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與範宅關係正是蜜裡調油之時,最先摸上了門,直言想求一罈千軍釀來嚐嚐。
呃...不是燒刀子嗎?
沒錯,就是燒刀子。只不過,燒刀子是唐奕給起的名字。但是因爲唐奕的那幾句詩,京裡閒得蛋痛的吃瓜羣衆們,無不幻想這是何等好酒,喜歡湊熱鬧的東京百姓已開始自己給這酒起上了名字。
市井百姓管這酒叫‘天地醉’,說是能醉天地的酒.;
軍中行武、將門世家,聽說這酒能飲出刀影兵寒,給起了個頗爲霸氣的名字——‘千軍釀’;
至於文人雅士、青樓粉黛,則稱之爲‘不老丹漿’,以示文雅。
反正都是圍繞着唐奕那四句詩來起的名兒。
曹佾來要酒,范仲淹自然不能不給面子,而曹佾得酒之後,對此酒大爲歎服,揚言,飲過“千軍釀”,天下諸酒盡爲水。
京中顯貴一看,曹佾已經拉下臉子去了,那咱們也別崩着了,緊隨曹府而來的,是朝中與范仲淹還算有交情的丁度、唐介等人。
你老範有好酒,那就別藏着了吧?
范仲淹心說,這算什麼好酒?非醉死你們這羣老貨不可!但又不好拒絕,只得一一贈之。
打發走這幫人,下面來的更大牌.....
當今官家!
趙禎倒不是來求什麼不老丹,只是這事傳得太邪乎,連宮裡頭都鬧得沸沸揚揚。趙禎自然也想嚐嚐,這能喝出兵戈之相,把天下美酒比成‘水’的酒到底是什麼滋味。
....
這一日清晨,唐奕剛起來,君欣卓就如期而至。
自從在來京的船上,君欣卓見了唐奕的臥房,就開始每天幫他收拾,打掃。
現在君娘子儼然成了唐奕的管家娘,大小事物,洗衣疊被都是君欣卓一手操持。
唐奕自無不可。心說,咱也腐敗一把,享受享受封建地主老財的待遇。
君欣卓整理好了牀鋪,把昨天換下來的髒衣服給他收了,又幫他準備了麪湯洗漱,正要催着去用早飯,就見張晉文跑了進來,說是又有人上門求酒。
唐奕不耐煩地一甩手,“甭管是誰,回了,就說等年後!”
張晉文道:“來的人有點特別...”
“誰啊!?”
唐奕心說,皇帝都打發了,還有誰能算得上特別。
“白樊樓的大掌櫃.,說是想來和咱做筆生意。”
....
“嗯?”唐奕一擰眉,難道樊樓也打起燒刀子的主意了?
“走,去看看。”
說着,便和張晉文來到了前廳。
只見廳中坐着一個年餘半年的富態老者,紅光滿面,精神爍爍,錦緞大袍鑲金璞頭,好不貴氣。
老者見唐奕出來,優雅起身,拱手道:“這位想必就是範公門生,鄧州唐子浩了!”
唐奕回了禮,也客氣道:“在下正是唐奕,還未請教.....”
“老夫樊樓大掌櫃週四海。”
“見過周掌櫃!不知道周掌櫃此來有何貴幹?也是來求酒的?”
“算是,但也不全是。”
“哦?”
週四海搖頭輕笑,“不瞞公子,你那烈如流火的燒刀子,老夫嘗過。”
“嘗過?”唐奕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那日留在樊樓的兩壇酒,粉頭兒們只喝了一點,剩下的,都讓當時在場的那個管事給收了。
能做樊樓主事人的,不是人精,也能分清七分顏色,自然一眼就看出,這兩種酒的不俗。不敢私留,急忙上報給了大掌櫃週四海。而週四海嘗過兩種酒後,卻有另一番計較。
“在老夫看來,燒刀子雖名滿京師,又佔了唐公子吟酒絕句的助力,但終是太烈,不合宋人口味,等坊間的這陣風過了,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熱度了。”
唐奕暗自點頭,這老頭兒不愧是掌管東京第一樓的大商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關結。
“而且...”週四海神秘地一笑,“這燒刀子除了太烈,還有一大弊病.....”
“什麼?”
“走的量太少!”
唐奕聞言哈哈大笑,心說,果然是老狐狸!
他說的一點沒錯,這也是唐奕一直不發展高度酒的主要原因。
宋人喝酒有點像現代人喝啤酒,一頓不幹掉個幾斤的淡酒,都不好意思說自己喝了酒。
所以,宋酒銷量極大,樊樓只出酒麴而不出成酒,就是爲了走量。但是,烈酒卻不同,就算是酒量不錯的,撐死半斤就得趴下。
這樣一種即不和宋人口味,又銷量不大的產品,商業價值自然就不高了。
“老夫是來求酒,卻非求那不老丹漿,老夫想和唐公子聊聊那.....醉仙釀!”
“醉仙釀?”
唐奕玩味地看了老頭兒一眼,心說,有點意思。
“醉仙果酒,京中也不是沒有,周掌櫃又何必來找小子?”
週四海聞言郎聲大笑。
“唐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京中確有幾家商戶有醉仙果酒出售,但那都是不知道倒了多少手的小量散酒,不提也罷。老夫卻是知道,鄧州嚴河坊正是唐公子的產業,自然是來找主家說事。”
唐奕與張晉文對視一眼,心說,這週四海不簡單啊!別說是京城,就算在鄧州,也沒幾個人知道嚴河坊是姓唐的。週四海遠在京師,怎麼能知道得這樣清楚?
...
不是唐奕有意藏着掖着,只是再怎麼說,他也算是范仲淹的弟子,大宋朝官、商、權、錢本來就是本爛賬,大商必有大權佐之。但是,不論官宦,還是百姓,卻都不原意看到官與商有所粘連。
范仲淹是名臣,是大儒,這等腌臢之事,自然還是不要搭邊兒的好。
唐奕是本着少給老師添麻煩的心態,纔對此事不聲張的。
週四海見唐奕不言語,繼續說道:“老夫不但知道嚴河坊是唐公子的產業,而且還知道,唐公子正在京中尋找鋪面,要引醉仙釀進京!”
“周掌櫃真是手眼通天啊!不錯,小子確有在京中起買賣的打算。”
既然人家都知道了,唐奕也就大方承認了,看看這周掌櫃到底想幹什麼?
“公子可曾找到合適的地段?”
“尚未如意...”
“那老夫幫公子找一個鋪面,你看如何?”
“哦?”唐奕一聲輕疑,“在哪裡?”
週四海抿然一笑。
“公子覺得....白樊樓這個鋪面可還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