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不能讓的,真讓烏孫人在大理寺裡殺了高句麗人,恐怕引來的就是高句麗向大楚質問了。倒不是泱泱大楚害怕高句麗什麼的,而是這一場戰爭委實是沒有必要的。但凡戰爭總會犧牲不少百姓的性命,百姓總是無辜的。
獄卒不退,官差也出手阻攔,幾個烏孫人急的面紅耳赤,終是忍不住憤怒質問大理寺:“你們攔着做什麼?難道同高句麗人是一夥的不成?”
這話一出,在場衆人臉色頓變,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抓着烏孫人的官差依舊沒有放手。
幾個烏孫人被官差抓住,放了狠話卻依然動彈不得,只得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麼人出現能暫時解了自己的桎梏。此時,一羣圍觀的大理寺官員官差之中,唯一的女子——喬苒便顯得格外醒目了。
“那個叫什麼來着,哦,喬大人,你來的正好,”一個烏孫人忍不住朝人羣裡的喬苒望了過來,而後開口嚷道,“快叫他們放開,此事與你們無關,莫要插手!”
最開始就是這位喬大人將他們帶來了大理寺,查了小族長的事情,他私心裡覺得果真女子的心還是要比男子軟一些的。
喬苒沒有動,只道:“高句麗人未必是兇手,此事得等甄大人回來再作商議。”
這等時候,好不容易制住了情緒激動的烏孫人,她怎麼可能開口讓官差鬆開他們?
聽到喬苒的回答烏孫人頓時失望不已,女子便是女子,不止心軟,耳朵也軟,什麼決定都做不了。
正在腹誹不滿間,忽見面前的女孩子眸光一轉,目光略過他們看向他們身後,道:“甄大人來了。”
甄仕遠一來便好辦了,在場的大理寺衆人紛紛鬆了一口氣,除了拉住幾個烏孫人不讓他們動手的官差之外,其餘的人紛紛走開了。
喬苒沒有離開,等甄仕遠過來,將烏孫人同獄卒的事情說了一番之後,甄仕遠點頭,對那幾個烏孫人道:“諸位放心,高句麗人若真是兇手,本官定然會讓他以命償命,不過眼下有些關於小世子的事情本官還想要問一問諸位,諸位不如暫去堂中等候,本官稍後便來。”
這話一出,烏孫人互相對視了一番,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應了下來,轉身便去堂中等候了。
甄仕遠一句話便勸住了鬧的兇的烏孫人,喬苒倒是沒有半點意外。
高句麗人未必是兇手這句話他們勸的夠多了,烏孫人卻隔一會兒必鬧一鬧,說的難聽些是小族長突然死了,他們六神無主,無事可做自然便開始自己爲自己找事做惹是生非了。
眼下甄仕遠一開口便道要問小世子的事,等同是給烏孫人找了事做,自然就被“勸住”了。
將烏孫人“勸走”之後,甄仕遠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喬苒,道:“你猜本官此行結果如何?”
讓她猜嗎?看甄仕遠的臉色便知道結果不太好。不過喬苒還是想了想,認真的說道:“陛下不想動真真公主,可烏孫人又是陛下拉攏的對象,我想大概是允許大人小範圍的搜查,不過公主府暫時不用管了,
最終結果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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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甄仕遠說道。她能猜到一點也不意外,因爲這個結果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陛下道真真公主阻攔辦案,加以責罰,責罰的內容是禁足……”
禁足這個責罰對真真公主來說真是不痛不癢,等同於無物。
“至於朱雀坊的搜查,陛下說我在有證據或是主人確切首肯的前提下可以進行搜查。”雖說去之前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可甄仕遠還是覺得有些憋屈,“如此既要我查出真相,又這般處處限制,這案子本官真不想辦了。”
“可這案子便是大人的,想甩給吏部或者長安府衙都不行。”雖說也覺得自家上峰這回辦案委實憋屈,可喬苒還是“毫不留情”的說了實話,“大人你只能憋着了。”
只能憋着的甄仕遠:“……”
喬苒又道:“大人,封仵作那裡有些發現。小族長的衣袍上沾上了一片淡色染料,我懷疑或許是在對方運送屍體之時留下的,我們查一查當日運貨的板車裡有沒有運過布匹等物件,或許可以縮小搜查的範圍。”
這大概算是這兩日之內甄仕遠碰到的唯一的一個好消息了。
甄仕遠聽罷臉上神色稍緩:“此事本官稍後便讓人下去查辦。”
喬苒又道:“封仵作還發現小族長死前沒有掙扎的痕跡,很可能是自願投繯而死的。所以,極有可能是被人威脅,走投無路之下選擇的自盡。”
甄仕遠聽到這裡,想了想,道:“這一點倒是讓本官想到了長春樓那裡挖地三尺都沒有什麼發現,如果小族長是被人威脅,自己走出的長春樓,而後去了別處,選擇的自盡,倒是能把人在長春樓裡的失蹤的事情解釋清楚了。”
至於小族長被威脅的理由,鑑於這位烏孫少年年歲還小,遭遇的事不多,除了在真真公主那裡的遭遇之外,一時半刻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被威脅的理由。如果是以這個理由被威脅的話,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使館裡的人之外便只有真真公主了。
真真公主,還真是不管從哪方面來講都像是個合格的嫌犯呢!喬苒想着,除此之外,烏孫小族長這個案子她暫且沒有別的發現了,鎮南王妃那裡的事情屬她私事,自然沒有必要再在案子裡說起了。
交換了一番所得之後,甄仕遠便要去堂中向那幾個烏孫人問話,喬苒見狀,想了想,道:“那我去長春樓看看吧!”
先前是她留在衙門審訊樸先生,甄仕遠去的長春樓。如今不如換一換,換個人,想法不同,或許會有別的發現也說不定。
甄仕遠想了想,點頭應允:“長春樓那裡還有我們的官差,你自去便是,他們不會攔你。”
長春樓已經裡裡外外翻了好幾日了,喬苒走進長春樓時,站在門口的夥計不復往日的勤快和嘴甜,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道:“這幾日長春樓不招待客人,客官請回吧……”
“我不是客人。”喬苒說着還不待夥計反應過來便一腳踏進了長春樓。
樓裡坐了不少客人,這幾日不準客人外出,總呆在房間裡也不是事,便乾脆坐在堂中,叫了些乾果點心就着茶水聊天說話。
雖說有幾日不能招待客人,不過長春樓掌櫃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急色,反而還一臉喜色的撥動着手裡的算珠,笑的眼不見眼,合不攏嘴。
這些客人的房錢、每日三餐等費用是可以報給大理寺的,另外的乾果點心茶水卻是客人自擔負的。原本他這裡住的都是過來長安遊玩的客人,除了三餐之外,來吃乾果點心的不多,畢竟遊玩的客人每一日都是跑到各地去閒逛的,極少有在他這裡坐着吃茶吃點心的。
因着大理寺查案這一鬧,這一項反而進賬不少,掌櫃很快算明白了這點賬,也不急着催人了,畢竟身爲大楚百姓,總要協助官府辦案不是麼?
喬苒掃了眼堂中坐着聊天說話的客人,向掌櫃走去。
走到掌櫃身邊時,那算珠正被掌櫃撥的響個不停,掌櫃頭也未擡,口中吆喝着:“東北角一桌再加三碟點心一壺茶……”
喬苒輕咳一聲,正撥着算珠的掌櫃察覺有異,手上撥動的算珠未停,頭卻擡了起來,看到她,先是愣了一愣,而後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這位……這位大人,可是大理寺又有什麼吩咐?”
喬苒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擡頭放眼觀察起了這座長春樓,看了片刻之後,她道:“你這長春樓似乎除了前後兩個大門之外,還當真沒有別的的地方可以出入了。”
掌櫃爽快的應了一聲,道:“先時甄大人過來時我等已經回答過了,那一日確實沒見那個什麼烏孫少年出去,我又不認得他,沒必要爲他扯謊,就算我們收了錢被買通了,這樓裡進進出出那麼多人,也不會一個都沒見到過他,您說是吧!”
喬苒點了點頭,目光落到了他正在撥動的算珠上,掌櫃見狀,撥動算珠的手一頓,嘿嘿笑道:“大人,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問題麼?”
喬苒搖頭,目光從算珠移到了一旁厚厚的一疊賬本之上,這等大酒樓的掌櫃自然慣會識人眼色,見狀忙道:“大人,這是我們這半個月的賬本,先前甄大人也看過了,您要再看看麼?”
喬苒想了想拿過賬本翻了開來,狀似無意一般的問了一句:“甄大人先前看的是什麼?”
掌櫃聞言忙道:“就是那位烏孫少年那兩日在這裡的記賬開銷,”掌櫃說着,主動幫她翻到了記錄起來特地用硃砂圈出來的那一頁,道,“喏,都在這裡了,他那兩日都在這裡吃飯,喝茶什麼的,失蹤當日的早上還叫了一碗清粥,幾個小菜,一個艾草青團配半個鹹蛋,還挺會吃的呢!”
開酒樓的人多數對吃是十分了解的,如今開春,正是吃艾草糰子的時候,至於鹹蛋,雖然不是頂好的時節,卻也是極好的。
一勺子下去,蛋黃酥沙出油,蛋白清爽,配清粥小菜這不叫會吃叫什麼?
掌櫃想着,忍不住嚥了口口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就要胖的找不着北了。
面前這位喬大人聽罷明顯愣了好一會兒,過後,她才垂下眼瞼,看向那圈出來的賬本道:“那中午和晚上他又吃的什麼?”
掌櫃指了指賬本上的內容,說道:“都是點了幾個菜和飯,喏,松鼠魚和清燉枸杞獅子頭;糖醋排骨,水晶餚肉、醬燒板鴨、雞湯乾絲、金香餅,你看是不是挺會點的?”說着說着他都餓了,掌櫃摸了摸肚子,默默的嚥了口口水。
女孩子睫毛顫了顫,半晌之後,“嗯”了一聲,語氣淡淡聽不出什麼喜怒:“不錯,確實挺會點的。”
接下來女孩子便沒有再問了,去那個烏孫少年住的房間轉了一圈之後,便離開了長春樓。
出了長春樓之後,喬苒帶着兩個官差直接回了大理寺,而後去大理寺大牢見了胡老大。
“喬……喬大人!”見到胡喬苒的時候,胡老大正在啃一個早上剩下的包子,見她過來本能的就要把包子藏起來,只是才一動,便覺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便乾笑了兩聲,把包子放下來,拿捏在手裡,喊了聲“喬大人”。
喬苒嗯了一聲,目光落到了胡老大手中的包子上。
見女孩子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包子上,胡老大下意識的捏緊了手裡的包子,而後訕訕笑道:“喬大人,你們大理寺的飯挺不錯的。”
其實比起這個,他更該請喬大人吃包子纔對,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手裡的包子太香了,有些不捨得給喬大人吃。
“那你可以常來坐坐。”喬苒說道,瞥了眼他手裡的包子。
常……常來坐坐?胡老大幹笑了兩聲:“那……那就不用了,對了,喬大人,你來我這裡可是有事?”
“我來問問你那些你自絲路上買來的藍眼高鼻的異域少年多會流去哪裡?”喬苒說着,看向胡老大,“我知道這長安城的這等買賣多是出自你手,想必你應該清楚他們的去處纔是。”
胡老大聞言愣了一愣,本能道:“喬大人,你這可當真是難到我了,這經手的貨色那麼多,除卻印象尤爲深刻的,我哪能記得住每一個的去向?”
女孩子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見女孩子不吭聲,胡老大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想了想,又道:“不過總歸就那麼點去處,不是被有錢的權貴買了去就是被那些小倌館買走了,京城裡好男風且好異域少年又出得起那個錢的也就那麼幾個,剩下的便是小倌館裡鎮場子用的。”
如此一說,範圍倒是縮小了不少。喬苒想着。
“喬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麼?那烏孫少年又被人賣了不成?”胡老大說着,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他關在大牢裡自然不會知道烏孫小族長已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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