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 章

離開田嘉禾家,田本元哼着小曲去找香桃。

“你來幹啥呀?街上人多眼雜的。”香桃埋怨田本元。

“有誰能上心,瞅個空兒我就拐進來了,沒人在意。”

“你沒發現我們家裡人都不歡迎你來。”

“沒有啊,你娘就沒有表現出來。”

“你沒看見我弟弟,你一來他就翻白眼。”

“別管他,一個孩子家。”

“還是孩子?什麼事他都看出來了。”

“以後,我們小心就是了。”

“有什麼話快說,說完了快走。”香桃說。

“我去嘉禾家,把陳宗貴去查賬的事說了。”

“他怎麼說?他能幫你嗎?”

“嘉禾這人心大着呢,他纔不把宗貴放在眼裡。”

“我問你他能不能幫你。”

“他,他會幫我嗎?”

“哪怎麼辦?”

“看你緊張的,田嘉禾不幫我,他能不幫自己?那些東西是爲處理關係的,那些蘋果去了哪裡他不知道?他家裡,他的那些親朋好友家裡我送去多少?田嘉禾能看着陳宗貴把這些事抖擻出來?”

“我怕一旦出了事,我倆都受牽累,我一個姑娘家擔當不起啊。”

“我怎麼能讓你受到牽累呢?那樣的話我還是男人嗎?”田本元把香桃攔過來,“沒有的事,就是有事我也會一個人擔着的;再說你只是管着記賬。”

“我家也吃了不少蘋果啊。”

“誰看見了?有證據嗎?證據都進了茅房了,讓他們到大糞裡去找吧。”

田本元攔着香桃狠狠地親。

“輕點,讓我娘聽見。”香桃推開田本元。

田本元又去拉香桃的手,香桃閃身到了門口,把門敞開,“走吧!”香桃出了房間。

田本元站着呆了一會兒,香桃一個人往外走,田本元只好跟出去。

香桃徑直去敞開街門,田本元站在門外回身想跟香桃說什麼,香桃乾脆地關上了門。

田本元失望地離開了香桃家。

果園裡的經濟問題到底是管還是不管,這件本來並不複雜的事卻讓陳宗貴爲難了。

要管這裡面可能牽涉到很多人的利益,首先是田嘉禾,還有可能牽涉到上面的人。雖然是一個果園卻也輻射成了一張關係網,織這個網絡的蜘蛛就是田嘉禾。

不管吧,眼看着集體財產就這樣流入個人的腰包,身爲支部書記,一村之主,實屬失職之罪,玩忽職守。

現在是已經把這個包袱給抖開了,不了了之,則會助長了這股邪氣。真要下氣力管,陳宗貴知道自己的腰桿已經沒有那麼硬了。

後來又想走一步看一步吧,不可能一管到底,只能做到見好就收。不傷筋動骨,起到警示作用,讓田本元有所覺醒就算成功了,也算是給田莊村民有個交代。

爲了不讓田嘉禾生疑,也爲了團結,陳宗貴在支部會議前,先跟田嘉禾通了氣,同時也是徵求他的意見:然後纔在支部會議上研究。

田嘉禾的意見很堅決:查,徹底清查果園的賬目。最後還是陳宗貴做出決定,大家也同意。爲了減輕影響,由陳宗貴、田嘉禾、村委會的會計三人不聲不響地進了果園,利用一下午的時間徹底清查了賬目。

得出的結論是:不合財務規定,賬目出入不清。

離開果園時,田嘉禾對田本元說:“田本元你真是有膽量,什麼事都敢幹,這會兒你可要敢作敢當啊!”

田本元估摸不出田嘉禾這句話的意思,如果這件事真讓自己一個人扛着,那可真是要壓死人的。

如今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

萬一到了關鍵時刻田嘉禾抽身自保,那我可倒黴了。要知道田嘉禾這人是什麼也幹得出來。

反過來想,如果田嘉禾真要保我,他陳宗貴即使痛下狠手也白搭。今天這個陣勢還是讓田本元覺得不踏實,晚上他又溜進田嘉禾家裡。

田嘉禾早就在等着田本元了,他知道田本元一定來,來探探風聲,摸摸虛實。所以田嘉禾穩坐釣魚臺,等着魚兒上鉤。

“四哥,今晚上飯早啊。”田本元爲了掩飾內心的忐忑,有意裝出大大咧咧的樣子。

“坐吧,今晚上糊糊弄弄地吃了幾口,算啦。”

“四哥,晚飯也不能馬虎,少吃講營養。”

“我沒那心思,吃不下去。”

“四哥,什麼事?你宰相肚裡能撐船,不像我狗肚子裝不下二兩葷油。”

“你別奉承我啦,這事讓宗貴這麼一搞很麻煩啊。”

“你說今天查我賬的事?多大點事,他能把我怎樣?”

“啊呀,真看不出來。兄弟你有種,這事你就扛下來了?”田嘉禾做出一副驚訝的神態。

田本元一聽這話音兒不對,不是前天晚上說話的腔調了。

田本元忙改口說:“四哥,不是有你嗎?要是沒有四哥,我狗屁不如,全仗着四哥您的照顧。”

“你把果園的經濟賬目搞成這個樣子,我怎麼辦?你連賬都不會做,這一次我看宗貴是要動真格的了。你的這些事一旦擺到桌面上了,那就要出大事的。”

“四哥,你不是說他不敢真查嗎?我往外送那些東西,可都是有名有姓的,您也清楚啊。”

“你以爲我是誰?我是神仙?再說了,你他孃的連本賬都沒有,只是小本子那麼一畫拉就完事啦?如果你把賬做得清清楚楚,還怕他查嗎?你這鳥操的做事不留退路。”

“四哥,咱這賬沒法清楚,你是知道的有些東西是擺不上賬面的。”

“你就不能做一本好賬,所有的賬面都是官的、公的。什麼賬是好賬?假賬!假賬就是好賬,只有假的纔不怕查。”

“四哥,你知道,瑞芳她做不了賬。就她那點文化,能寫清楚了就算不錯了。”

“宗貴這一次是要拿你開刀了。”

“四哥,你得想想辦法。”

“我有什麼好辦法想?你屌操的摟着香桃睡的時候,只顧得舒服了。這叫癩蛤蟆爬到煎餅鏊子上——烙(樂)一時是一時。也好你叫樂死的,寧做花下鬼,到死也風流。”

“四哥,這時候你還拿我開涮,我可沒有這心思。說實話以前宗貴對我不薄;所以我跟四哥您跟得這麼緊,他一定不高興,對我有看法。”

“你也覺出來了?這一次他是要動真格的啦。”

“如果他真要往死裡整我的話,我也只好豁出去了。”

“豁出去?怎麼個豁法?”

“像你說得那樣,把給上級部門送禮的黑賬全抖落出來。”

“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你真把上頭也供出來,你是要作死啊!”

“四哥,不是你告訴的嗎?”

“我是告訴你了;但那是最最下策,是同歸於盡,魚死網破的做法。事情到了那一步啦?”

“那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慌什麼?沉住氣,看看下一步宗貴想怎麼辦。你就來他個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

“我就等着他收拾我?”

“你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見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