的餘暉下,杯中酒液猶如血淚,晶瑩而腥紅。她一手按住金鈴子握酒杯的手,搖了搖頭。
但她卻逞強地一飲而盡,月翩翩忍不住抹脣而贊,“好酒好酒,微臣謝皇上厚愛,斗膽與皇上再飲滿此杯!”小小雄黃能耐她何?
未料,一杯酒入喉,肚中卻如刀割般難受,難道
這不是普通的雄黃?
“哥哥!”金鈴子早在雄黃味一入鼻時便眉心一蹙,神色大驚,此時忙奪過酒壺,“聖宴酒好,殿前卻不能失儀!”殿前不能失儀,金鈴子你這是在提醒月翩翩切不可爲逞一時之強而在殿前失了分寸或是被他人利用?
鳳朝雲脣角揚起,豪爽地揮手道:“金鈴子,讓他喝個痛快,我鳳樑國的月將軍,哈哈哈,果然與衆不同,賜酒!”
說話間,一親衛爲月翩翩搬來一罈酒。鳳朝雲哈哈大笑,“喝,今日我們君臣一醉方休!”
“喝,哈哈!”月翩翩站起身來,擡手便就着鴛鴦壺口豪飲起來,任那壺中美酒伴着雄黃化作一道優美的弧線灌入喉中,是誰說一醉可以解千愁?或者可以一試!
“嗯?”明明壺中還有酒,爲何竟倒不下來了?月翩翩不爽地晃了晃壺身,皺緊了眉。不知道這些暗中作怪的人,到底是要她月翩翩喝還是不喝?還是作怪之人不止一人?
“月將軍,壺中美酒與本王的竟迥然不同,皇兄倒是偏心!”率先開口的竟是鳳嘯天,難道是他要對月翩翩下手?月翩翩審視地看着他,自己與他素無往來,除了上次劫走金鈴子一事。料想若當時聖旨爲假,他不可能不知道,爲何還放行?
“哈哈,嘯親王好眼力,此乃特等貢酒,朕都捨不得品嚐,今日特意拿出來賞賜朕的月將軍!”鳳朝雲神色微變,話間卻避開鳳嘯天的目光,仍對月翩翩遙遙凝望,眸中閃着愕然又帶着幾分欣賞的光茫。
“謝吾皇龍恩!”望向始終未看自己一眼的祁廣凌,月翩翩竟然有些負氣,把玩着夜光杯,月翩翩突然一時悲涼,感慨地吟起《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詠詩不過一時興起,並非無故賣弄,何況此詩亦非原創,只助酒興爾。
“好詩!”鳳朝雲陡聞月翩翩放縱吟哦,龍目一閃炫彩,擊掌相喝,益趣盎然,“朕嘗聞人
讚歎月將軍通詞曲達音律,一曲震得九天妖狐現出真身,實乃箇中高手,不料竟還私藏滿肚風雅詩賦,朕今日大開眼界了!好詩!”舉杯邀月翩翩同飲之際,再呼臣喚弟。
鳳朝雲遊移打量的目光在衆人中徘徊,最終停在祁廣凌身旁的美人身上,“夢靈以爲?”
“臣女不敢!”那少女盈盈一拜,聲音溫柔如燕語。
“哈哈,算了,朕也不爲難你了,父親大人與未婚夫婿都在,小女兒家害羞亦是人知常情。”鳳朝雲擺擺手,一改朝堂上的威嚴強勢,談笑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慵懶風韻,卻不知這簡短一句打趣的話不啻在月翩翩的心湖中投下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濤。
原來坐在祁廣凌身旁的女子乃是喬相爺的女兒喬夢靈,前幾日雖然碰見過,但爲何祁廣凌竟是她的未婚夫婿?
想起霽君,一種空蕩、無助、寂寥、嫉恨摻雜的情愫漫漫將月翩翩襲捲吞噬,月翩翩單手握起壺柄,仰頭便欲一醉解千愁,卻連酒也跟她作對,明明一壺酒,卻偏偏顛倒壺口也未見落下一滴。心知定是有某人在暗中運功,強止住了酒的下落之勢。怕她喝嗎?此時還有誰在乎着她嗎?還是故意奚落,連酒也不讓月翩翩喝個痛快?
“拿酒來!”月翩翩氣惱地重重放下酒壺,對着手捧壇酒的某侍衛喚道。
“還不快給月將軍斟酒?”祁廣凌對着站在他身旁的斟酒侍女低聲喝責,眉色沉沉,似壓抑着某種不快,側頰輪廓深邃,夕陽的餘輝斜落,映得他的影像有點蒙朧,象是鍍着一層金屬的光暈。
侍女突然遭此喝叱渾身一顫,一低頭,忙不迭地走到月翩翩的宴幾側。隨着酒緩緩而有節奏地倒滿夜光杯,月翩翩敏感地聽到有不少人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懂祁廣凌爲何牽怒,印象中他雖然有點冷血,卻不是個亂髮*威的主。
難道他已覺察到月翩翩酒中有異?可是那於他何干,要他來多管她的閒事?何況他現在還有閒暇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