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號海船在兩個月前離開了中左所港口,在它出港時引起很多的議論和猜測,做爲一艘一直以來光彩無限的名星戰艦,福星號的行蹤當然也是十分的引人注意,引發一場小小的風波也是在所必然。
只是對船上的人們來說,到哪兒去都是無所謂,反正只要有船長在,那就一切都盡在掌握,只等着一場接一場的勝利便是了。
這麼一艘五百五十噸位的大船在以前的大明是見不到的,自萬曆十五年之後,開始一艘接一艘的下水,遼陽船廠的技藝越來越先進純熟,中國的造船術結合了西方的造船術後迸發出別樣的光彩,最少在相當程度上,中左所船廠所造的大船中有相當多的中國元素,很多細節上的東西,也叫那些從泰西聘請過來的造船技師,大爲驚歎。
這船並沒有如人所猜測的那樣直下澎湖,補充淡水食物再往南洋,對這種噸位的大船來說,用來在國內使用是有些浪費的,只有往倭國,南洋諸國,才能充分發揮出它的作用出來。
可能是在前兩年福星號經常出遠門的原故,這一次上頭給的海圖是前半截多半在國內,後半截也只是到倭國,這麼走一圈之後,就可以返程休息。
對這樣的安排,水手們其實並不算滿意……出遠洋當然辛苦,也很危險,就算不打仗的話,船上現在這一百多名水手也會有最少一成死在海上,病死的,失足落水的,不一而足,總有一場莫名其妙的意外在等着某個倒黴蛋,一場遠洋超過半年時間,最終肯定有不少人沒有辦法回頭,只能被拋在大海之中,從此成爲孤魂野鬼。
不過危險大的同時也代表着有存厚的回報,福星號每賺一份銀子,除了七成上交之外,還有三成是以分紅的形式分給船長和諸多的水手,炮手。
這種分紅比例和英國人不同,英國的海盜要分的更多一些,但英國海盜多半是自己集資造船,不象遼陽的船是完全的以軍鎮建造,私人募集資金造船出海只限商船,也不允許商船幹私掠的勾當,就算中國也有海商變海盜的傳統項目,但在遼陽這裡是不允許的。
福星號在此前的出海中俘虜過大量的船隻,當時的海船純粹的軍艦很少,只有少量海上大國有純粹的軍艦來維護海上治安,多半都是商船,而每一艘商船爲了有自保的能力也會有少量的士兵在船上,更會裝配火炮,用來在緊急情況時自保。
在軍艦之中,又會有相當的“私掠船”,這是英國爲了打敗西班牙的海上霸權而特別出現的制度,戰艦專門用來打劫別國的船隻,坦白說就是政府允許的海盜,在英國,這些數量達到幾千人的海盜又被稱爲“皇家海盜”,上至英女王伊麗莎白,下到貴族和普通的百姓都對這些海盜進行投資,他們造出輕
便的快船,有別於西班牙式的大船樓式的舊式戰艦,英式戰艦多桅多甲板,降低船舷,取消前船樓,減輕後船樓,這樣可以承載更多的火炮,不至於使船失去重心,在海戰時,這些海盜用輕快的戰艦不停的射擊西班牙戰船,使對方失去抵抗能力後再靠邊上船搶劫,英國船隻有陸戰軍官和炮手,當然還有船長和水手,但與西班牙不同的就是英國人又能操炮,也能爬上高高的桅杆上進行水手的工作,所以哪怕在海戰時損失慘重,英國戰船仍然能繼續射擊和追擊敵人,幾十年間,私掠船隻使西班牙大爲失血,加上無敵艦隊的損失之後,西班牙人的霸權已經被打破,英國人已經有了新的海上霸主的潛力,現在擋在他們眼前的已經不是葡萄牙人或西班牙人,而只有海上馬車伕荷蘭人了。
荷蘭也是純粹的海上國家,商會在荷蘭勢力很大,這個國家此時擁有幾萬艘商船,遍及全球各處,因爲商船衆多,軍艦的數量也在英國人之上,論操控船隻和使用火炮的能力也不在英國之下,沒有擊敗荷蘭,英國還沒有建立自己的海上霸權,更談不上控制歐洲和世界霸權了。
這一切,在十年前還和大明無關,更和遼陽無關,但在現在,福星號的敵人就是這些來自歐洲的強盜,在去年一年,福星號就和荷蘭商船爆發過幾次戰鬥,擊沉多艘,在這個階段,亞洲海面仍然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爲多,更多的是後來居上的荷蘭人,福星號聲名大起的同時,在南洋到日本的海面上也會有相當多的敵人在盯着它,這一次軍情司在澳門得到可靠的
情報,荷蘭人組織了一隻由三艘三百噸到五百噸的戰艦組織的小型分艦隊,專門在來往商途上打聽福星號的消息,一出現福星號的蹤跡就什麼也不幹,專門要打掉這艘由中國人組成的戰艦,用來扼制大明戰船的上升勢頭。
遼陽的商船,戰船已經極多,並且多次出現在南洋海面上,給這些歐洲人不小的壓力,相對於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來說,荷蘭人的敵意更深一些,對日本航線是他們在一百多年前繼葡萄牙人之後就創立的,並且比重越來越大,但他們的貨物比明國貨物來就差遠了,遼陽的生意已經大大壓縮了荷蘭人的利益空間,而且更重要的就是遼陽搶了澎湖,這使荷蘭人在臺灣和澎湖建立永久性殖民據點的打算受到了重創,商業貿易上的竟爭加上殖民竟爭,使得荷蘭的東印度公司已經將遼陽視爲最大的頭號敵人,打擊遼陽的明星戰艦,自然就成爲近一段時間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重中之重了。
既然收到風聲,遼陽這邊也不可能叫福星號去貿然冒險,這段時間以來,福星號先到天津,再到登州水城補充給養,順道在登州和中左所之間轉運了一次貨物……福星號雖然是戰艦,運載能力又不
弱,一樣可以當商船來使用,這也是當時戰船和商船難分的特殊時期的體現,要到戰列艦盛行的時期後,戰艦和商船的區別纔會明顯起來。
在中左所又裝運了一船貨物後,福星號從登州沿海出發,到長江入海口進入長江,沿長江航道進入,一直抵達南京的水西門附近的碼頭停止。
五百多噸位的大船就算在大航海時代也是很少見的,大明的那種寶船雖然噸位最高達到六千料,普遍的也有一千五百料以上,幾百噸位的船隻在寶船艦隊中很常見,但那已經是永樂年間的過往了,宣德年間,文官因爲寶船過於耗費資源把圖樣都給燒了,當年造寶船的幾個地方也早就荒廢不堪,早就破敗了,現在江南又重新恢復了造船業,但船隻不論是噸位還是設計和質量方面都已經於當年不可同日而語,而福星號這樣的船隻又基本上是緣於英國血統,只保留了少量的大明特色,當這樣的一艘大船駛入長江航道,並且停泊在水西門碼頭時,引發的震撼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四周的船隻,在這艘大船面前就象是小孩手中的玩偶船一樣,顯的那麼弱小和滑稽,而福星號前後甲板的大炮黑洞洞的炮口也是提醒着所有人,這艘船可沒有那麼簡單,當時的福船在前後甲板也有放置火炮,不過多半就是幾百斤重發射霰彈的佛郎機,根本沒有大口徑火炮,威力是十分有限,就算是水師戰艦也是如此。而福星號的前後甲板的大炮口徑之大,令人簡直不敢相信,一般人當然也不會明白,福星號前甲板的主炮是三十六磅的重炮,一枚炮彈就三十多斤重,在這個時代,說出來不要說普通的百姓不相信,就連那些飽讀詩書,自詡無所不知的士大夫讀書人也是不相信的。
只有走上福星號的甲板,親眼看到福星號的前主炮的巍峨龐大身軀時,這些人才發覺自己在此之前確實是井底之蛙,見識實在是太短淺了。
在福星號停泊不久,南京城李家商行就來了一個經濟,乘着小舢板到了江中戰船停靠的地方,攀爬上船來。
這個經濟三十來歲,年富力強,口才便給,上了船就是和水手炮手們嘻笑着打招呼,說閒話,一路過來,船上的人居然認識了七七八八,報給他名字便是記下,看他認真的模樣,記的十分認真,倒也是叫報名字給他的人,心裡感覺十分偎貼。
“小的見過沈船長。”
到了船長室,這個經濟就變了臉色,神情變的鄭重起來。
他向艙室中的中年船長行了個禮,然後便是安安靜靜的侍立着,臉上的神情與剛剛那種商人氣息,完全不同了。
“嗯,你很好。”船長臉上露出一絲讚賞的神情,指了指眼前座位,隨意道:“坐下說吧,我已經等你多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