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
“啊?”
“朕問你叫什麼,奄?”
小都人一門心思要回奏正事,要搞清楚萬曆在龍袍一事上的看法,然後好帶着具體的數據回去回奏皇太后,這差事就算漂漂亮亮的辦下來了。
大明的內廷比起後來的建奴是豪氣百倍的,太監人數不說,都人們也是最少有兩三千人,比起清季後宮裡只有幾百號宮女,而且全部是長相不堪入目來說,雖然感覺上是靡費一些,但就連惟功這種實用主義的人,還是覺得大明的後宮制度比清季要強的多了。
況且都人們也不是不放回家,只有被皇帝寵幸過的纔不能放回,只能在宮中終老,哪怕沒有後妃名義也是如此,一般的宮人,二十五歲以上就陸續放歸,允許其家人接回,如果沒有家人,可以擇人而嫁,或是自定去處,比起漢唐的後廷,那是人道的多了。
這小都人估計自己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要面臨皇帝的寵幸……從長相來說,她畢竟真的是很普通,後宮小三千宮人,除了極少數的尚宮一級的女官,多半都是十歲到二十五歲之間,全部是青春妙齡,二十以上就可以被稱爲阿姨,比後世那些小女生很矯情的稱呼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爲大叔要殘酷的多了……這可是真阿姨!皇上才十四,你老都二十多了,不是阿姨是什麼?不過萬曆似乎有戀姐的趨向,眼前這小都人說是小,也有十六七了,比起萬曆還是大了這麼兩歲左右,不過皇帝似乎沒有絲毫介懷,一邊色眯眯的打量着,問着話,一邊人便是往上湊過去了。
“皇上!”
眼看皇帝的手都往人小姑娘胸前伸過去了,惟功突然大叫一聲,聲若雷鳴,把精蟲上腦的萬曆嚇了一跳,差點摔了一跟頭。
“幹什麼?”
萬曆勃然大怒,惡狠狠的盯着惟功,恨不得將惟功吃了一般的兇惡。
今日之事,他當然疑不到惟功身上,但早晨起來的好心情也是蕩然無存了,現在他怎麼看惟功就是怎麼不順眼,聽到這麼一聲大吼之後,更是恨不得一個窩心腳跳過去。
“呃……”
惟功卻是渾然無知的模樣,呃的一聲,打了一個飽嗝,然後一本正經的道:“皇上,臣是想回奏,皇上賜給的食物,臣全部吃完了。”
萬曆很想說你怎麼不撐死算了……但話到嘴邊,卻只得無奈道:“吃飽了沒有?”
“臣實話實說,尚未吃飽呢。”
萬曆哭笑不得,只得道:“那麼就再吃啊,這也叫朕說?”
“皇上沒有說賜,臣可沒膽子擅動。”
“算了,算了。”
萬曆的精蟲已經不知道游到哪兒去了,男人的衝動也就是這麼一回事,過了那勁頭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這會子想起來倒是一陣後怕,如果剛剛好死不死的上了手,皇太后身邊的都人你也敢調戲,反了不成?今晚上罰跪是妥妥的沒跑了。
“早點大婚吧……”皇帝在心裡一陣哀嚎,現在皇太后對他的監管仍然很嚴格,象這種青春年少的小都人,乾清宮裡一個也沒有,到了晚上就只剩下太監……
好在皇帝對男色不感興趣,不過皇太后十分英明,連青春年少的小太監晚上也是不準值宿的,全部是三十以上長相抱歉的大叔級太監,萬曆如果下的了手叫這樣的太監撿肥皂,估計太后也就真沒轍了。
“奴婢告退。”
小宮女自知逃過一劫,剛剛她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按教育來說,皇上有所需求,哪怕是寵幸,宮女都人也只能承受,不能反抗不從,但現實是殘酷的,如果剛剛被幸了,皇上又未大婚,估計她的性命就很難保的住了。
待那宮人走後,萬曆已經醒酒了,長嘆口氣,與惟功一起用了膳後,十分懶散的道:“張惟功你下去吧,今日算你立了一功。”
他又惡狠狠的瞪了客用和孫海一眼,罵道:“沒用的狗奴才。”
客用和孫海委屈的差點哭了,但也只能跪下來,碰頭請罪,他們不敢恨皇帝,眼神中的兇光卻是直射惟功,用句老話說,如果眼神能殺人,惟功身上已經是千瘡百孔了。
“得,又是憑白無故招事。”
惟功倒也是無所謂,瀟瀟灑灑的起了身,謝過賜宴,轉身辭出。
“你們不要說話。”
惟功一出,客用和孫海就要搶着說話,萬曆卻是陰沉着臉道:“你們弄的那些勾當,朕不理會,不過張惟功對朕還是有些忠心,你們要小心,莫弄的太過了。”
“奴婢哪兒敢。”
“奴婢萬事不敢。”
兩個心腹太監連忙請罪,萬曆也不理會,只向孫海道:“交代武清伯辦的事,怎麼樣了,沒有有什麼迴音?”
“有,有呢。”孫海聲音諂媚之至,笑道:“武清伯說人得了,事情很順當,一點兒波折都沒有。”
“嗯,等母后壽辰時,叫他供上去,母后最喜歡這個。”
“是,奴婢會傳話給武清伯知道。”
萬曆沒有理他們,今日是無事,但明日就有講官入宮講學,每天晚上的學習都是在文華殿中舉行,明日是王錫爵和申時行兩人爲主講官,還有一些翰林和坊官,並一些重臣大員一起聽講,這種形式的學習,對萬曆來說已經是很沉重的負擔,但這是祖制,他不敢違抗,特別是在自己尚未大婚親政之前,更不敢有所更張。
其實武宗也好,世宗也罷,包括穆宗皇帝,對日講都很厭倦,但在青年之時,又都不敢不舉行這種儀式,冗長的儀式和冗長無聊的宣講,那些儒家經義,明明已經講的爛了,還是要從夫子的微言大義中尋找治國的道理,完全是一種時間的浪費和對生命的謀殺。
可惜,這種事上,萬曆毫無自主權,他只能嘆着氣,打開明日要講的內容,用自己的閒暇時間,加以溫習,免得明日張口結舌,毫無所知。
……
“公公的意思是一切都隨元輔,不論是貶謫,還是廷仗皆可,甚至下詔獄,叫他們背土布袋,活活壓死他們,也是很隨意的。”
東廠,錦衣衛,都在掌握之中,馮保確實是有這個底氣。
在張居正的府邸之中,徐爵的兩手按在膝蓋上,說完之後,便是等張居正的處斷。
張居正的情緒倒是還好,從十八日開始,連續兩天都有彈劾他的奏章,所以他雖然上奏過朝廷,已經說明自己暫且在京守制,並不丁憂,但這幾天都沒有到內閣辦公,並沒有入朝,免得再被人說是無恥戀棧,本朝規矩,任何大臣在被彈劾之時都要在家待罪,一直到最終的結果出來之後,要麼被免被貶,要麼就是彈劾者被訓斥,被彈劾者才能復位爲官。
所以在張居正理事之前,彈劾他的吳中行等人,必須得到處斷。
“公公說,”見張居正沉吟不語,徐爵便又道:“太后的意思,這件事拖的時間夠久了,元輔的精力,應該用的處理國政大事上,豈可因着此事再耽擱下去了?所以不論元輔有什麼處置的意見,太后無有不允,一定都會答應的。”
“廷仗吧。”
張居正終於開口,眼神中也滿是凌厲之色。
“是,”徐爵應了一聲,遲疑了一下,又問道:“打多少?誰重,誰輕?”
“艾穆和沈思孝,各打四十,我那兩個門生,各打二十便罷了。”
“好,在下懂得,回去之後便稟報給雙林公公知道。”
“有勞了。”
張居正決斷之後,眼神中疲憊之色也是十分明顯,說到自己那兩個門生時,更是神情頗爲尷尬。
自古以來,門生攻擊座師的事情還是頭一回叫他遇上了,這真是一件叫他十分尷尬和痛苦的事情,而身爲老師,他還不能將事情做的太絕,否則就是門生無義,老師無情,傳揚開去,怎麼說都是一件傷害他名譽的事情。
好在這四個人之後,再無厲害的攻訐奏摺出現,這使得張居正在意外於自己的門生攻擊自己之餘,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上的憤怒,畢竟,兩門生只是請他奔喪,而艾穆和沈思孝也只是勸他明哲保身,莫要長期攬權,奏摺之中,還是有不少善意顯露出來。
當然,如果再有不知死活的出來,說話也越發難聽的話,張居正和馮保已經有默契,既然留任了,那麼就要盡顯權威,絕不留情,哪怕將所有上書者全部仗斃,也是必須要堅持到底。
已經毀了名聲,就要抓住實權,總不能兩邊都不落好。
……
禮部的大堂之外,又是有似曾相識的戲碼正在上演着。
“汝默,還是上次那話,如果咱們得罪元輔,禮部的事就是你挑大樑了。”
申時行清秀的臉龐上又是苦笑,看看馬自強與王錫爵兩人,答道:“此事風波,需要儘快彌平,朝野之間,創痕顯然,兩公前往元輔府邸,請切勿忘記此點。”
他心裡清楚,王錫爵是太倉人,江南士紳一體,便是自己也是和他同科,同籍,所以彼此間十分投契照應,此人雖是南人,但身有剛氣,張居正也是很賞識的,斷不會因爲一點求情的小事,便大發雷霆。
至於馬自強,這廝惹出的亂子不少,但還是安然在大宗伯的位子上呆着,無非就是當今皇上還是皇太子時,馬自強就已經是講官了,這種情份,還有皇上的臉面都要照顧,此老擺出義無反顧的姿態,無非是給自己塗脂抹粉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