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人嗎?”李治吃驚到了無以復加,兩眼睜到了極至,目光很是呆滯,嘴皮子不停地咬着,也不怕把自個的嘴皮子肉給咬掉一般。怕是這會子我要是不在的話,李治說不定就會對着王玄策寫下的這一幅揮毫萬里潑墨千尋的巨幅畫卷而頂香摹拜了。
我沒理李治,只是舉起了了手中的酒盞,痛飲了一杯,然後向李治正容道:“王玄策,非常人也,有張儀、蘇秦之材,更有縱橫捭闔之志,此等人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李治半晌目光終於從最後一張信紙上收了回來,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我良久,直得看得本公子背上的汗毛都直立起來,想拿手裡邊的酒盞擲他臉上,這位太子爺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仰頭就盡飲了一盞佳釀:“俊哥兒啊俊哥兒,小弟實在是想不通,當年你如此就能斷定王玄策之才華非常人可比,你又如何能得知其所長在縱橫?這實在是讓小弟百思不得其解。”
我嘿嘿一笑,兩眼看天,一臉的傲色:“爲師的這雙眼睛,得仙人點拔,能知過去、未來、禍福、興廢……嗯,你別翻白眼,咱就說得通俗一點,觀人,不光是要觀他們的表面,還要擅長於從小處着眼,正所爲觀其人、查其色,聞其言,望其氣。”
“得,我還是別問您了。再說下去,怕您又來那一套什麼大夢千年,而知身後之事一類地鬼話。”李治很不滿意地丟過來一個大白眼,憤憤地怨道。
我讓李治這些瘋話給哽個半死。“我懶得理你,哼!”我同樣以白眼回敬,憤憤地又灌了一口酒。擡眼瞅天:“想爲師我……”
“俊哥兒您饒了小弟吧,您大人大量,就別提這碴了,一會兒又不知道您又扯到哪兒去了。”李治面色泛苦地賠笑道。“哼,罷罷罷,爲師也不跟你計較了,這份王大人傳過來的東西你也看了,如何?還愣着幹啥子,我的太子爺,您好歹得說句話啊。”
李治吞下了嘴裡的食物砸巴砸巴嘴。使手指頭點了點這疊信紙:“中亞之地,戰亂紛飛,小國林立,然又有大敵圍顧虎視。猶如戰國之時秦楚爭霸之態勢。大食王國可喻爲強楚,而西突厥可比作惡秦,而我大唐呢……強齊?不對,趙國……咱們大唐可強太多了,咱們大唐應該……”李治扳扳手指頭,不知道該把咱大唐比喻成什麼。
我無奈地擺了擺腦袋,也不理他,就從邊上的矮榻角落處拉出來一個棋盤,抓起了一把白棋子丟在了棋盤上。接着又丟了一把黑棋子。然後,本公子裝模作樣地在那擺棋子,然後做苦思狀。李治一開始就沒明白本公子這是在幹什麼,見我在棋盤上任意擺子,悠哉地飲酒,不由得巴掌一擊前額,面現喜容:“俊哥兒高才!我大唐就是那下棋的棋客,而我大唐遠征軍,還有那各般地佈置,甚至是王玄策,就是那隻正在布棋局的大手。不知道小弟所言可對?”李治眨巴着眼睛瞅着我,目光很殷切。
我擡眼看了下牆上的掛鐘,不陰不陽地道:“太子殿下更高,纔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能想通這個關節,這纔是真的高。”李治有些羞澀地乾笑了兩聲:“俊哥兒莫要取笑小弟了,不過,俊哥兒您的想法確實是讓小弟茅塞頓開,咱們大唐就是一位棋客,正在梳理着盤中紛亂的棋局,卻又能悠然於局外以觀大勢……”
“正是此理,王玄策整的這一手,高明之處便在於此,我大唐一開始就被他置於一個不論戰國如何,不管強楚惡秦如何爭雄,皆無傷於我大唐之局面,另外,若是他真能以利驅惡秦西征,又能糾五國以拒強楚,到了那時候,這片地,必然在我大唐的指掌之中矣。”我得意地咧開了嘴,擺出了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
撫拍了下肚子,嗯,冬天裡喝葡萄釀有兩個不好,第一就是脹肚子,第二就是尿多,而且還讓人喝了覺得身子泛冷,李治也跟我差不多,不過李治可沒有閒功夫跟我去品評冬天該喝啥子酒。“走,這東西,咱們拿去讓我父皇好好瞧瞧,讓他早下決斷纔是正理。”李治拍案而起,扯着我就往外走。
算了,反正吃飽了,去溜溜也不錯,再說了王玄策可是本公子舉薦地人材,咱不出面,誰會去爲他這個遠在萬里之遙的縱橫家說話請功?不管怎麼說,這位王玄策也算是本公子的半個弟子,在我身邊也跟了個一年半載的,可誰都知道他是本公子薦出來地人材,就差在白花花地屁股上打上房家的馬蹄鐵烙印罷了。
咱能不高興嗎?大唐第一伯樂,嗯,非李叔叔莫屬,而大唐第二伯樂,自然非本公子不可。沒辦法,李叔叔發掘了我這個天才的伯樂,然後,本公子纔有機會去發掘出更多的人材,所以說,李叔叔看人的眼光要比我高明得多,至少他能發現像我這樣一位舉世無匹、空前絕後的人材,這一點,我是肯定拍馬踏燕都趕不上了的。
咱這可不是吹噓自個的本事,而是事實,唉,只能說,寶石終不會埋沒於塵土之中,寶劍,終會發射出銳利的光華,而本公子地才氣,怕是比黑夜裡地白極星還要閃亮,幾可與日月爭輝矣,嘿嘿嘿……
李叔叔一個勁地在那搖頭,一個勁地叫高明,就好像是演《小兵張嘎》裡的僞軍頭子剛剛服用了搖頭丸重新演繹那場經典劇幕一般。李叔叔從瞅上第一眼起,別說讓人給咱們奉茶了,就連眼皮子都沒擡過一回,還好我跟李治臉皮都厚,自顧自地蹲到了李叔叔的邊上,李治身爲太子爺,再怎麼沒眼力地宮女或者侍衛也該知道把茶水給奉上來。
等了都快半個時辰了,我的屁股已經從矮榻的左上角都快摩到右下角了,李治也灌茶水灌的兩白眼直翻,可李叔叔就是沒點動靜,很是讓人無奈。沒辦法,跟李治在家裡邊飲了不少的葡萄釀,隨後又在這裡喝了不少的茶水,有些憋不住了,一開始還以爲李叔叔會迅速解決問題,可眼瞅李叔叔在那細細揣摩的架勢,再等下去,說不定本公子跟邊上這位也同樣坐立不安神色倉皇的太子爺就得出醜了。
李叔叔正在專注地看東西,咱們也不好意思因爲要去茅房而特地去打擾李叔叔的雅興,我只好跟李治在那用眼神相互交流,兩相議定之後,兩人悄悄地起身,猥瑣地向門邊摸去,準備先去放放水籠頭,活泛了再回來繼續練靜坐的當口,李叔叔恰好把手中的那疊東西擺到了桌案上擡起了眼皮。
“咦,你們倆這是要做甚子?鬼鬼崇崇的要溜不成?”李叔叔很不高興地皺起了眉頭,我無奈地賠笑了聲,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不是小婿想溜,這不是憋不住了,岳父大人您等會,小婿一會再來向您回話。”我頂不住了,沒等李叔叔答應拔腿就跑,李治也匆匆向李叔叔一禮,撒開腳丫子就追在我的身後,一位是大唐皇太子,而一位是大唐當今首屈一指的才子,兩人在水榭迴廊上瘋跑的模樣讓守衛在左右的那些侍衛一個二個全傻了眼,全都沒明白到底出了甚子事。
有個別離得遠的侍衛讓我們倆倉皇的模樣給嚇了一跳,不過,後邊琉璃閣裡隱隱傳來的大唐皇帝陛下的笑罵之聲傳來之後,總算是讓他們沒有出現任何敵意的舉動。本公子身高體健,一步幾可抵李治一步半,李治咬牙切齒地就追在身後,不成,這傢伙連尊師重道都不明白,咱必須要以身作則,讓他明白啥叫先來後到不許插隊。
幾大步竄茅房前,一擠開門縫,趕緊合上,恰巧把李治關在門外,本公子總算是能暢懷一泄了,不過,李治可頂不住,敲門之聲如同催命九陰鼓聲,砰砰地響個不停。不是我不願意分享,而是因爲這裡就一個茅坑,我總不能犧牲自個成全他人吧?
剛剛開了門,李治就倉皇地擠了進來,手忙腳亂的就解起了褲子,嚇得老子趕緊先竄了出去,還好心地替他掩上,就在不遠處,那些大內侍衛皆是表情古怪,三三兩兩交頭結耳,而李叔叔就站在琉璃閣那兒,不知道在跟身後邊的趙昆說啥,時不時還前伏後仰狀,先人你個闆闆的,這老流氓分明就是在看戲,還真沒見過這麼品行亞劣的皇帝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