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分成三個小隊,我和晉材各帶一隊十五人,王勇和國峰帶一隊,周思進帶着人在冷鋪看家。”
閒話說畢,張用誠就向惟功彙報起現在的情形來。
“這幾日我們在山上不得下去,打得野豬六隻,兔子皮三十五張,狐狸皮五張,野雞五十七隻……惟功大哥,這比上次可少多了。”
“已經不錯了,我還以爲會更少一些。”
當時的北京,香山還不象清季那樣被完全開發,成爲京城貴戚和百姓踏青或是秋遊的純粹的旅遊景點,在大明時,西城一帶城外人家不多,到香山山脈一帶時,人家就更少了。
後世赫赫有名的圓明園,現在纔剛開始修建它的雛形,園子的主人就是當今皇帝生母李太后的父親,武清伯李偉。一直到清季時,圓明園附近幾十裡的地方所居住的人家也是不多,抗擊英法聯軍有名的女英雄馮婉貞,武功高絕,就是因爲整個村莊的人都是獵戶,就在圓明園附近打獵爲生,所以練就一身高明的本領,殺敵很多,後世只要上過小學的人,便都知道她的事蹟。
京城西南到東南這方圓百里的地方,在大明時人煙更加稀疏,人一少,野物就多,當然,也就是獐子兔子狐狸野雞一類的動物,老虎一類的猛獸是早就被打絕或攆跑了。
張用誠白淨的臉上滿是笑意:“是啊,這一次端了一窩子野豬,夠咱們吃一陣子的,想想吃野豬肉便是開心呢。”
“皮子仍然是剝了賣給私店,不過要小心官店和皇店的人……一切情形,你們自己照舊就行。”一邊在山路上前行,惟功一邊隨口吩咐着。
“是,這不消大哥操心。”
衆少年也是紛紛答應着,大家的神態都很放鬆,步履也都很從容。
三個月前,在苦思了很多種法子都感覺不成之後,終於也是叫張惟功想到了現在最唯一的辦法:打獵。
這東西也是他的舊營生,在山村裡時,他才四五歲就跟着大孩子進山了,邊塞居民,會騎馬,會騎射,都是安生立命的根本。
當然,種地也是必須的,但是和內地那些純粹的自耕農比起來,邊塞這裡畢竟是有射獵的條件,有自然條件的話,百姓們自然全利用起來。
在進入英國公府之前,惟功已經是個合格的獵手,困境之下,重拾舊行當是無奈之舉,好在無心栽柳卻成蔭,京西南一帶雖有一些獵戶,但地勢廣袤,惟功一夥人多,又被他調教的身手不凡,打獵收益,已經足夠養活他們這一夥小孩了。
看到這一羣叫自己大哥的少年們在茁壯成長,惟功的心中也充滿欣慰之感。
到半山時,終是和王勇和王國峰等人會合,四十多名少年聚集在一處,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疲憊之色,野豬是用藤條捆了,用扛子擡着,兔子和狐狸則是各人扛着,野雞是三五隻綁在一起,有一些獵物不是弓箭射得的,而是陷阱套住了,現在還是活物,還在不停的撲騰着。
衆
人見到惟功過來,都是紛紛問好行禮,露出十分孺慕和親近的笑容。
沒有惟功,他們不知道怎麼強身健體和習武,更不懂怎麼打獵,京郊的獵物再多,也是同他們沒有關係。
每個人的感激都是發自內心,這幾個月,他們的命運已經發生了轉折。
“留五個人繼續下套,其餘四十人迴轉,繼續在冷鋪苦練,不能鬆懈。”
人已經彙集齊了,惟功每隔幾日就抽出時間來查看西山這邊的情形,還曾經派出小隊往圓明園那邊去查看,結果那邊獵物雖多,但獵戶也多,看到有外來人打獵就全村出動攆人,代價太高,只能放棄。
此次他已經發覺西山獵物漸漸稀少,畢竟多了幾十個獵手不停的下套挖陷阱捕獵,再多的獵物也不夠捕,看來是到了再想法子的時候了。
好在現在比幾個月前強的多了,當時是真的一窮二白,除了幾十個等吃的嘴巴外一無所有,現在好歹是打下點根基了。
他們是從半山峰處匯合到一處,沿途查看了幾個設套的點,發覺一切都是正常,接着繼續前行,三個小隊全部匯合之後,將獵物也集中在一起,大家興高采烈的從另外一條山道下山。
“咦?這裡也被人毀了!”在下山途中,周晉材檢查了幾個陷阱,發覺已經被人破壞了。
“陶希忠,你怎麼看的陷阱?”
周晉材性子十分暴燥,這裡是他負責的地方,一看幾個陷阱全部被人破壞了,當即就是暴跳起來。
他一邊叫罵,一邊就是一拳重重打出去。
“你做什麼?”惟功臉一沉,上前一步,右手一拿,正鎖住周晉材的手腕,然後一翻一擰,將這黑臉少年整個人拿翻在地上。
這羣少年跟着張惟功練拳已經超過三月,練的好的也是有點功底了,這一拳直衝陶希忠的胸口,若是打實了,陶希忠非受傷不可。
周晉材被惟功一拿倒地,起身之後,惟功沉着臉對他道:“陶希忠沒有看好陷阱有過錯,該怎麼罰?”
“替大夥兒打飯,飯後洗碗,看毀了幾個坑,少一個就是一天,多一個加倍……”
“記得就好,你適才的行爲罰你掃十天茅房,用誠,替他記下日子。”
“是,惟功大哥。”
周晉材已經苦了臉,整個人都跨了下來。他這暴脾氣,不知道被惟功修理過多少次。他們這夥五十五個人,內務紀律最輕的是幫助同伴疊被子,然後是打飯,洗碗,清理院落,或是值勤等等。
最重的處罰就是打掃茅房,再重的便是單人禁閉了。
周晉材受過五天的單人禁閉,開始時他還同人說笑,只說可以好好歇息了,關到第三天時就慘叫連連,第五天出來的時候,幾乎變了個人一樣。
雖然受過慘重的教訓,仍然在惟功面前犯錯,算是江山易改而本性難移了。
惟功的這一切規矩,其實就是把這些少年打造成一個擁有鐵一
般紀律,令行禁止上有令下必從的軍隊一樣的團體。
這個團體中,只有他在訓練時會對所有人不分等的進行體罰,在練武時的體罰是必要的,不可避免的。
除此之外,任何人不準體罰別人。
這自然是爲了增加向心力和彼此團結,鞏固他們之間的友誼。在此之前,這羣少年好幾十人,如同大的野貓羣落一般,平時雖然守望相助,可互相動手打成羣架的時候也不少。沒有父母管束,也沒有人愛護管教他們,這些少年如野草般的成長到現在這樣的地步,已經算是十分不容易了。
罰了周晉材,張惟功便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很快,在百步開外的一處山脊之上,有幾個獵人打扮的青年正在指向這邊,大聲的嘲笑喝罵着。
隔着較遠,聽不大真切,但很清楚不是好話。
“大哥,叫我帶人去攆他們吧?”
看到這樣的情形,周晉材大怒,顧不得自己還被處罰,立刻請求追趕這些青年獵戶。
那幾個陷阱,肯定就是他們毀壞的。
他們在這附近打獵,肯定影響了獵戶們的收益,彼此間有爭鬥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這裡地廣人稀,爭鬥並不激烈,今天的事情還是少有,估計是這幾個獵戶是喜歡無事生非的主。
張用誠搖頭道:“等咱們趕過去,人家又翻了一座山了。直線是相隔百步左右,但咱們要下坡再上坡,攆不上的。”
“那也不能白白叫他們佔了便宜。”
“大哥說過,遇事忍讓,待人和氣,但該動手時不能猶豫,膽氣要壯,絕不受辱。”
最後這話倒確實是惟功教導他們的信條,他除了督促少年們練武鍛鍊身體之外,在品格上,也是多有教導。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惟功已經取下束在自己後背的弓箭,同時戴上扳指。
看到他的動作,少年們很快閉上了嘴巴,專心看着。
惟功用的是漆成黑色的牛角步弓,二十五個力,一般的軍中強者也就是用這樣強度的步弓了,一般人練習是七八個力,上陣用二十個力,受過訓練的弓手,二十個力在六十到八十步內射中目標爲優秀,但一般臨陣時,能連續發箭在範圍之內,就算合格了。
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惟功慢慢拉開弓箭,箭弦繃的緊緊的,羽箭依附在箭弦之上,猶如振翅待飛的小鳥。
這張弓,是軍中標配的步弓,吳惟賢這個半師十分的混蛋,並沒有送惟功什麼好東西,連這張弓都是惟功自己賺到錢之後,在京營的三千營裡自己設法買來的,每張弓都是武庫所藏,精心所制,製成從削成弓身到暴曬而成的弓弦,最少要一年到兩年時間才成型,每張弓花了他三兩銀子,正好是一頭牛的價格。
看到惟功拉開弓箭,對面的幾個村中獵戶不僅不怕,反而發出了一陣怪笑聲,也難怪他們不怕,相隔百步,一般的獵手不要說射中,能把箭矢射到地方就算高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