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錯了

龍天霸感覺來到了一片混沌之處,就如荒島上的霧靄一樣朦朦朧朧地看不透,他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四面八方都是霧氣,腳下似乎總也踩不到底,就在霧氣上面漂行,邁步往前走出,走了好遠沒看到一個人,更沒有任何東西,好像這裡是天上可以移動的雲層。

這裡似乎都被霧氣籠罩起來,就他一個人,他走得好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盡頭!如果永遠在這裡徘徊,永遠沒有朋友;沒有同類,更沒有萬物,他首先感覺到的是孤單,而不是擔心如何生存下來。

他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困難,就怕超乎人力之外未知的事物。

現在一個人得時候,前塵往事紛沓而至,他想的不是那個表面對他關懷備至,實際上只關心他自己和權利地位的父親。

他想的是荒島上兩個兄弟和兒子,想到了孩子,他又突然想起了她,透過眼前的迷霧似乎能感覺到,老婆第一次接受他那副委屈的面孔,如櫻花般飄落的面孔從那以後再無笑顏。一絲傲氣由心底升起,想我龍天霸鶴立雞羣、超脫凡俗般的人物,還委屈你了不成,至於你哭哭啼啼、愁雲滿臉,心中又升起了極大的蔑視,從那以後連正眼都沒瞧過她,甚至都忘記了她的容貌。

如果今生就在這裡徘徊,最對不起之人就是她了吧!跟了他幾年,身份不清不白,還爲他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健康的小傢伙,那孩子真可愛。若是將來永遠在這裡,再也見不到他們了,真想他們!

他腦海裡更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存在,好多個清晰的影子都是她生完孩子以後,清亮的雙眼;堅強的個性;戲弄老三拉攏老二的鮮活舉動一一展現在他面前。

頭腦中豁然開朗,他知道了最近頭腦中迷茫的是什麼,他放任她成長起來,是因爲他在意她,在意她一舉一動,在意她的一顰一笑。纔會在對方休了他以後惱羞成怒,纔會在分居以後,打獵過程中屢次失態。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時只是感覺心中有怨氣,現在事過境遷再審視自己內心,才發現不知何時內心深處竟然長出了一顆幼芽,這幼芽就是愛——愛兒子、愛兄弟、更愛老婆。

儘管他的眼前都是迷霧,心卻清亮起來。

在幼年時看到母親故去,全身心投入到悲慼之中,在那一刻絕情、絕義,永遠封閉了內心世界,以爲今生不會再有感情;不會再有愛,竟然在二十多年以後,在這個奇怪的禁錮之地,驀然發現心中竟然有一片愛的田野,正生長着一顆愛的蓓蕾。

如果永遠離不開這裡,將來孩子長大了會記得有他有這樣一個父親嗎?她會記恨他嗎?也許她不會告訴孩子有他這樣一個父親。

父親!直到現在他纔想到父親!

他把父親和他的行爲做了比較,突然發現兩人何其相似,難怪是父子。

父親醉心於權利,偏偏他也步入了他的後塵,小島上的幾個人至於爭權奪利嗎?就是高高在上又如何,當命運之輪攆過,照樣是埋骨荒野。

霧氣依舊持續不散,如同他紛亂的思緒,難道他錯了嗎?他責怪了父親二十年,兒子將來知道真相,是否會責怪他一輩子!

人活着究竟爲了什麼?他恨當年父親爲了權力連母親的生死都不顧!假以時日,等兒子長大了,兒子是否也會指責他,爲了高高在上,連她的母親都棄之不管。

想到這裡,他捫心自問,爲什麼現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會想起他們,會感覺對他們的愧疚。

明知道老二武力值不行,任由老三欺負,他在邊上看笑話;老三對他察言觀色,不斷揣摩他的心思,他明知道故作不理;柔弱的女人任由他欺凌卻絲毫不敢反抗,他卻在沾沾自喜,認爲男人就該這樣;當年父親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心態,才叫他三十多歲的人半生悽苦。

當初悲劇的產生,是父親的偏執,那麼叫悲劇延續卻是他一手造成的。爲的就是讓人感覺他高深莫測,自己什麼時候把父親的那一套學了個全,卻把母親的教導棄之一旁?

龍天霸輕嘆:想那麼多做什麼,也許今生今世再離不開這裡,就是留下遺憾也沒有機會彌補了。

突然,在霧氣朦朧中,他前行的腳步踩了個空,整個身軀在雲端倒栽下去。好像蹦極那樣從空間倒栽而下,蹦極腳上還有一根繩子,現在竟然連一絲牽絆都沒有,完全是在高空中突然墜落,重力使得他身體以極快的速度下滑,全身有種驚懼的感覺,彷彿世界末日來臨!

他不斷下墜,速度越來越快,全身心都彷彿要被分解成了碎末,疼痛從頭頂蔓延到腳下,無處不在,他想大聲吶喊,喉嚨裡卻被塞了東西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猛然驚醒過來,睜開雙眼,看見昏黃的火把下,老婆和兩個兄弟都圍繞在他身邊,他們都用關切的眼神看着自己,這一刻他心中感覺好溫馨,想說什麼,嘴脣哆嗦半天,什麼也說不出來。

莫容機驚喜萬分地對他說:“大哥,你醒過來了,太好了!你放心養傷,蟒蛇已經死了,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蟒蛇?三天三夜!”龍天霸的頭腦中想起遇到大蟒蛇的事,凌亂的記憶重新聚攏過來,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過程,明白了前因後果。

頭腦清晰了,感覺全身的疼痛襲來,身體好似已經不屬於自己,手腳都動不了。心中一陣駭然,好厲害的蟒蛇,小命差點玩完,今後一定吸取教訓,千萬大意不得。

他感覺躺的地方不對,竟然是躺在小屋原來的大牀上,老三怎麼把他放到大牀上了,努力想掙扎起來,回到自己的小牀上,卻感覺全身都動彈不得。

看到女人一會拿藥、一會拿粥給他喝、一點點耐心地喂他,絲毫沒有一點抱怨,他的心裡亂成一團,將心比心,他對女人似乎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也就是孩子出生以後,女人吸引了他的視線,他感覺到了不同,現在凝神去看她,鮮活的面龐如同聖潔的花朵,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孩子滿月那天他似乎纔看清女人的容貌,美麗中帶出剛強,似乎是一朵敖骨崢崢的臘梅花在荒島上綻然開放。

看完女人,再看其他人,兩個兄弟都用關心的眼光看着他,沒有嫌棄,沒有冷嘲熱諷,有的只是對他濃濃的關愛!

躺在牀上他才發現一直忽視了的很多事,當他沒有了權利,也就是沒有了強者地位的時候,兩個兄弟和女人都像以前一樣關心他,他們竟然不是因爲他是老大,不是因爲他的武力值高而關心他,而是因爲他是他們的大哥、老公,他們是一家人!

他深深地被感動了,兩行清淚流了下來,一直以來他都是以主宰者的面貌出現,從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認爲所有人都應該受他的管理,大家都需要在他的庇護下才能生存。

現在他倒下了,才反思到這樣一件事情:在這個荒島上儘管大家的能力有大小之分,可是人人都付出一份力量,都爲了這個家做出了不可缺少的貢獻,所以大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沒有誰必須接受他人的管束,大家都是平等的同伴,何必要把人在心中分等級,很簡單的事情往往由於他自私才弄得複雜化了。

原來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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