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馬回營,府三裡四!”
“覈對編制,交換兵器!”
一道道命令從各編制指揮官口中發出,大軍井然有序的涌入事先紮好的工事中,這裡便是程務挺口中的天軍大營了。
不難看出中國封建史上無論哪個統一的朝代都以天朝自居,皇帝叫做天子,皇宮叫做天宮,連軍隊都叫做天軍,就連少數民族所建立的滿清也不例外。
或者說這就是漢人文明在封建史上獨一無二的優越感,但這也坑慘了與時代脫節的清政府。
唐冠所在的位置已經前調,說白了他就是個編外人員,怎麼走看他自己愛好,不過他此來可不是來旅遊的,當即暗暗關注起這些人指揮軍隊。
漢人的軍隊向來如此,雖然缺乏野性戰意,但相對的紀律性極好,只見本是緊湊的長龍,各自長官一喊,立即分成一個又一個大小不等的兵團,唐冠這才發現原來這行軍並不是按兵種來排,行軍時湊成一團,他倒是不曾注意。
藉着夜色可以看出每個兵團兵種都極爲完善,武曌這次算是下了血本,帶出了的幾乎是帝國半數精銳。
此時全國實行的是府兵制,像太宗和武曌這種牢牢把控中央的皇帝這種軍隊制度配合上均田制確實相得益彰,可是後唐皇帝從玄宗開始中央便出了問題,以至於節度使所形成的藩鎮憑藉這種制度搖身變成了大軍閥,出現了諸如安祿山等可怕人物。
“各地自主招兵買馬。戰時抽調,臨時任命將領。打完再還回去,李世民打的好主意,既不讓武將真成了大軍閥,也不用自己花錢養兵,可惜這需要的中央控制力太強大了。”
想到這唐冠眼睛一眯,如今武曌在奪權這條路上做的比太宗還瀟灑,中央的控制力確實是終唐一朝最強大的時候,看這些兵馬其實一半對一半。緊隨武曌的幾個寒門將軍手中的均是中央南北兩衙常備的精銳,而那幾個老牌將軍手下卻全都是各地抽調的府軍。
“嘿,估計李世民不僅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媳婦打翻了他老李家,也不會想到他那重孫子醉死在了溫柔窩。”
想着想着,唐冠突然心中一樂,玄宗中後期中央控制力急轉直下,他爺爺量身打造的好主意。卻成了勒死唐帝國的最後一擊。
何棄療見唐冠勒馬不行,也停在了一側,又見唐冠默默不語望着軍隊涌進,良久後纔出聲道:“去病兄。”
唐冠聞音對其微微一笑,隨即攜着已經睡着的小七緩緩駛向那邊軍帳,武曌終究還是沒有露面。唐冠這個陪行人員也沒的陪了。
不僅如此,他還帶着兩個醬油選手,如今目的地是到了,可唐冠還是有些雲裡霧裡,武曌先是大修明堂。而後御駕親征,這其間國庫動用頻繁。卻好像又是九牛一毛。
不得不說她確實趕上了一個好時代,老天爺也沒有與她作對,有些皇帝不是亡在耽於享樂,也不是滅在諾諾無爲,甚至他本人勤政愛民,學富五車,可偏偏老天爺不給他機會做一個好皇帝。
之所以這麼說,原因也很簡單,人言天災人禍,人禍只是一方面,排在前面的天災纔是古人所面臨的的最大問題,當碰上乾旱洪澇,此時的唐帝國或者說全人類都只能束手無策。
是以這是一個靠臉吃飯的年代,我們常聽到爲人臣子對皇帝言道:“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這句話便詮釋了這個道理,風調雨順不是恭維的話,而是對統治者最大的安慰,武曌修明堂,拜寶圖,一是愚民,二是祭天,她當然不能免俗。
誠然,武曌的運氣極好,但就像唐冠所言運氣就是實力,沒有什麼靠運氣機緣這一說,人家有運氣,你爲什麼沒有,那就是沒實力。
這也是唐冠對自己投機倒把沒有絲毫負罪感的原因之一,別人說他能有今日全是運氣好,他倒是想說你有一個我看看?
話外音落下,唐冠雖是一個醬油人員,不過安排的倒算不錯,料來是程務挺事先見到了他的緣故,可以看出他們眼前的帳篷嶄新。
唐冠拍醒身後小七,而後紛紛下馬,唐冠負手進帳,四處掃量了一下後對何棄療笑道:“總算是到了。”
何棄療聞音微微一笑,隨即俯身整理起被褥,而小七一下仰到在鋪上,他這一天昏昏沉沉,到現在耳邊還全是那呼呼風聲。
唐冠輕輕拍打了一下身上塵土,到是到了,戰也宣了,可是唐冠倒是真想找一個人問問,這仗怎麼打。
衆所周知突厥人向來不和人臨兵列陣,又居無定所,吐蕃戰事之所以拉鋸,便是因爲雙方頻頻你爭我奪,吐蕃人有他們自己的城市與文化,甚至有相當一部分在一地根深蒂固。
無論是春秋所傳的諸般兵法,還是這些年所積累的戰爭經驗,說小一點其實就是中國人在內戰,說大一點這就是農耕文明面對遊牧者最大的尷尬。
幾十萬對幾萬,衝撞起來,確實沒什麼好說的,可惜這不是草把子,遊牧文明之所以可怕,其一是因爲彪悍勇猛,其二便是因爲光腳不怕穿鞋。
太宗依靠百鍊精兵和那時突厥在河套一帶定居的優勢,才一鼓作氣將其擊潰,這其間有很大的水份,那時的突厥初入中原,河套一帶水草豐盛,久居之下竟然拋掉了他們最大的優勢,不捨得走。
那麼死守在一地的唯一結果可想而知,面對幾十倍於他們的漢人,慘敗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如今的後突厥,又恢復了他們的優勢,唐冠望着帳外攢動的火焰微微搖頭,一片沙海就讓大軍有些舉步維艱。
那遠方深漠豈不是要讓全軍葬送?
就在唐冠沉吟之際,突然一人掀帳而入,此人身着輕甲,個頭不矮,與其不對應的卻是那張有些稚氣的臉龐。
“將軍傳你。”
他進賬先是打量了一下三人,而後纔對唐冠出聲。
唐冠聞言一笑,拱手道:“天策兄,別來無恙。”
來人正是程天策,他對唐冠可沒什麼好感,那日唐冠在宮門前威脅他,可笑他當時還生出害怕之感。
聽他問話,也不想與其多說,抱拳回了一禮便轉身出帳。
“棄療兄,你早些歇下吧,我出去一趟。”
何棄療不識得來人,但聽聞將軍二字,也不想多惹麻煩,輕輕點頭回應,唐冠見狀轉身出帳。
“唐殿元,隨末將來。”
程天策身處軍中,倒是把性子收了起來,唐冠見狀微笑隨在他身後向營地深處走去。
此時營地顯得頗爲熱鬧,本就駐紮在此地的邊防軍正引領着一隊隊兵馬向他們的營帳走去。
一片人喝馬鳴,唐冠行走之際卻將目光放向了被四個營帳圍在中間的大帳,那是武曌所居,再看周圍四面開闊,毫無制高點可言。
這營確實扎對了地方,一有風吹草動立即便能知曉,四周工事高大,唐冠不是第一次來野外軍營,當年在裴炎營中的景象還記憶猶新,但此間大有不同,程務挺是職業軍人,他所建立的工事儼然就如一個堡壘一般。
營地甚大,不時有巡邏甲士路過,程天策在前方引路,不多時行至一帳前,左右有甲士把守。
程天策對帳前二人言語幾句之後,二人讓開道路,程天策回首道:“將軍就在裡面。”
唐冠聞言點點頭,整理了下衣物,面帶笑容入帳。
腳剛踏進,便看也不看的拱手笑道:“老將軍,久違了。”
說罷,唐冠擡起頭來,可眼前空空如也,唐冠見狀眉頭一皺,正要轉身,突然一個女子冷冽的聲音響起。
“你這亂臣賊子,還不給朕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