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大而華麗,內部更是奢華的讓人難以置信,從門口處一直鋪到大廳的地毯厚重舒適,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四根散發着獨特香氣的粗大檀木柱子支撐着天花板,各種活靈活現的圖案每一副都是出自帝國最具盛名的雕刻大師之手,龍飛鳳舞,栩栩如生,十檀九空,這樣四根巨大的檀木柱子,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無論是木材還是刻圖,都堪稱價值連城。{}{} {】【}
別墅內部不曾開窗,窗簾緊閉,遮擋了外界的所有光線,天花板上名貴的水晶吊燈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燈下,一個背對着別墅大門的老人穿着一件古樸的絲綢長袍,已經略顯稀疏的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正拿着手中的一幅骨質瓷茶具泡茶,留給林風雪的,只是一個清瘦的近乎乾癟的背影。
林風雪原本有些僵硬的笑容變得更加自然,輕輕揮了揮手,始終將他牢牢保護着的十三門徒同時在門口止步,望着別墅內部那道蒼老身影的眼神炙熱而敬畏。
十三門徒,是林風雪身邊最堅固的一道防線,十三個絕對一流的高手代表着最精銳,最鋒利的團隊,不要做保鏢,就算讓他們組成一個傭兵團,憑他們的實力,也絕對可以成爲黑暗世界最爲恐怖的傭兵團之一。
但這種絕對強大的團隊在那個背影前卻保留不了絲毫的驕傲,每一個人的眼神幾乎都如出一轍,崇拜,狂熱,畏懼,驚恐,各種極端的眼神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異常複雜的情緒,不敢親近,也不敢有絲毫冒犯。
林風雪下意識的深呼吸了一下,略微加快了步子,跟雲秋平一起來到老人面前,微笑道:“雲老,有段時間沒來看你了,身體還好吧?”
“好。”
雲老頭也不擡的迴應了一聲,語氣很輕,但聲線卻很穩,傳到人耳朵中顯得很是清晰有力,他隨意了頭,平靜道:“坐吧。”
林風雪和雲秋平一起坐下來,也不急着開口話,靜靜看着老人泡茶。
雲老動作舒緩,自然而然,猶如行雲流水,提着產生於英國,象徵着地位和權勢,號稱瓷器之王的骨質瓷茶壺,將微黃的茶水注入擺在蛇紋木茶几的茶杯裡,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迅速瀰漫,若有若無,跟大廳中的檀木香糾纏在一起,聞之慾醉。
“好茶。”
林風雪端起杯子,深深嗅了下茶香,笑着讚歎。
“林叔,這是正宗的極品大紅袍,師父一個人的時候都捨不得喝,今天我能嚐嚐,也是沾了你的光了。”
雲秋平嘿嘿笑道。
“嬉皮笑臉,像什麼樣子!”
雲老眉毛微微一皺,語氣低沉的訓斥了一聲。
“年輕人嘛,有朝氣是好事。”
林風雪笑道,眼神略微閃動,帶着一絲謹慎。
面前這個老人,數十年來都可以是帝國的一道影子。
很多人都清楚帝國的守護者是王天雄,但知道雲山巒的,卻是極少數。
但知道這個名字的,卻沒人敢對他有絲毫的輕視。
他和王天雄誰更強一些,這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懸念,兩人年齡相差八歲,王天雄年齡較,但當年兩人相互競爭的時候,正值壯年的雲山巒還是比較有優勢的,但最讓人嘆息的,則是雲山巒身後的助力不如王天雄強大。
那個年代,西南派系幾乎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連續兩代元首的宏大計劃裡,並沒有多餘的力量來支持雲山巒,某種程度上來,他算是一個被犧牲者,而最終的結局,則是王天雄入主當時的隱龍海特勤大隊,也就是如今代表着帝國所有黑暗力量的神州守護的前身。
而云山巒則成了帝國的一道影子,確切,是保鏢。
帝國最牛的保鏢。
不是任何人都能成爲數十年的時間,分別保護了三位決策局巨頭而沒出絲毫差錯的保鏢的。
如果不是因爲他後來犯了大錯,被髮配到九州監獄的話,現在的他也許還是跟在最高首長身邊的一道影子。
論武力的話,雲山巒雖老,但依然是西南派系方面的定海神針,而這根定海神針,這麼多年來也壓住了西南派系無數的底牌。
最近的九州城風起雲涌,各方勢力都動盪不安,沉默了二十年的皇族終於出手,並肩王離開,戰神王入京城,龐大的壓力始終牢牢壓在林風雪身上,幾乎讓他透不過氣來,思索再三,他還是來到了九州監獄,今時今日,就算他帶不走雲山巒這根定海神針,也必須要掀出幾張底牌來。
沙發上,雲山巒沉默着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笑了笑,緩緩道:“西南經常來看我,茶葉是他給我送來的,是從你那偷的,這次塞給我足有半斤多。”
“我可變不出半斤極品的大紅袍給他偷。”
林風雪笑着搖搖頭,眼神中的驕傲一閃而逝。
西南林家林西南。
林風雪的長子,雲山巒的大弟子,在很多人眼裡,這個完全能跟皇族長子王通天分庭抗禮林家大少,在最近幾年內百分百會接替王天雄,成爲帝國新一任的守護者,護佑西南林家繼續發展,並且跟西南派系的政治巨頭一起住兩年後帝國以王係爲主的新一屆領導班子的壓力。
雲山巒再次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靠在了沙發上。
始終低着頭的他這一次終於正臉面對林風雪。
那是一張飽經風霜後沒有絲毫保養的臉龐,清瘦,皺紋遍佈,甚至還有一些老人斑,一切都猶如一個普通的老人,但不普通的是從他下巴處一直蔓延到了他額頭的一道猙獰傷疤!
傷疤異常的筆直,似乎是被刀劍一劃而過,傷口極深,形成了一道幾乎將他整個臉龐都劈成了兩半的直線,隨着他臉部表情的任意一個變換,那道猙獰的傷疤都會緩緩蠕動,醜陋而可怖。
林風雪看着雲山巒臉上的傷疤,眼神複雜,打算請他出山的要求到了嘴邊,卻怎麼都不出口。
雲山巒注意到了林風雪的眼神,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臉上的疤痕,自嘲道:“這麼多年過去,都習慣他在臉上了,閒暇時候摸一摸也不錯,起碼能讓我知道有些事情還沒辦完,心裡有牽掛,才能多活幾年。”
“雲老身體健康,在多活三五十年也不是問題。”
林風雪笑道,有些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濃香的茶水。
雲山巒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下,淡淡道:“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王復雨走了,並肩王府改成了戰神王府,我們暫時對他還不夠了解,陳副首相前段時間回了皇族,至今未歸,幾天前,唐寧也回去了一趟,另外,林從軍始終呆在九州城聯繫當年屬於皇族的各路人馬,現在氣氛很緊張,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們應該是要反攻了。”
林風雪謹慎的斟酌着措詞:“把王復雨換成戰神王,應該是皇帝的一個信號,只憑這個稱號,就能讓人聯想到很多了。如果他們要反攻,應該是以這位戰神王爲核心的。”
“戰神王?”
雲山巒自言自語了一聲,語氣有些迷惑。
“戰神林軒轅,三年前曾經在倫敦刺殺過皇帝,當時具體情況不明,但結果是雙方兩敗俱傷。就是不知道爲什麼三年後林軒轅突然加入了皇族,完全是莫名其妙。”
林風雪解釋道,眼神中卻有些迷茫,戰神和皇帝,這是他這段時間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殺死自己的義子林霄的,已經可以肯定是林軒轅,跟九州城林家沒關係,而那一晚在輝煌神州,自己的書房裡,跟皇帝大打出手的,肯定也是林軒轅,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戰神殿下,在一個多月前還救過自己一命,怎麼才過了幾天,他就轉變了立場,成了皇族的王爺?
那晚他爲什麼要救自己?
這是演的哪一齣?
“不可能。”
雲山巒斷然搖頭:“這件事情我聽過,我不相信他跟皇帝兩敗俱傷,只有兩個可能,要麼,三年前的刺殺本來就是在演戲,要麼,就是當時的皇帝被另外的事情拖住,所以才被林軒轅重創,不然皇帝沒理由跟一個殺手兩敗俱傷,即便那個殺手是所謂的神。”
“師父得對,神?狗屁。嘖嘖,戰神王啊,多大的名頭?有機會我倒是想見識見識這位殺手之神到底有多無敵。師父,你放我出去吧,讓我跟着林叔見見皇族的高手。”
雲秋平冷笑道,一臉的狂傲與不屑。
“混賬!”
雲山巒重重哼了一聲,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徒弟:“他就算不是皇帝的對手,難道還不是你的對手?能在皇族稱王的人,你以爲捏死你是多困難的事情?不知道天高地厚!”
雲秋平訕訕的喝了口茶水,看了看林風雪。
林風雪這次沒幫雲秋平話,而是臉色凝重道:“林軒轅確實很強,秋平你暫時還不是他的對手。皇族這二十年來能人輩出,能在皇族稱王的人無論誰都不能看,依我看,他絕對不會弱於並肩王王復雨,甚至還要強一。”
雲秋平翻了個白眼,撇着嘴,一臉不服。
雲山巒無奈的搖搖頭,淡然道:“桀驁不馴,難成大器。”
林風雪笑了笑,道:“雲老,年輕人總是要磨礪一番的,老是帶在身邊,對他有好處也有壞處,我看不如這樣,我帶秋平兩年如何?要不就讓他進雷霆,跟西南在一起,他們師兄弟兩人也有個照應。”
雲秋平眼神一亮,躍躍欲試,他對跟在林風雪身邊很動心,但對進入雷霆隊,簡直就是渴望了。
林西南是他的大師兄,從到大都對他疼愛有加,而且他們還都是年輕人,如果能進入雷霆隊的話,他的日子絕對會過的無比舒坦。
“你今天來,就是打算帶走這子?”
雲山巒目光頓時轉移到了林風雪身上,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倒不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請雲老師徒二人出山,秋平去雷霆隊,副隊長,而且我想請雲老保護我的安全,十三門徒另外有用。”
林風雪一臉鄭重的看着雲山巒,認真道,他本就有意讓十三門徒單飛,但隨着並肩王府第三次易名,他的內心越來越不安,戰神王林軒轅,極少有人瞭解這個黑暗世界的傳奇人物,但他卻是以戰鬥力聞名於世,他到底有多恐怖,林風雪暫時還不清楚,但如果可以讓雲山巒出山的話,那他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沉默。
大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雲山巒沉吟不語。
林風雪和雲秋平一臉的期待,前者是期待雲山巒出山,後者則是在期待師父可以放自己出去。
“我老了,不是拼不動,但卻想拼命拼的更有價值一些。”
良久,雲山巒才輕輕嘆了口氣,搖搖頭。
這無疑是拒絕了。
林風雪默然不語,這個結果他並不意外,家族蓄勢,武夫蓄力,這兩個方面,皇族都是典型的代表,雲山巒已經步入暮年,雖然戰鬥力依舊恐怖,但每次動手對他來都是一個巨大的消耗,很顯然,他認爲林軒轅暫時還不值得他去拼命。
一個王爺都不值得,雲山巒的最終目標是誰,已經昭然若揭。
“那雲老手頭上有沒有比較合適的人選?我不瞞你,最近我身邊缺少一些人才。”
林風雪試探性的道。
“有幾個不錯的犯人,帶你去看看?”
雲山巒沒精打采道。
“不必,對於雲老我還是相信的。”
林風雪趕緊笑道,內心逐漸放鬆下來。
“那這件事交給秋平辦吧,一週以後,我讓他去找你。”
雲山巒頭,重新低下頭喝茶。
“林叔放心,這裡有幾個不錯的怪物,他們想立功可是想瘋了,有一個得到自由的機會,保準他們服服帖帖的,這事交給我。”
激動的有些顫抖的雲秋平二話不立了保證書。
這纔是雲山巒和九州監獄的最大價值!
九州監獄,關押的是帝國最爲複雜的罪犯,誇張一來,這裡是最不缺少一流高手甚至是超級高手的地方,這裡沒有刑期,他們唯一可以重見天日的機會,就是爲西南派系服務。
這座監獄一直掌控在西南派系手中,而最近這些年由雲山巒鎮壓,調教這些級罪犯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
實力爲尊。
這些最級的罪犯,面對絕對強大的實力的時候,每個人都不介意低下高傲的頭,去換一個自由的機會。
即便這份自由的背後是刀光劍影,鮮血罪惡。
林風雪來一趟,能帶走幾個雲秋平嘴裡不錯的怪物,也算是掀開幾張牌,不算白來。
他笑着答應下來,又陪雲山巒喝了杯茶,隨後告辭。
雲秋平一臉熱情笑容的將林風雪送出去,看着駛出九州監獄的幾輛奔馳,臉上的笑容迅速降溫,快步走進了別墅裡,看了看還在喝茶的老人,低聲叫了句師父。
“我不怪你。”
雲山巒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漠然道:“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想出去走走,我不反對,只是你確認要去雷霆?”
“恩。”
良久,雲秋平才低聲嗯了一下,聲道:“我知道師父的意思,神州守護快要選拔了,師兄很可能直接進去,到時他留下的雷霆就是我的,也一定是我的!”
“你明白就好。”
雲山巒示意他坐下,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另外,你還要明白一,在外面,你是我徒弟這層身份給不了你多少幫助,帶給你的麻煩可能還要更多一些,你記住,在外界,我的身份已經不是帝國的影子,而是一個犯了錯被髮配到這裡看守監獄的老傢伙,九州監獄的一切,絕對不能向外人吐露半個字!”
“我知道了師父。”
雲秋平慎重頭,沉默了一會,卻是一笑:“我可不認爲師父是被髮配到這裡的,而且就算髮配,這麼多年也足夠了,快二十年的時間,九州監獄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逃出去,這筆功勞,西南派系的人沒人敢忘記的。”
“你真以爲沒人能從這裡逃出去?!”
雲山巒似乎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的傷疤,眼神森冷。
“有人能逃出去?”
雲秋平猛然站起身,茶水灑到了褲子上卻渾然不覺。
雲山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低吼道:“給我坐下!”
雲秋平一臉震驚,緩緩坐在沙發上,猶豫了又猶豫,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師父,是誰逃出去了?”
這絕對是一件秘密。
就算是最高元首和林風雪都絕對不應該知道的秘密。
雲秋平自認不是外人,所以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雲山巒臉色陰沉的看了他一眼,旋轉着手中的茶杯,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是一個五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