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本元馬上就去給田嘉禾報功去了,“四哥,這事成啦。”田嘉禾眯着眼睛看着田本元,只是笑笑。
“四哥,放火的人抓到啦。”
“就這麼大點事,看你高興的;抓到一個燒麥秙的還值得這麼激動。”
“嘿嘿,四哥沒有想到就這麼簡單。”
“是誰幹的?”
“小軲轆。”
“他認啦?”
“認啦,真認啦,都寫了認罪書。”
“哈哈,寫認罪書?”
“對,寫了認罪書。”
“是你寫的吧?”
“……!”田本元吃驚地瞪着眼。
“ 他連字都不認,還會寫認罪書?如果是個會寫字的人乾的,你能抓到?抓到了就行。你抓緊時間抽個空去王啓亮家彙報彙報,這一次去就別送蘋果了。”
“空着手去?”
“空着手去幹什麼?空着手去他家裡,討人厭?”
“不送蘋果送什麼?”
“你太小心眼兒,就覺着蘋果是集體的,不花錢。跟我也不用遮着蓋着的,你是果園的掌櫃的;果園裡的不就是你們家裡的嗎?你保住了果園,你家不就什麼都不缺了。蘋果可以賣錢,有了錢你還愁什麼?你給他送蘋果,他不領你的情;他知道果園是集體的。他好酒,你給他送酒。他覺着酒是你自家的,他就領你的私情。你倆就是好哥們兒啦。”
“四哥,我跟定了。你不但保護我,而且還教育我。我這就抓緊時間去辦。”
領了田嘉禾的指教,田本元買了四瓶好酒,蘋果照樣還是帶上,急匆匆地去了王啓亮家。
王啓亮一看田本元帶這麼多禮品,就高興了,臉上也掩飾不住笑容。
卻又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說:“爲了感情空着手來玩玩,就行啦。弟兄們來往全憑一個‘情’字,不在乎禮物。哈哈,不對不對,你看我這嘴.得叫你‘表叔’。”
“一樣一樣,叫兄弟更親。”田本元笑笑。
“不行不行,那不亂了套啦。親戚就是親戚,表叔進屋。”王啓亮接過酒在手,請田本元進屋。
“表叔,是不是有什麼事?”
“別這麼叫,不自在。我是來彙報工作的。”
“談工作還要跑這麼遠,到管區辦公室就行啦!”
“這不是連走親戚帶談工作,兩便了嗎?你安排的工作完成了,放火的人抓起來了。”
“在哪?押在哪?”
王啓亮一聽放火犯被抓起來了,就有點興奮。
“放了!”
“你們怎麼放了?最起碼應該交到派出所,讓他到派出所吃吃苦頭,關他些日子,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啦。”
“這個傢伙,傻乎乎地,關起來也沒用,白給飯吃。”
“那也不能這樣給放了,最起碼要殺雞給猴看。”
“這是隻死雞,猴纔不這麼做呢。”
田本元話一出口就覺得像是被人揭了短似的。
“真是,——就這樣草草地放了。你這不是白費力氣了嗎?”
王啓亮有點惋惜。
“我能這樣放了他?先弄到治安室狠揍了一頓,揍了他一個不吃食;然後又寫了認罪書,摁了手印。如果以後稍有不老實,就新賬舊賬一起算。你放心,他以後會老老實實的。咱放他一馬,實際上是給套上了緊箍咒,以後他一定會聽咱的。”
“行,你這一招也不錯,也算是高明。”
“從今以後田莊的治安,一定風平浪靜,如有風吹草動,拿我問罪。”
“表叔,厲害!你現在是田莊的功臣了。陳書記不會再爲蘋果園的事找你麻煩啦!”
“這件事還真得感謝王書記,要不宗貴總是揪着我不放。”
“老陳年齡也大了,思想跟不上時代發展了。老同志幹事就認死理,不靈活。現在提倡幹部隊優要年輕化,知識化。鎮黨委要選幾個村子試點,提前進行村幹部換屆選舉。摸索一套先進的經驗,然後全面推開。如果行的話咱管區可以在你們村試點,今年年底進行換屆選舉,明年新班子就上任啦。”
“那就是說、田莊今年年底就可能改選?”
聽到這個消息田本元有點竊喜,甚至有點激動。
剛纔,王啓亮認爲田本元帶這麼貴重的禮物,有點過意不去。爲了證明不把田本元當外人;所以,就把這個還算是秘密的消息透露給田本元。
話說出來了又覺得不妥,忙叮囑道:“這還只是個初步設想,黨委還沒有正式通知管區;所以你千萬不能泄露出去,這是組織原則問題,出了事是要擔責任的。”
“是的,是的。我懂,我也算是個老黨員了,黨的紀律,組織原則都懂。你放心好啦,保準不會從我這裡透露半個字。”
其實,一聽到這個消息,田本元心裡就有了打算。回去後他立馬跑到田嘉禾家做了彙報。
田嘉禾說:“人算不如天算,看樣子宗貴真是要退位啦。算起來他主政田莊也應該有近二十年了,也好歇歇啦。總統幹得好頂多可以幹八年,他一個村書記能幹十八年也算是老天保佑。”
“四哥,他一定能退下來?”田本元問,
“你說呢?你讓他退就必須退,你不讓他退他就繼續幹,一切都看田本元的啦!”
“四哥,說什麼笑話啊。我有那麼大的能耐早就好了,我早就讓他退了。他退,四哥幹,保險把田莊搞好了。”
“你同意四哥幹?”
“田莊的支部書記早該是四哥的了。你扮着指頭,數一數,宗貴一退了還有誰能幹?非四哥莫屬。”
“本元兄弟,文化不小,還‘非四哥莫屬’,你說的是實話。田莊真還沒有人敢來搶這個活,就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出來幹,也得看我的眼色。宗貴這人不錯,就是受的毒害太深:假廉潔、裝公正。他活該就得受窮,死要面子活受罪。說實話,他家的日子眼下比你比我都差。自己都過不上好日子,能讓村民過上好日子。”
“就是,他應該讓位了。四哥有什麼法子能讓他讓位?”
“這不是要換屆嗎?別人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你搞到情報了,你就成功了。”
“四哥,這……?”
“又糊塗啦?用你的特長在私下裡搞宣傳,爲宗貴造造負面輿論,損損他的威信,降降他的人格。幹這種事你是老手,不用我教。”
“四哥你別醜化我啦。”
“這叫醜化?你懂不懂什麼是宣傳戰、輿論戰?這是戰爭必須的拿手戲,你是不是黨員?黨白教育了你這麼多年。”
田嘉禾陰不陰,陽不陽,亦莊亦諧地說。
“哈哈,四哥,真有你的。這就叫活學活用。”
田家禾也笑了,少有地開心大笑。
“老外的那一套,一進中國咱家就把他變成中國貨了。這叫洋貨跟本地土貨雜交,雜交就是優良品種。”
“四哥,這幾年跟着你真長見識啦。前些年跟着宗貴幹,就是瞎忽悠,什麼也不懂。後悔,越想越後悔。”
“本元,說實話,你跟着四哥好好幹,沒壞處,這田莊就是咱的啦!”
“四哥放心,我本元聽四哥的。”
田本元抓緊時間進行活動,而且很快田莊又起風浪了。
抓到放火的小軲轆陳宗仁後,陳宗貴百思不得其解。
陳宗仁家多少輩子子都是出名的軲轆家,他不知道什麼是建設什麼時候破壞。爲了那張嘴除了偷雞摸狗,偷瓜摘棗之外,他腦子裡再也沒有什麼其他更齷齪或者更陰險的動機了;能幹下三爛的事卻幹不了驚人的事。他爲什麼要發火搞破壞呢?
但是事情就是這麼奇怪,他被抓現行,而且又認了。
只要這件事能平靜下來就好,管他是什麼動機呢,陳宗貴這樣想。
可是事情並沒有按陳宗貴想得那樣,就此風平浪靜;反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天晚上,婦女主任王淑芬氣嘟嘟地來到陳宗貴家,宗貴外出還沒回家。
建華娘出來迎接她:“她嬸兒,快請進。”
“嫂子,我找書記。”王淑芬直截了當地說。
“你先坐着等等吧,很快就回來了,你喝水。”建華娘遞上杯水。
有人來找宗貴談事,建華娘從來不聞不問,建華娘就說:“他嬸,看電視吧。”
“嫂子,不看了我沒心情,這兩天就生氣。”
“是孩子,還是孩子他爹?”
“孩子他爹這輩子還沒惹我生過氣呢!”
“自己的孩子就更不要生氣,孩子嗎,總歸是孩子。”
“嫂子,不是家務事,是村裡的事、這幾天……”王淑芬正說着,陳宗貴回家了。
一聽說是村裡的事,陳宗貴也回家了,建華娘就到另一間房了。
“書記,你沒有聽到有人在村裡造謠?”王淑芬問。
“針對我的?”
“可以說是針對你的吧,你是書記造謠攻擊支部也就是攻擊你。”
“哈哈,你想想如果是說我的壞話,當面說不管是對錯都不是造謠。”
“有些人就喜歡搞陰謀,他們怎麼能當着你的面說呢?”
“嘴長在他們臉上,要說什麼是他們的事,隨他們的便吧!”
“說那些太氣人了,你聽聽就是望鳳捕影的事。說什麼黨委對田莊的工作很不滿意,黨委書記說田莊的書記早好換了。還說田莊要不是田嘉禾在幫着主持局面早就亂套啦,有人放火搞破壞是田嘉禾給鎮壓住了。聽聽這些話這不是編造的,黨委王書記能隨便說那樣的話?”
“讓他們說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站直了,走正了;風愛往哪吹往哪吹,你都別管,當做耳傍風,置之不理。”
“這是歪風邪氣,影響不好。書記你能放任他們這樣胡搞?”王淑芬盯着陳宗貴問。
陳宗貴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說:“眼下這種形勢,說實話,我真是拿他沒辦法。不是那個年代啦,現在言論自由,說話不犯錯誤。嘉禾這人搞這一套很有兩下子,他喜歡就讓他搞吧,沒什麼。”
“這還有組織紀律嗎?這還是團結一致嗎?難道支部真的就對他沒有辦法啦?”
陳宗貴心裡明白,真是沒有辦法。他已經行成了氣候,而且做事向來是功於心計;自己這把年紀沒有必要去跟他明爭暗鬥了。
陳宗貴不能將這些話告訴王淑芬,於是便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頂多是想着支部書記這個位子。對付這種人只有一個法子——不理,置之不理就是最好的辦法。他看看沒有人互應,自己就沒勁啦!”
“我看這種陽奉陰違的人一步步得勢,心裡就來氣。只想往自己家裡撈,這種人一旦得了勢,村民還有好?”王淑芬氣呼呼地說,直到離開了陳宗貴家,仍然怒氣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