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轅是被軒轅清歡打來的電話聲叫醒的。︽,
一夜沒睡的他跟葉年倫在隱龍海吃過了早餐,回到戰神王府躺下之後已經將近上午九點鐘,睡下剛不到兩個鐘頭,接近十一點鐘的時候,就被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電話之中,軒轅清歡的聲音倉皇無措,帶着明顯的顫音和隱隱的哽咽,沒有半點廢話,直接道:“師弟,師父突然病重,你趕緊來一下,順便通知一聲書畫師弟,我在東區等你們。”
原本還有些睡意的林軒轅猛然間從牀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活動了下有些痠痛的關節,整個人的睡意頃刻間消失。
做了。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軒轅龍隱終究還是選擇了自己上路。
林軒轅心緒複雜,儘管這一切他都已經預料到,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他的內心還是有種難言的感受。
儘管這一切可以牽強的解釋成軒轅龍隱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後自我了結,但事情的本質,林軒轅不會否認。
是他,親手逼死了那個被自己稱呼爲師叔的老人。
後悔嗎?
並沒有。
他當日跟軒轅龍隱說的一切,全部都是掏心窩子的真心話,一個組織想要發展,至高無上的存在,只能有一個。
在林軒轅將重建軒轅一脈的擔子扛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意味着,軒轅一脈的無上存在已經不是軒轅龍隱。
林軒轅在,軒轅龍隱就必須死。
不然分散了數十年的軒轅一脈突然又重新整合在一起,在軒轅龍隱的力量佔據上風的時候,卻要讓所有人將林軒轅當成領袖。
這完全不現實。
只要軒轅龍隱死了,林軒轅佔有了軒轅清歡,一切才能夠水到渠成。
無恥嗎?
卑劣嗎?
確實有一些,但更多的,還是一個老人爲了組織的發展而做出的必要的犧牲。
就像是當初的皇族王滄瀾。
林軒轅放下手裡的電話,站在將近二百米高空處的落地窗前,看着從蒼穹至高處飄散而下的雨滴,高空賞雨,雨中的戰神王府極爲秀麗,從高空中往下俯視,更是令人心曠神怡,可此時此刻,林軒轅的內心卻有些惆悵。
是的,沒有後悔,沒有自責,只有惆悵,還有一絲些許的茫然。
他知道,從他接到軒轅清歡電話的這一刻起,他等於是真正有了自己的勢力,這段日子裡不斷膨脹的野心,開始有了成長的土壤。
軒轅一脈的未來,是輝煌還是落魄,如今已經徹底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不清楚那個老人在最後的時間裡想通了什麼,也不清楚他走的是否甘心,但林軒轅知道,這麼做,對於軒轅一脈來說,絕對不是個錯誤。
是對的!
林軒轅猛然轉過身,大步走出房間,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在剎那間重新恢復了冷靜從容。
黑暗世界中,向來都沒有什麼所謂的公平和道義,很多事情,只要當事人認爲是對的,那就是可以做的,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輪迴。”
林軒轅直接來到了隔壁的客房,拍了拍蜷縮在牀上的小身子,看着對方條件反射一般警惕的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道:“起來吧,師爺要走了,我帶你去見他最後一面。”
“哦。”
軒轅輪迴應了一聲,坐起身開始穿衣服,林軒轅重新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等對方接通之後,才平靜道:“叫書畫出來吧,直接去流泉區域,二號樓,要馬上去。”
他掛斷電話,重新轉過身來的時候,軒轅輪迴已經穿好了衣服鞋子,七八歲大小的孩子來到林軒轅身邊,主動拉住他的手,嗓音稚嫩道:“師父,師爺怎麼了?”
“他生病了,也許要死了。”
林軒轅拉着軒轅輪迴的手,走出房間,聲音清淡。
“哦,和孫爺爺一樣嗎?”
軒轅輪迴眨了眨眼,問道。
“是啊,和孫爺爺一樣。”
進入電梯,電梯的數字正在一路向下。
軒轅輪迴擡起頭,看着一臉平靜的有些淡漠的林軒轅,猶豫了下道:“那師父,你不傷心嗎?師爺要死了。”
“死亡這種事情,見多了,也就沒什麼了。”
林軒轅摸了摸軒轅輪迴的小腦袋,喃喃自語道:“而且,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神卻依舊迷茫。
……
二十分鐘後。
當林軒轅和軒轅輪迴來到流泉區域二號樓的時候,整個別墅已經是一片悲意,無數的人影在這裡進進出出,沉重的氣氛和飄灑的雨水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
匆忙趕出來的軒轅清歡在看到軒轅輪迴的時候楞了一下,不過卻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帶着林軒轅來到了別墅二樓的主臥室內。
主臥室內同樣人滿爲患。
軒轅清歡,軒轅清塵,林書畫,以及軒轅龍隱團隊中的一系列的重要人物全部到齊,滿臉關切痛苦的圍繞在軒轅龍隱身邊,沉痛,慌張,驚惶,悲切,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作僞。
而黃道十二宮中的水瓶和白羊正坐在距離軒轅龍隱最近的地方,一臉的憂慮。
整個屋子裡的人,恐怕只有大限將至的軒轅龍隱最爲輕鬆淡定,在看到林軒轅進來的時候,笑着點點頭,招了招手,眼神祥和。
無論他內心如何評價林軒轅,既然已經決定了上路,老人就絕對不會把內心不好的想法表露給別人看,否則這一切都將沒有任何意義。
“怎麼樣了?”
林軒轅帶着軒轅輪迴越過人羣,語氣平靜地問道。
“情況不太好。”
作爲皇族的首席醫生,白羊直言不諱道:“軒轅老先生的情況現在看起來很糟糕,身體機能已經完全紊亂,各個器官早已經老化嚴重,而且他早年在身體內積累了無數的暗傷,如今隨着器官的老化,傷勢已經壓制不住,所以…”
“不是壓制不住。”
柔軟的牀上,軒轅龍隱笑着擺了擺手:“我的情況,我自己知道,幾年之前,五臟六腑就有些不行啦,之所以活到現在,始終都是強撐着,如今軒轅一脈有了新希望,我也撐不下去啦,我都九十七歲的人了,現在走了,也不算夭折,生老病死,人各有命,有幾個人能活到我這個年紀?現在走了,我也知足了。”
白羊愣了下,沒有繼續往下說。
“師父,主人…”
臥室內,悲切的聲音頓時響起,忍了許久的軒轅清歡終於泣不成聲,第一個跪在了軒轅龍隱面前。
臥室內頓時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林軒轅也面無表情的跪下。
軒轅龍隱無奈一笑,輕聲道:“哭什麼,人終有一死的啊,跟着我這個老頭子這麼多年,你們不膩,我都有些煩了。”
他動了動身體,看着屋子中的人羣,良久,才伸出手,輕笑道:“清歡,來。”
軒轅清歡淚流滿面的站起來,走了幾步,又重新在林軒轅身邊跪下,渾身顫抖,傷心欲絕。
“軒轅,我把清歡和軒轅一脈都交給你,我很放心。”
軒轅龍隱笑着拿起軒轅清歡白皙的手掌,放在了林軒轅手裡,咳嗽了一聲,看着屋子內的衆人,笑道:“最後說幾點吧,從今天開始,我正式將清歡許配給林軒轅,軒轅一脈今後的一切事物,都由林軒轅全權處理,你們有沒有意見?”
跪了一地的人齊齊搖頭。
軒轅清歡幾乎要哭暈過去。
老人拍了拍自己徒弟的手掌,笑着說了句傻丫頭,目光又落在了林軒轅身上,輕聲道:“軒轅一脈以後如何,就全部交給你了,我在下面等你,幾十年,上百年,等你過去,把軒轅一脈的一切都說給我聽。”
“師叔放心,一切有我。”
林軒轅淡淡道,但眼神卻莊重嚴肅的猶如一個誓言。
“很好,你很好。”
軒轅龍隱拍了拍林軒轅的手掌,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窗外的大雨,喃喃自語道:“真想多撐幾年啊,可惜。”
這句話,在別人耳朵裡或許只是一句感慨,但聽在林軒轅耳朵裡,卻有着別樣的意思。
只不過他只是拉着軒轅清歡的手掌,神色不動,一言不發。
人羣中,水瓶座飛快的擡起頭,看了林軒轅一眼,但視線中,年輕的戰神王棱角分明的臉上,除了冷硬,還是冷硬,根本看不出多餘的想法。
所有人中,恐怕只有水瓶座知道這件事情的蹊蹺。
聽聞軒轅龍隱戰力絕世,這樣一個老人,就算身體的器官老化嚴重,也斷然不會再這麼快的時間裡就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而且…
就在幾天之前,她剛剛來到九州城的時候,戰神王林軒轅曾經秘密的見過她一次,想她要了一種藥。
水瓶座在黑暗世界中號稱毒王,她親手調配的毒藥,幾乎沒人能夠看出端倪,就算是白羊座也不行,而林軒轅找她要的那東西,代號——腐朽,是水瓶座親手調配的毒藥中極爲厲害的一種。
腐朽,最致命的作用,就是可以讓一個人的全身器官在四十八小時內徹底老化,形成完全類似於自然死亡的結果。
腐朽這麼多年來不知道秘密毒殺了多少人,但一直到現在,都不曾有人查出過真相。
林軒轅將腐朽要了過去,結合軒轅龍隱如今的情況…
水瓶內心莫名的一冷,內心恐怖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上下。
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水瓶聽到了軒轅龍隱那句真想多撐幾年的感慨,在聯想到林軒轅此時的冷硬臉色,她的內心頓時明白,恐怕這一切,都是林軒轅和軒轅龍隱計劃好的。
只不過這種事情,無論如何,無論對誰,都是不能說出來的。
“這個孩子是誰?”
軒轅龍隱大致的交代完後事,目光終於轉到了一直跟在林軒轅身邊的孩子身上,溫和的問道。
“師爺好,我是軒轅輪迴。”
小男孩上前一步,恭敬的跪下,給軒轅龍隱磕了個頭,嗓音稚嫩道。
“軒轅輪迴?”
軒轅龍隱眼神一亮,輕聲道:“好名字啊,輪迴,好名字啊。”
“這是我新收的弟子,希望師叔可以認可,從今天開始,他就正式成爲軒轅一脈的一員了。”
林軒轅平靜道。
軒轅龍隱笑着點點頭,揮了揮手道:“你們出去吧,包括這個小傢伙,軒轅留下,最後幾句話,我要跟你單獨說。”
幾乎哭成了一個淚人的軒轅清歡勉強站起來,帶着軒轅輪迴離開,衆人陸陸續續的走出房間,幾乎每個人在離開房間之前都會回過頭,深深的看一眼軒轅龍隱,企圖將他最後的音容笑貌銘刻在腦海裡面。
人羣散盡。
偌大的臥室內,只剩下神色冷硬的林軒轅和喘息已經開始急促的軒轅龍隱。
“好霸道的藥效,我沒想到,竟然會發作的這麼快,厲害。”
軒轅龍隱最先打破了沉默,笑着讚歎了一句。
“是皇族的腐朽,水瓶親手調配的,不會讓人感受到太大痛苦,又能給人最爲自然的死亡。”
林軒轅淡然道。
“腐朽嗎?恩,腐朽。”
軒轅龍隱喃喃唸了一聲,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才擡頭笑了笑道:“不管怎麼說,軒轅,我爲軒轅一脈做的,都做完了,接下來,真的要全部都交給你了。”
林軒轅默默的點了點頭:“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你說呢?”
軒轅龍隱哈哈一笑,腐朽發作已經蔓延到了肺部,讓他的呼吸愈發艱難起來。
他唯一要交代的,自然就是軒轅一脈了。
林軒轅點了點頭,鄭重道:“放心。”
軒轅龍隱不再多說。
又是漫長的沉默。
這一次,林軒轅主動開口道:“恨我嗎?師叔。”
“你沒錯。”
軒轅龍隱溫和的笑着,擺了擺手,笑着說出了他此生的最後一句話,沙啞而從容:“你對不起我,但只要你對得起軒轅一脈,那就沒錯。”
林軒轅沉默着後退了一步,深深鞠躬,恭敬道:“師叔走好。”
軒轅龍隱笑着沉默,重新在牀上躺平了身體。
他努力的笑着。
雙腳僵硬。
手掌滑落。
笑容定格。
窗外,大雨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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