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問話

原來是找人啊!

紅豆哦了一聲,轉了轉眼珠,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伸手推了推方秀婷:“你去把喬書找來。”

正看話本子看的興頭上的方秀婷本能的便想拒絕,但擡眼對上紅豆望來的眼神時,忽地一抖,隨即放下手裡的書去找喬書了。

掃把星不在,這個丫頭這些時日是沒有發作,可不代表一直不會發作。真真是那句古話:人也是襯托出來的,有了這丫頭的襯托,生生將掃把星襯托的無比知書達理。

而現在,無比“知書達理”的掃把星不在,沒處說理去,還是……莫要惹她了。

待把方秀婷打發去找喬書之後,紅豆才笑着起身倒了杯茶,推到了徐和修面前:“徐公子,您請。”

徐和修看的眉心一跳,盯着眼前的茶看了會兒之後,才笑道:“茶我便不喝了,你是要問我什麼事嗎?”

不知怎的,這杯茶總讓他有種“無事獻殷勤”的感覺。

紅豆這才“哈哈”笑了兩聲,而後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您方纔說我家小姐和姑爺感情好的很?是收到什麼消息了嗎?”

小姐自離開後還未寫信回來,雖然知曉有姑爺照顧她,應當不會有什麼事,可她還是忍不住操心的。

原來是爲了打聽消息來着。

徐和修“哦”了一聲,恍然,想了想,卻還是搖了搖頭,老實道:“沒什麼消息,我方纔就是隨口一說而已。”

紅豆一時無比失望,連帶看徐和修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微妙:還當這徐公子消息靈通呢,原來徐氏子弟也沒比他們好多少。

這樣的眼神看的徐和修面子有些掛不住,想了想,他還是說道,“不過沒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啊,足可見他二人在山西路很是安全。”

在外辦事,若無急事,一般而言是不會來消息的,所以難道還要盼着人不好不成?

話說的如此直白,紅豆恍然的一拍腦袋,一副如夢方醒的樣子,朝激動的他道了聲謝。

這舉動看的徐和修一陣尷尬:難道他也就落得騙這種蠢丫頭的地步了嗎?

不過好在喬書在此時被方秀婷領進了門,紅豆忙起身便拉着方秀婷去別處納鞋底了。

徐大人有要事同喬書說,她們還是不要搗亂了。

……

被人帶進門的少年臉上沒有半點意外之色,想來也是從那個唐中元口中得知坤至死的消息了。

果然,人才坐下,喬書便開口了:“我同薛懷的學舍確實是一個院子的,只是同這個薛懷卻不算是特別熟悉。”

徐和修道:“是不熟悉,只是薛懷同每個人都不熟,你這樣同院而居的反而是走的最近的了。”

在來之前,他早查了一些關於薛懷的事情了,再者,作爲曾經的“同窗”,對於這個薛懷,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除了執拗于丹青一道之外,也沒見同什麼人走的特別近的,既然如此,學舍被安排在同一個院子的,倒還真勉強算是走得近的了。

“我也纔去國子監沒多少時日。

”喬書說着頓了一頓,又道,“這個薛懷脾氣有些古怪,還挺不合羣的。”

這薛懷走得近的朋友他至此還沒見到一個,倒是對薛懷頗有微詞的人見了不少了。

“雖然學舍被安排在一起,可我沒同他說過話,”喬書想了想,又道,“這人除了上課,素日裡就是整日窩在房裡作畫……”

說到這裡,喬書臉色一白,似乎想到什麼了一般,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神情讓徐和修有些訝然,半晌之後,才記起來:似乎喬書的親生父親,也是這麼個癡迷作畫的人。

細一想,這薛懷還真與那人有幾分相似之處。

一樣的沉迷丹青,一樣的沒什麼天賦。

好似誤打誤撞問錯話了呢!徐和修一時有些尷尬,正想說兩句繞過這個話,沒想到喬書已經回過神來了,他定了定情緒,正色道:“我不喜歡這樣的人,所以與他沒什麼交情,徐大人你真的問錯人了。”

徐和修這才道了聲“好”,隨即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只想尋個證人問話,原本想着喬書也是認識的,能多問一些,卻忘了這一茬。

以這少年過往的經歷來看,他確實不大可能同這個薛懷有什麼交情。

這般一想,徐和修便起身告辭了。喬大人和解之他們都不在,他在這裡多呆也沒人同他說話啊!

只是沒想到這一回要白跑一趟了,一想至此,徐和修便有些失望。

“對了。”眼見他起身,喬書卻又忽地叫住了他,對上徐和修轉過頭來的目光時,喬書踟躕了一刻,還是開口道,“我自去了國子監,素日裡也未見什麼人去學舍裡找過薛懷。不過國子監放假前兩日,我看到有人來找過他,看穿着打扮似是哪家的大管事,我見薛懷身邊的墨書對他很是恭敬的將人引了進去,只是進去沒多久,薛懷就發了火,還把人趕出來了。”

哪家的大管事,墨書又很是恭敬的引路……徐和修看了眼喬書:“聽起來像是薛家的?”

喬書道:“我也不認識薛家的什麼管事,但瞧着似乎是。”

他只說他見到的,至於是不是,眼前這位徐大人自己會去證實。喬書垂下眼瞼:他不想多事,也懶得多事,若是他惹了麻煩,最終只會爲喬小姐添亂罷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事會不會同案子有關,徐和修還是記了下來,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爬牆來爬牆出,倒也公平。

徐和修自門頭翻了下來,穩穩的落了地,撣了撣身上的落雪,深吸了一口氣,向巷口走去。

只是才走了兩步,便見有人撐着傘自巷口走過。

撐傘的人委實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承澤!”

這一聲成功的讓撐傘經過的人停了下來,徐和修高興的走了過去,只是走到近處才發現謝承澤身旁還有個人,戴着寬大的帽檐斗篷,低垂着頭一時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個女子。

對此,徐和修立時生出一股不妙之感,還不待那女子擡頭便脫口而出:“你是誰?不知承澤同我家阿緣……咦,阿緣?”

擡起頭的女孩子朝他笑了笑,兩頰淺淺的梨渦顯得煞是可愛。只是這平素可愛甜美的笑容今日不知怎的有些微妙。

徐和修還不曾反應過來,便聽徐禾緣道:“三哥,我同承澤正在說話。”

不知怎的,這話聽起來竟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徐和修一驚,也直到此時才記起:承澤這些時日忙得很,阿緣一直想見承澤沒有見到,今日是好不容易見到了,然而卻……

遭了!他這麼一喊怕是攪了十妹妹的好事啊!

於是徐和修忙擺手道:“哈哈,我就是路過路過,你們繼續……”

謝承澤卻看向他道:“巧的很,我正有事要找你。”

徐和修嘴角一抽:這話如此耳熟,耳熟到他還能記起不久前在大理寺衙門承澤也是用相同的說辭來推了十妹妹的。

果不其然,說完這一句,謝承澤便轉頭對徐禾緣道:“阿緣,我近日事忙,有事下次再說吧!”

徐禾緣臉色微妙,看着謝承澤撐着傘拉走了回頭朝她苦着臉作無奈狀的徐和修,不由苦笑了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履。

他便是不想見到自己,一直在躲着自己而已。

“你作甚總躲着阿緣?”謝承澤的反應便是徐和修也察覺到了,他將傘往他那裡推了推,道,“我不習慣同男人撐着一把傘,阿緣已經走了,你可以說話了。”

“我們的事你別管。”謝承澤這才收了傘,對上徐和修的不滿,頓了頓,他開口了:“我同你要說的是山西路的事。”

徐和修抱臂冷笑:“總拿山西路的事做幌子?上一回也是,解之和喬小姐那裡能有什麼事?”

謝承澤道:“有個案子。”

有……案子?徐和修聽的一驚,一時倒是將方纔的怒火拋到了腦後,忙問:“什麼案子?”

“是死去的趙大人身邊小廝下毒的事,據說牽扯上了我大堂兄。”謝承澤說着瞥了他一眼,“消息已經傳回謝家了,眼下族裡已將我大堂兄軟禁起來了。”

所以忙是因爲這個事嗎?徐和修摩挲了一番下巴,肯定道:“如此的話,你倒確實是忙的很了。”不算什麼推辭。

謝承澤嗯了一聲,又道:“所以你讓阿緣這些時日莫要來尋我了。”

既然認定他是真的有事,徐和修聞言自然毫不推辭的應了下來:“放心,我會回去勸阿緣的。那話怎麼說來着?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等男兒有男兒要做的事情呢!不能整日同她們那樣作詩寫話本子什麼的。”

“寫話本子?”謝承澤蹙眉,作詩他倒是知道的,阿緣在京中破有才名,牽頭弄過詩社什麼的,話本子這種倒是不曾聽過。

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徐和修立時“啊呀”了一聲,猛地一拍自己的腦袋,而後從袖袋中摸出一本話本子遞給他,得意道:“阿緣寫的一個叫張苒的大理寺女官的故事的,裡頭還有一個姓喬的天師。”

張苒、喬天師。這名字,傻子也知道說的是誰。

謝承澤隨手翻了翻話本子就要還給他,徐和修卻沒有收,而是朝他擠了擠眼:“你收着,等解之他們回來之後給他們看。”

謝承澤似乎有些不願,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收了那本話本子,而後道了聲“還有事”便轉身走了。

徐和修這才幽幽的嘆了口氣,向大理寺走去。

解之和喬小姐去山西路了,承澤要忙謝家自己的事,這個案子也唯有他自己來管了。

坤至……哪個殺千刀的沒事殺一個小廝作甚?

話說回來,這雪下的如此大,那些搜山尋證據的官差也更爲艱難了吧!

……

……

不比長安大雪封山,山西路依舊是一片晴好,是出門閒逛的好日子。

只是,這麼好的天氣,他們卻窩在行館裡。

“不是說上街逛逛嗎?”裴卿卿坐在椅子裡摸着糰子上的珠花,語氣幽怨。

枉她還特意起了個早,還讓喬小姐給她挑了兩朵珠花戴上,如此一來,倒是白戴了。

“街上也是逛,我這裡也是逛,不是一個樣?”周世林不以爲意的大喇喇的坐在桌旁,抓着一支鐵籤叉着的肉邊吃邊道。

這大冬天的,還有什麼比呆在屋裡吃大塊大塊的烤肉更好的?

“這香料都是胡商那裡買來的,用來烤牛羊撒上再好吃不過了。”周世林一邊吃一邊不忘感慨,“這長安隨處可吃的東西,到了山西路卻成了稀罕物件。”

裴卿卿眨着眼睛看着他,聽他自顧自的說着。

“我大楚盛世,一個如此重要的要塞之地居然會窮成這樣,這必然有問題。”周世林狠狠的咬下了一口肉,哼道,“這還都是我從長安帶來的呢,若非如此,要買到這些事物可不容易。”

他用鐵籤叉肉,她用木籤叉糯米糰子,裴卿卿咬了一口手邊的芝麻團子,實在不耐煩看他自言自語了,便跑到正圍在桌邊看輿圖的喬苒、張解好白郅鈞身邊,拖着腮幫子跟着看了片刻之後,轉頭問大口吃肉的周世林:“他們都在看輿圖,你怎麼不看?”

“我要是看的明白早把事情解決了。”周世林說着伸手又撒了一把孜然上去,聽着炭盆上的烤肉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不由吞了吞口水,道,“你們不吃嗎?”

“才吃過飯。”喬苒擡頭,視線也從這份繪製精細的輿圖落到了周世林的身上。

眼見身邊的張解和白郅鈞還在用炭筆塗畫着輿圖, 她便起身將位置讓了出來,讓他二人繼續塗畫輿圖。

圍在桌邊的那兩個,一個精通派兵作戰的要道,一個看得懂風水堪輿佈局,屬於箇中高手,她還是不要摻和了。

走到裴卿卿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裴卿卿轉頭叉着糰子,問她:“不是要抓兇手嗎?我們在這裡就能把兇手抓了?”

先前她高高興興的同喬小姐一道出門,以爲是要出去逛街,卻沒想到逛到周世林的行館來了,而後才知曉,今日的逛街只是“騙兇手”的,當然,連帶着“騙她”的,思及此,裴卿卿便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她怎麼長的那麼慢,還沒長到跟他們一樣聰明的時候?

知道他們要抓兇手,卻連怎麼抓都不知道,裴卿卿舉着糰子爲自己不夠聰明泫然欲泣。

“等晚些時候你就知道了。”喬苒笑着揉了揉裴卿卿的頭髮,轉頭看向大口吃肉的周世林:“大督護,眼下既然閒着,不如聊一聊?”

周世林被烤肉燙的嘴一疼,嘶嘶的直抽氣。

“聊什麼?”周世林捂着嘴瞪她:說過多少次了,吃肉的時候不要同他說話,燙死他了!

喬苒看着周世林因爲燙嘴而變得“無比生動”的神情時,不由抿脣笑了笑,頓了片刻,見他放下了捂嘴的手,稍稍緩和了一些,纔出聲。

“聊聊這山西路的府尹吧!”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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