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袁雨菲,她眸子張了張,臉色冷下來:“我可以進來嗎?”安欣然無力垂首,她走了進去,手裡握着一個白色的坤包以主人之姿坐進了唯一的沙發裡。
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安欣然的居室,袁雨菲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沒想到,你竟然懷上了。”
安欣然尷尬地撫着肚皮,她卻緊接着冷哼了出來:“我都知道了,子墨找到了你,而你,爲什麼要背棄我們之間的約定!”她的語音不高,腔調卻是嚴厲的,兩隻眼睛裡盛滿了對安欣然的不滿和憤怒,“你是在報復我嗎?報復我將你逼走?是的,如果你能懷孩子,我不會讓你離開,可這一切都已經晚了,你懷的並不是孟子墨的孩子,不是嗎?”
“我是……”她搶白了袁雨菲的話,卻只到一半就停下。現在告訴她孩子的事還有什麼意思?難道讓他們放棄夏菡雪而接受她?同樣的悲劇不需要上演兩次啊。
對於她的搶白,袁雨菲用蹙緊的眉頭表示不滿,安欣然捏緊了兩隻手,她卻再也不知道需要說些什麼。她也是一個驕傲的人,不會擠掉夏菡雪而獨自幸福,更不會和夏菡雪同時擁有一個男人。
她冷下了情緒,雙手分開扶上了桌面,語氣一時平淡:“阿姨,您說得對,我不應該留在國內,我已經想通了,我不會再回國了。”
“你的話還有什麼可信度!”袁雨菲一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不信任樣,安欣然咬了咬脣,“放心吧,我明天就會走。你可以派人跟着我,看着我出境!”
一個月後,安欣然挺着大肚子出現在某戰火連天的小國貧民區。她手握着相機遊走在難民營內,拍下一張張感人的照片,而挺大的肚子引起了貧民區居住者的注意。
他們這裡有一位大着肚子的中國記者,每一天拍攝大量的圖片爲他們這些人尋找出路,大家都知道。相識的人總會和她打招呼,她也每每笑臉相迎。
“美麗的姑娘,你的丈夫來了。”一位灰黑臉的大嬸指着帳篷,一臉曖昧,用當地話道。安欣然回頭,看到了韓朝,他柔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脣角綻開了自然的笑,大步走向她。
他對她極好,這裡所有的人都將他們誤認爲夫妻。
“你的丈夫對你真好。”大嬸羨慕地道,安欣然剛想解釋,韓朝已經到了近前。
“今天是體產檢的日子。”他道,她這才恍然。
用力點着她的鼻子,韓朝滿面的不滿:“又忘記了,你這記性,記什麼都可以,就是記不住自己的事。”
“忙嘛。”她低聲道,很不好意思地垂了頭。韓朝已攬起了她的肩膀:“走吧,我陪你去。”
某紅十會志願者院的門口,早已一片冷清。韓朝和安欣然走進去,卻只碰到一個當地的老人。
“戰局很不利,這些人都撤走了。”
“那該怎麼辦?”韓朝一臉愁容。安欣然倒看開得多,調笑道:“這有什麼,以前的人從來不產檢不照樣生出了健康的小寶寶,我這能吃能喝的,怕什麼!”
“可是……到時你生孩子可怎麼辦?”韓朝真正擔心的是這個。安欣然扭了扭臉,看向自己的腹部,孩子已經六個多月,再用不了多久就要生了,這裡缺醫少藥,還真是個麻煩事。
“要不,你回國吧,那裡的條件比這裡要好。”韓朝提議道,“我有個姐姐,我可以打電話讓她照顧你,還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回國,她是不會的了。國內現在只剩下他們的一個發行單位,主要的工作都搬到了這裡,她向袁雨菲承諾過,自然不可能再回去了。
“不行的話,去別的國家也好啊。”
不過,說完,他的眉頭收得愈緊。每天有大批大批的難民逃離家園,周邊國家已經封鎖了國門,就是害怕有恐怖分子趁機進入。現在,想回國或是去往別的國家跟做夢差不多。
“情況不會有那麼糟的,我的運氣相來很好。”她安慰着韓朝。韓朝卻只能沉沉地嘆息,好半天才道:“無論如何,我也要想辦法送你回去!”
兩人各懷心事坐車返回編輯部所在的城市,這裡是唯一沒有在戰爭中受到損害的地方。說來奇怪,全國幾乎所有的地方都在組織之間的對決與爭搶中化爲平地,唯獨這一片土地平安無事。
門口,一位秘組成員模樣的人站在那裡,看到他們的車近了便迎了上來,行了個禮,“是安欣然小姐嗎?我是受我們組織頭領的命令來給您做產檢的。”他說着抽出了一疊資料,正是安欣然的產檢報告。
那日,她將它落在了車上,那麼,能得到這份報告的只有孟子墨,他,還記得她的產檢日期?
組織醫生爲她細緻地做完檢查,滿面帶笑:“一切正常。”
他收拾東西就要離開,安欣然忍不住最終叫住了他:“你們……組織頭領……還好嗎?”
“很好,就是工作特別地忙。本來這一帶是派別的老大來的,他卻堅持要來。”組織醫生是個很健談的人,三兩下把孟子墨的情況說明,他站起來,想起什麼般又停下道,“您放心吧,我們組織頭領說了,您以後的產檢和生孩子,組織部都會負責,您不用擔心什麼。”
他,竟然還在關心她。安欣然臉然微變,不語,只點了點頭。韓朝默默地坐在她對面,擡頭對她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安欣然心下難過,站起來,迎着風吹亂了一頭秀髮,吹下了兩行熱淚。孟子墨堅持到這裡來是爲了她嗎?他這樣的深情她如何回報?
遠方,一隊坦克緩緩駛來,背後跟着各種作戰車和步兵。他們在離編輯不遠的地方停下,下來一個老大開始指揮手下做事。安欣然疑惑地走上前,看到的竟然是熟悉的東方面孔。
“你們這是……”她問。那爲首的老大朝她敬禮道:“我們組織頭領下令,以後總部就安在這裡,您放心,不會對你們造成任何影響的。”
若這樣,她以後豈不是常常可以看到他?她的心一暖,忍不住問道:“他……爲什麼要把總部搬到這裡來?”
老大撓了把頭,爲難地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只聽從上面的命令。”
總部的大門正對着他們編輯室的大門,安欣然很快看到了孟子墨的影子,他仍如以往一般,要親自監督手下的訓練。高高的指揮台上,他揹着雙手,挺拔嚴厲,充滿霸氣。臺下的士兵因爲他的存在而情緒高漲,吼聲振天。
她的步子一下子定住,無法移動,與他的距離不近,但卻已經無法感受他的情緒。他的身體仿若冰川,無法被任何的溫度所融化,挺直的身板依舊誘人,她眼睛無法眨動,定定地看着他。
沉冷的目光擡起,落在了她的臉上,漸漸有了溫度,慢慢熱烈起來,兩人相隔數米,彼此映入眼中,膠着成一團,再也無法分開。
“欣然,天這麼涼,怎麼就出來了?進去吧,早餐做好了。”韓朝輕呼,她猛轉頭,一時間躍入現實。
“哦。”她輕聲應,看到韓朝大步來到她面前,心疼地拉高了她的衣領。“我……沒事。”她尷尬地避了避,回頭再看,孟子墨突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一帶的物品匱乏,韓朝還是爲她做了豐盛的早餐。安欣然坐在桌前,食之無味,所有思緒都停留在兩人相望的那一刻,內心一陣陣地抽痛。
那片刻,仿若回到從前,他心裡只有她,她的心裡也只有他的時候。
“快吃吧,不爲別的,總要爲了孩子好。”韓朝無奈地嘆息,輕聲道。安欣然突然轉醒,卻一下子打掉了手中的勺子。
孩子,不僅她有孩子,夏菡雪也有了孩子!
抖着手接過韓朝幫她撿起的勺子,她臉色蒼白如紙,卻硬是擠出了一抹笑:“謝謝。”而後,機械地往嘴裡灌着食物。
韓朝再也看不下去,沉聲走了出去。
躺在牀上,被對面的練兵聲吵醒,安欣然覺得心安極了,懶懶地翻了個身。
“例行檢查!”
有人道,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秘組成員走進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安欣然被這突發的情況嚇了一跳,急忙爬起,用被子擁緊了自己。
進來的人一豎手,後面的人停在了原地,他輕輕地關上了門,將外面所有的目光阻擋。
“孟……”子墨?
她的心一沉,有些恍惚。他卻已經開始在窗邊檢查起來。
背對着她,他的身形修長,好像瘦了不少,這樣的他更些清矍。長臂用力地在窗戶上的鋼筋欄上拉了拉,又透過窗戶朝外張望,而後將她這間小小的睡房巡視了個遍。
“你……”她輕輕出聲,不明白他在幹什麼。他的目光每次打在她身上,總會激起她一陣陣的緊張。彷彿,她的心事隨時都會被他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