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兒兔的眼前,終於看出來左右兩翼和自己眼前都在潰敗的現實。
整場戰事才進行了一個多時辰,纔不到午時就已經明顯看出勝負來,這對把兒兔和很多蒙古貴族頭人來說,這是完全的不可接受的現實,在此之前他們對明軍也打過敗仗,薊鎮,遼鎮,宣府,大同,這些軍鎮中不乏明軍的精銳,也不乏精銳的騎兵,但哪一支明軍騎兵能如眼前這一支鐵甲騎兵一樣,完全不給還手之力?就是碾壓,毫無道理,十分粗暴的碾壓!蒙古的甲騎在這支明軍鐵甲騎兵面前就象是一羣羣的雞仔,螳臂當車,令人發曬,可笑!
想到這裡,幾乎所有的頭人眼珠子都紅了。
騎兵,向來是蒙古人的驕傲,近三百年來他們不停的生活在祖宗的輝煌之中,以幾萬騎兵統馭整個中原地區,以兩萬騎兵打下萬里疆域,十幾萬裝備精良的東歐各國的聯軍被屠殺的乾乾淨淨,什麼阿拉伯的哈里發被逮住,活活灌金子而死,幾十萬人的城池一屠就是多少個,在蒙古人的鐵蹄和屠刀之下,硬生生建起了四大汗國和吞併了中國,屠殺和掠奪,這是蒙古人的發跡史,以這些後人的覺悟當然不會認爲自己的祖宗就是一羣屠掠的強盜,對文明的進程除了倒退之外毫無貢獻,相反,他們覺得祖宗成吉思汗是最偉大的人,自己身爲後裔,先天的就對各族擁有絕對的優勢,這些是這些部落在明初受盡明軍打擊卻堅持下來,沒有幾年又與大明對着幹的源頭,自成吉思汗之後,這些部落已經擁有強烈的自信,不象在此之前可以任由中原王朝分化收買,最終願意臣服的野蠻部族了。
今日,這些心理上的優勢和過往的榮光,在表現優異的明軍將士面前,已經被擊的粉碎!
他們祖上的榮光就是無敵的騎兵,好,重甲騎兵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叫他們知道什麼是真正無敵的鐵騎!
他們一直以爲明軍的火器只是擺設,虛好看的,今日的炮陣使他們魂飛魄散,多少牧民在這樣的炮擊之下,乾脆不管一切,掉馬轉身就跑,多少甲騎,騎射俱佳,勇氣過人,卻被一顆炮彈過來,活生生砸成一團肉泥。
他們以爲以騎兵對步兵是穩操勝券,明軍步兵一直以來也就是以消耗品出現在世人面前,但今日明軍步陣的表現,卻叫這些貴族頭人們漸漸明白,他們最大的倚仗也消失了。
如果九邊各鎮的明軍步兵都有這樣的表現,以一兩萬步兵就能扛住十萬甲騎的攻擊,這個仗,還怎麼打下去?
剛剛中陣明軍步兵的表現也是給他們留下了最爲深刻的印象,一些以司爲單位的方陣被數千甲騎圍攻,箭如雨下,每人身上都插的如刺蝟一般,但步兵身披重甲,腳步沉穩,步伐絲毫不亂,軍陣如牆而進,粉碎一切抵抗,雖然看起來小小的軍陣被狂暴的甲騎所圍攻,但這些軍陣就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看起來很危險,但在驚濤駭浪之中,卻是
從容自信,是船隻在駕馭海浪,征服大海,而不是被大海所征服!
火槍手犀利的攻擊,更令他們冷汗連連。
每一輪齊射,就是如狂風暴雨掠過草原,所有人爲之低頭,開始時蒙古騎兵還不知道厲害,待被幾輪火槍打過之後才曉得這東西比火炮還犀利,畢竟每個方陣裡四角都是火槍手,近萬人的步兵方陣裡有好幾千的火槍手,各司就有隨身攜帶的小型火器,虎蹲炮和佛郎機在威力上遠不及四磅炮,但在近身搏戰幾十步範圍內打散彈,配合火槍一起打放,這效果真的是叫蒙古人欲仙欲死。
蒙古人最終發現,眼前的遼陽明軍,任何一部自己這一方都不是對手,不論是從兵器的質量和甲冑的精良,還是士兵的訓練,士氣,將領的指揮,認旗鼓號的熟練程度,遼陽軍都已經是完勝,哪怕沒有鐵甲騎兵和炮兵,光是眼前這些火槍配重甲步兵的配給就能把自己這一方給打爆了,只是有這兩樣,明軍的戰果就更加的輝煌,而自己這一邊,撤退的也就更加不容易而已。
這些諾顏,或是自稱的貝勒,小臺吉們一念及此,早就魂飛魄散,好在他們身邊多半有親兵保護,此時知道事不可爲,當然就是在親衛們的簇擁護衛下,拔馬先逃。
貴族頭人們先走,底下更是大亂,把兒兔原本還想收攏兵馬,再看看左側明軍甲騎已經殺過來,右側明軍龍騎兵來勢洶洶,身後已經亂成一團,牧民們連羊羣牛羣也顧不得了,只顧打馬飛逃,這時候他們的騎術倒是發揮了十足十出來,各個都是運騎如飛,甚至站在馬背上斜趴在馬身一邊,各種姿式不一而足,想來是害怕明軍的火炮追擊和火槍,是以有這些奇奇怪怪的表現。
蒙古這樣近二十萬人規模的大戰,準備的糧食豆料當然也並不少,蒙古馬固然能吃苦,平時光吃乾草也能維持,但如果戰馬的話,仍然需要餵養豆料,否則沒有馬膘,無法承擔做戰的任務,至於牧人則是吃羊奶或馬nai子製成的奶酪,一塊奶酪便可以叫牧人活上幾天了,再隨時飲些牛乳,更是可以生龍活虎,隔一陣宰上一隻羊,每人分得半斤羊肉,精力便是十足充沛。
當年拔都遠征到波蘭,路程何止萬里,但蒙古人要麼在敵境內搶掠吃食,要麼就是這樣補給,沿途一邊打仗一邊放牧,隨軍的牧羣就是他們的補給糧站,這樣的方式,軍隊當然來去如風,行動力比起一路要建立糧站補給的軍隊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此時慘敗,牧羣當然被放棄,少數的精糧豆料也當然放棄,留下糧庫和牧羣下來,那些數以萬計的氈包當然也全完了,這些東西在內地當然不起眼,可是在泰寧部這樣的部落來說,卻是這幾十年積聚的財富,光是氈包,全部是皮毛所制,擋風禦寒是非它不可的,這回去之後,牧羣丟光,無處容身,這些事情當然是要頭人們來操心的,否則的話,牧民們轉投別部,自己部落又丟東西
又丟人,實力可算是一落千丈。
一念及此,把兒兔幾乎要落下淚來。
在此時此刻,他腦海中竟是有這樣的念頭:怕是黑石炭和科爾沁也撈不着什麼便宜,至於福餘部更加不必多想,這樣的話,大家都吃了大虧,倒也不礙了。
只是轉念一想,自己居然巴望着各部在明軍手下吃虧,未免有些太過無恥,頓時也就不願多想了。
其實他一轉念的念頭倒是對的,當時的蒙古,漠北三部都是稱汗,看起來威風凜凜,佔的地方也大,牧民人數也足夠多,但因爲久住漠北沒有大敵,部民們都很驕狂懈怠,不象漠南蒙古,二百年來各部一直與明軍交手,所以漠北三部反而是要依附插漢部,向圖門汗稱臣納貢,每年有九白之貢,大汗們還要到插漢的漢帳來聆聽圖門汗的教誨,按他的命令來管理鄂托克,象科爾沁,福餘這樣的部落,一直沒有多大膽量和明軍單獨做戰,實力很弱,泰寧這邊和插漢部合作還敗的這般慘,福餘和科爾沁爲主的戰場上,結果如何,當然也不必多想。
把兒兔等人逃竄,重甲騎兵在徹底打跨了北虜成建制騎兵的抵抗後,就此收手。
他們甲冑沉重,馬匹雖然換了一次,也不可能再進行追擊的事情了。騎士們下馬,不卸甲,但拿下沉重的鐵盔,開始飲水,飲馬,每個人臉上都是自豪的笑容。
這一戰,龍騎兵們雖然大出風頭,但真正一錘定音,將北虜的抵抗意志徹底打跨的,還是他們重甲騎兵。
對這些重甲騎兵的臭屁,龍騎兵們也不太買帳。
他們幾乎就以三千人獨立打跨了北虜的左翼,擊斃了拱兔這樣的大頭人,一力橫掃一路,然後兜頭包向中路,立的功勞豈是少了?對面是過萬北虜甲騎時,龍騎兵們也沒有畏懼分毫,此時就算與重甲騎兵們爭奪功勞,倒也是絲毫不懼。
相形之下,左右兩路的步兵們就感覺遜色很多,好在有中陣的第二營替他們爭回不少臉面,第二營在郭守約和佟士祿的指揮下發揮了步兵的最大作用,牢牢粘住了敵人,步兵追着騎兵打,一路突進,北虜也是毫無抵抗的能力,說起來最少在中國這一邊,這算是不小的奇蹟,以往故宋之時,雖然有七十斤重步人甲這樣的利器,步兵訓練也不差,但將領水準不行,國家沒有決心,北宋和南宋的步兵都沒有發揮太大的作用,多半就是以守城戰爲主,象遼陽軍這樣以步兵在大草原上追着蒙古騎兵打的戰績,恐怕真的是前無來者了,至於是不是後無古人,那得再說。
衆軍多半休息,輔兵們在戰場上追逐跑散的戰馬,收撿丟在地上的鎧甲武器,同時收攏蒙古人的牧羣,看管接收糧庫,驃騎兵和獵騎兵大部在追擊敵人,少數份在綿延十幾裡的戰場上巡視,遇到小股零星殘敵就順手剿了,也有一些投降的牧人被押了出來,幾十人綁成一串,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