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惟功進入遼陽前的數日,一場小規模而慘烈無比的戰事已經打完。
九十七名漢家兒郎越過遼東邊牆,深入千里敵境,在蒙古人控制的河套地區突襲了關押曹簠的營地,因爲事前情報工作特別的紮實,對關押點和看守人數幾乎沒有太大的誤差,在深入河套五日之後,趙雷等人在傍晚時分摸到了蒙古人的營地之內,遼陽鎮將士全部穿着三重甲胃,凌晨之前突襲而入,先是一輪投槍和骨朵,將營地外圍警備的幾十個北虜頓時了帳,然後躍馬直入,大砍大殺,待天色明亮之後,除了幾十個北虜連衣服也沒來的及穿,騎着沒有馬鞍的戰馬逃竄之外,三百餘看守,其中包括百來個侍候甲騎的牧民,全部被砍瓜切菜一般的砍殺了個乾乾淨淨!
這是一場教科書式的突襲戰,對時機的把握,突襲時的堅決和路線的選擇,投擲武器的運用,第一時間打跨敵人有組織的抵抗等等,趙雷等人的指揮毫無瑕疵!
當然,原本趙雷就是一個優秀的宣府夜不收頭目,投入舍人營後,接觸的和學習的都是真正實用的兵法戰例,光是李成樑的戰例,惟功就着人收集,用最淺顯的白話寫成教案,悉心教給這些騎兵軍官。
簡單的沙盤,地圖,加上實際的戰例,不停的推演,實戰演習,這一切才造就了現在的趙雷……勝利有可能給某些運氣爆棚的幸運兒,更可能的就是給準備最充分的人。
“趙把總,尚有受傷北虜三十餘人,如何處置?”
趙雷看了請示的李青一眼,很平淡的命令道:“全數斬了,人頭帶走。”
此時又有人上前來,說道:“在氈帳中還發覺了十來個女人,問了一下,俱是這一次在長安堡和長寧堡附近搶的漢人女子,趙頭兒我們回去帶不帶她們?”
這是個老夜不收,說話的時候情緒沒有絲毫變化,顯然是這種事在以前也見的多了。
趙雷凝神想了想,令道:“帶出來看看。”
此時李青等人開始拖拉那些受了輕傷被俘的北虜,這些傢伙一半多是甲騎,身上穿着棉甲或皮甲,頭上有鐵盔,一半是普通的牧民,頭上戴着皮帽子,身上是皮襖,甲騎們知道無幸,或是破口大罵,要麼就是閉目不語,牧民們心志沒有這麼堅強,有不少開始滿地打滾,哭泣求饒。看到他們這般模樣,甲騎們有脾氣暴燥的開始訓斥,不過這種事是怎麼喝斥也沒用的,該哭的還是在哭泣。
執行的是李青等人,叫他們破陣殺人毫無問題,現在對俘虜這麼下手,李青等人都有點不忍和躊躇,看到他們的模樣,求饒的牧民更是殺豬一樣的哭叫起來,就算是甲騎,眼神中也有一點求饒之意……從廣寧到開原再到瀋陽,遼陽,替大明效力的蒙古人有好幾千人,整個九邊不下數萬騎之多,甚至蒙古歸順韃官能一路做到總
兵官,如果這些明軍有意招攬一些騎兵當架樑馬或哨騎,就是他們活命的機會到了。
見到這樣的情形,趙雷身邊的老夜不收們臉上浮現出笑容來,當然他們並不是嘲笑李青等人,夜不書局的新人們都是他們一手帶出來的,他們的笑,只是針對眼前的情形而已。
過不多時,又有一隊人將一羣女子從氈包中帶了出來,這些女子個個面黃肌瘦,甚至有的如枯骨一般,走路都是顫顫巍巍的十分困難,衣衫也是破爛不堪,看模樣,真的是不知受了多少摧殘苦楚。
一看到這樣的情形,李青等人都是憤怒起來,幾個新兵忙着取來一些軍毯,將最孱弱的女子包了起來。
“笨小子。”一個老夜不收見狀斥道:“入你們孃的就這麼笨,老子怎麼教你們的……這些女人都是被餓的!”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這些北虜是以甲騎爲主,牧民爲輔助,不象普通的牧人搶的漢人女子會養在家裡,幫着放牧和做家務,雖然也要被凌辱,但好歹還過的是正常的日子,眼前這些女子相貌都不差,顯然是被北虜甲騎要來凌辱解悶的,不叫她們做活計營生,當然是被摧殘的夠嗆,連飯也不給吃飽,這樣凌辱時不費力氣,還不必擔心她們有力氣逃走。
“這羣混帳,忒是狠毒。”
李青等人心腔中一股惡氣涌上來,這會子說什麼人性善惡云云的,怕是要被他們一同給斬了。
當下就沒有什麼猶豫的心思了,按翻這羣北虜,一刀一個,三人配合,不消一刻鐘功夫,刀光接連閃爍,三十幾個北虜立刻斬訖,身子還在抽動,鮮血還有熱氣,頭顱卻是歸在一堆,預備帶回去一起報功了。
“斬首二百八十一級。”趙雷看到首級歸置到一起,終是忍不住大笑道:“勉勉強強也夠叫皇上去太廟走一次了!”
“俺當年在薊鎮,一年也斬不得一個韃子的首級。”
“俺在宣府十年,一共斬首三次,得賞六十兩,叫上官扣去四十五兩,俺是拿了五兩一顆。這一次,真是生髮大了。”
九十七人,算算每人都有平均兩顆以上的首級,每人最少能拿六十兩以上,這個銀子,在宣府東西兩路都夠買十來畝地的,衆人在投舍人營之前都是身無分文的赤貧,現在每人都多多少少攢了一些身家,也接了家小在京居住,如果將來在遼陽一帶生根,不妨就一直在遼陽附近買地,關外土地肥沃,每個人都有機會做一個小地主了。
想到將來,各人都是眉開眼笑。
不過趙雷等明白人心裡卻是清楚,不論是京畿還是遼鎮,好的土地早就被勳貴和將門分乾淨了,遼陽鎮幾千官兵,未來還要增加,想要人人憑銀子買來大量的土地,根本就是做夢。
未來如何,還要看惟功大帥的,現在發夢還早的很
。
“好了,是離開的時候了。”
從凌晨到午前,已經好幾個時辰不得休息,殺人越貨叫人十分緊張,底下的事情也不是很輕鬆,而氈包被燃燒起來的烽煙直抵天際,這裡又是關押着大明將領的要地,恐怕不久就會有追敵前來。
但一時還不能就走,氈包附近,堆起了一個碩大無比的柴堆,衆人正將一些油脂塗灑在柴堆上,有三個戰死的將士被放在柴堆上,趙雷手中已經有引燃的火把,只是一時還未曾點火。
人人臉上,都顯露出沉重之色,死了三個人當然是微不足道的損失,不過在戰場上的人不會認同這一點,因爲死的人是自己朝夕相處,生死與共的戰友,可能這一次死的是他,下一次便是自己,所以感覺特別的沉痛。
這東西,可不是影視劇上演的那種,而是每個人心底最深的地方被觸痛。
“趙石頭,李光武,還有樑狗蛋,前兩個是我在京帶的夜不收,好苗子,一學就會。狗蛋是俺們打宣府帶來的,當了五年夜不收,割過兩個韃子的人頭,射死的怕是更多。貓在草原上十天半月不能回,吃生肉,飲生水,幕天席地,什麼苦都吃過。現在死在這裡,親手殺了好幾個韃子,俺們還要湊五個人頭賞給他的家裡人,狗蛋,你值了。”
趙雷說到最後,將火把湊在柴堆上,火光轟的一聲爆響起來,熊熊大火迅速將三個身影吞沒,有一些和這三人交情深厚的將士,開始流下淚來。
“曹總爺。”趙雷蹲在一臉驚惶,顯然是驚魂未定的曹簠身邊,淺聲細語的道:“末將不管曹總爺此前什麼身份,現下就是俺們救得你出險,這一路回去也不是易事,可能受到截擊,也可能安然返回,不過請總爺聽好了,這一路非得聽末將的吩咐,切不可妄作主張。”
曹簠經過慘敗的打擊,已經是霜打的茄子,在這裡又被關押了這麼久,心志更受摧殘。此番別人被救回,擔心的事還不多,他卻知道自己是長安堡之敗的罪魁禍首,丟官是必然,沒準會被判斬,抄家,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心氣與趙雷爭執,當下灰敗着臉,連聲稱是,連爭辯的念頭都不曾有。
“小子你聽好了,老子承認你是把好手,不過俺們也不比你差,老子被俘是因爲護着總爺,叫人用鐵鞭打到了腦袋,還好頭盔好,不曾了帳,若你要是瞧不起老子,給老子一匹馬,老子自己回去。”
說話這樣倒也真是粗直,性命都在趙雷的控制之下,卻是這麼大嚷大叫,口氣也十分的不客氣,顯是被趙雷對曹簠的態度給氣的不輕。
“這位將爺是?”
“俺叫史儒,標下千總,定遼前衛指揮僉事!”
趙雷被這史儒頂撞的厲害,臉上反是一笑:“史兄弟,你很好,回去之後,我替你向上頭分說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