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徐十小姐的錢財,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喬苒在繡桌旁坐了下倆,裴卿卿和唐中元已經走到一邊爲張解轉述起了昨晚妙真說的話。
其實直到現在,兩人還有些無法回神,老實說昨晚妙真那一出轉述他二人雖然面上強作鎮定,可私心裡是早就信了妙真的,畢竟昨晚妙真說話的樣子當真是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是假的。
可沒想到,不過一日的功夫,從張解口中帶回來的居然是另一個消息,而這個消息若是屬實的話,妙真昨晚所說的一切就都可能是蠱惑他們的謊話了。
那麼,妙真到底有沒有說謊?誰也不知道。
張解聽罷也忍不住擰起了眉心:此事委實是古怪的很。
喬苒在桌邊坐了片刻之後,突地問張解:“你知道妙真能得到的徐十小姐手頭的家財到底有多少嗎?”
先前,徐和修總是嘀咕着徐十小姐手頭頗豐云云的,可那時徐十小姐的手頭頗豐衆人只以爲是話本子的賺的錢財,根本沒有想到還有徐五夫婦的錢財。就算知曉,作爲徐五夫婦唯一的嫡親女兒,徐十小姐自然會接手徐五夫婦所有的錢財,可對於數目,一開始喬苒並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徐家清高名望在外,徐五夫婦的錢財在喬苒看來也不過同徐家任何一位老爺差不了多少。徐家老爺的錢財對於普通百姓來說當然不算少,可對於大楚第一等的門閥權貴來說,這點錢財便不夠看了。
所以,難怪徐十小姐有爲謝承澤一擲千金的底氣了,畢竟本就不缺的人也不會太過在意這些了。
所以,徐十小姐留下的到底有多少家財?喬苒有些好奇。
張解從懷中取出一沓紙張遞了過來,道:“我想着你或許會用到,特意抄了一份下來。”
女孩子笑了笑,伸手接了過去。
正在一旁的裴卿卿看的忍不住眨了眨眼:又來了!總覺得這種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好似當年,哦,也沒有當年,就是好幾個月前,在山西路就是這樣的。她是很喜歡喬小姐的,張解也勉強算是喜歡,可眼下,這兩個她很喜歡的人在一起說話,總讓她有種插不進話的感覺。當然,對於天天在一張牀上睡覺的喬小姐,她是不需要客氣的,
可這個時候就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本能的收斂了起來。
這般想着,裴卿卿斜眼看了一旁的唐中元一眼,在看到唐中元與自己臉上相似的神情時,她板着臉拍了拍唐中元的肩膀以示安慰:這一次,總算不是她一個人如此這般了。
而那頭的喬小姐與張解已經開始翻看起了徐十小姐的家財單子。
其實,光從這厚厚的一沓紙張就可以看得出徐十小姐的家財不是小數目,兩人看到很認真,裴卿卿在一旁站了片刻,也忍不住湊過來看了起來。
“萬獸鎏金拜壽壺,異形百花琉璃鼎,文公黃石刻字硯……”裴卿卿讀着這些拗口的文字,一雙眉忍不住深深地擰了起來,諸如此類拗口聽的人云裡霧裡的名字還有一大堆,小丫頭眼神茫然的看着喬苒,問道:“這些都是什麼?”
“收藏。”喬苒說着揚了揚手裡同樣拗口的幾張記錄着這些收藏的文字,淡淡道,“徐五爺喜好收藏,不過,這些收藏同那些拍賣會上一擲千金的藏品有些不同。”
裴卿卿聞言,立時問道:“有什麼不同?”
還是喬小姐最好了,只要她想問的,喬小姐都會回答她。
喬苒朝她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臉,而後才道:“先前查案時接觸過一些藏家,是以,對此我也算是略知一二了。徐五爺的收藏可說收藏的不是物,是人。”
收藏的不是物,是人?裴卿卿不解,乖乖的搬了張繡凳在喬苒面前坐了下來,眨着眼睛看着喬苒。
喬苒笑了笑,垂下眼瞼看向手裡的單子,道:“這些聽聞都是徐五爺好些年前收的,彼時這些人並無一個出名的,價錢自也合算公道。”
豈止是合算公道,說是便宜賤賣也不爲過。
這種事並不罕見,多的是如今已盛名在外的書畫名家當年窮困潦倒未曾出頭時一幅畫換一碗飯的事情。
這等事情並不少見,當然,自也有不少聽了這等故事的想去碰碰運氣,可要如何從一羣窮困潦倒的書生中找出往後可能聞名天下的那個當真是難度不小。
多的是看錯了人,白白養了懶漢幾年的眼力欠缺的。
識人自古便是難事,可這一點,對於徐五爺似乎並沒有那麼難。
徐十小姐的家財單子上此時已略有聲名的不在少數,而且觀其未來成就怕是絕不會僅止於此。
可以說,徐十小姐手頭的家財未來怕是遠遠不止如此,徐十小姐手頭是當真“頗豐”。
除卻徐五爺手頭的藏品之外還有徐五夫人的嫁妝,鋪面田產這等生錢滾利的物事自然不缺,比起徐五爺喜好“收藏”人,徐五夫人則是喜好“收藏”石頭。
若說徐五爺是慧眼識人的話,徐五夫人則是慧眼識石了。
她好賭石,賭石中是否有美玉,有美玉的話品相如何,和氏璧的故事也算是另一種程度的賭石,一刀下去,是傾家蕩產還是鹹魚翻身,全看這一刀了。
Www★ ттkan★ ¢O
當然即便賭的是石頭,那也離不開一個“賭”字,既然是賭,自然也同賭場一樣,十賭九輸,徐五夫人就是那九輸之外的那個贏。
所以說這夫婦二人能從最初的相看兩厭到最後的伉儷情深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喜好的東西都是這等令人“刺激”物什,而且還都是個中的贏家。
喬苒私以爲從徐十小姐身上也能看到這兩位的作風,膽大不肯服輸。雖說從結果上看,徐十小姐此番是輸了,而且輸得十分徹底,不過喬苒私底下還是對徐十小姐有些許尊重的。遇到麻煩,總要有人站出來的,徐十小姐就是這個站出來的人,只是可惜的是此時這個站出來的人死了。
所以,這兩位膽大的贏家爲徐十小姐留下的自然是無數隨着年月增長,會不斷增長的家財。
想必這樣一份家財論誰也不能說一個“少”字,確實夠多,也足以讓人動了想動上一動的心思。
當然,放到這個案子裡,不管是妙真還是徐家都有插手的理由了。
喬苒看着這厚厚的一沓單子陷入了沉默。
這個案子到這裡,似乎已經沒有她插手的必要了,徐家的親自下場,屬意是讓這個案子歸屬洛陽府衙,妙真將會成爲真正的兇手,而在長安百姓心中的真兇則是真真公主。
一個案子兩個兇手,而且還各自都有百姓支持這個看法……喬苒覺得這個案子當真是越來越朝着古怪的方向發展了。
喬苒想了想,對張解道:“這裡的事情同大理寺那邊說一聲吧!”
此時關於徐十小姐的案子大理寺有接管的理由同樣洛陽府衙亦有,兩部衙門同時插手,好些事情做起來必然沒有先前這般容易了。
張解點了點頭,轉身出門去放信鴿了:小抄這種事做起來都是一回生兩回熟的,他做小抄的水準也是日益精進了,不過要完全說清楚這件事依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甄仕遠那裡也只能知曉個大概而已,不過便是這個大概也足夠令人頭疼的了。
信鴿放出之後,喬苒起身,道:“如此,我該去拜訪一下這位馮大人了。”
在京城已經拜會過那位馮大人家裡的六小姐,喬苒還記得那位六小姐的樣子,被教導的十分規矩,足可見這位馮大人多半也是個守規矩的人。
喬苒看着眼前這位渾身上下穿着一絲不苟,連頭髮絲都梳的無比工整的馮大人,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句“果真如此”。
這樣一個守規矩的人怕是對她並不會太過喜歡。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雖說表面上馮大人安排他們大理寺一行人安排的並無不妥之處,可一言一行,所言所行張口閉口都是“依規章辦事”,言外之意便是規章之外的事你莫要來尋我。
喬苒不是個看不懂眼色的人,見狀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事實上,守規矩的人會不喜歡她很正常,原因無他,她是個女子這一點本身便已經錯了。誠然如今女帝當政,女子的地位也早不可同日而語,可有些事只不過不說而已,歷朝數代的傳統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
除卻女子身份外,她在外所行的一切,甚至同張解一同出現的那一刻,她便看到了馮大人蹙起的眉頭。
果然,不喜歡便是不喜歡,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如此也好,也省得到時候請馮大人去做事,出現陽奉陰違的狀況,也不知道甄仕遠那裡收到消息會是如何應對。
……
……
接連收到喬苒寄來的飛鴿傳書不過半日而已。
半日前是裴卿卿進洛陽城門打聽到的消息,那個姓房的癱子秀才果然毫不意外的讓甄仕遠蹙起了眉頭:這丫頭什麼意思,是說這姓房的跟房相爺有關嗎?
他因爲此前同房相爺交惡,倒是對房家早早便有過了瞭解,只是這瞭解之中並沒有聽說過房家哪一位有過這樣的過往,房相爺更是沒有。不過……同樣姓房,而且年紀相當,再加上他想起了一些曾經的舊事,甄仕遠深吸了一口氣,總覺得這段他與房相爺都不欲再提的過往隱隱有被再次翻出來的跡象。
每每他都快要徹底將那段舊事埋進心裡之時,總有人或者事以這樣或者那樣的方式提醒他將這段舊事再次拉出來,甄仕遠想到這裡,不由苦笑了一聲:當真是不知道爲什麼,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這樣的事,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冥冥之中當真有定數之說,當年的事彷彿一定要有個瞭解一般。
正在感慨着舊事之時,第二封飛鴿傳書又過來了。
看着這隻被捧到自己面前的一脈相承的肥碩鴿子,甄仕遠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道張解帶了多少隻鴿子,怎的就給了他一隻,害的他每回飛鴿傳書過去都要重操年幼時的舊業,如今的堂堂大理寺卿讀書時卻是個作弊的高手,這一段過往委實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不過還不等他感慨多久,看到第二封飛鴿傳書上的內容,甄仕遠已然暴跳如雷了。
這等時候徐家跳出來搗什麼亂?一個案子,兩個衙門接手,旁人或許不清楚,不過他甄仕遠作爲大理寺卿同長安府衙和吏部可是多年兩部衙門共同接手辦案的經驗的。
這等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往往不是什麼好事。
除了真真公主這個兇手之外,又冒出一個妙真來,而且動機和行兇可能性都是合情合理,這案子要叫人怎麼查?
甄仕遠開始頭疼。
正對着那隻肥碩的信鴿發呆間,外頭一陣嘈雜聲響起,甄仕遠皺了皺眉,那亂糟糟的說話聲中,除了那幾個守在外頭的官差之外他若沒聽錯的話,好似還有許久不見的封不平。
話說, 封不平怎麼會過來?徐十小姐都入土爲安了,他近日也是拿他那些過往的舊屍研究,怎的突然過來了。
甄仕遠清楚封不平的脾氣: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是不會無緣無故出來的,畢竟他還要同他那些屍體同塌而眠,沒那麼多功夫出來見活人。
不過一個猶豫間,封不平已經闖過了外頭那幾個官差的攔路,匆匆進門,道:“大人,我有發現!”
甄仕遠一怔,沒有去看封不平那亂糟糟的頭髮和散發着異味和不知名污跡的衣袍,左右這幅乞兒般打扮的封不平大家都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回了。
他注意到的是封不平的手中,往日不是拿着驗屍結果就是他那些驗屍器具亦或者不知名的人體骨骼的封不平今日手中並沒有拿着亂七八糟的東西,相反,他拿的東西日常可見,而且甄仕遠前不久還搗鼓過。
不是別的,正是先時他帶過來的那些元宵的宮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燈居然到他手上去了,甄仕遠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