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富貴自豪地說:“這都是工農帶回來的,別人送給他的。”
“工農這小子,出息啦。你有的是好酒啊!”田本元讚歎。
田富貴把兩個杯子倒滿。
田富貴說:“喝!”
“喝!”
幾杯下肚後二人成了無話不談得好兄弟了。
“本元,我就不叫你書記了,你今天到我家裡來,我真高興,你能看得起我。你是書記,我一個窮教師,你是一村之主,咱倆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啊!”
“你這話說得不對了!我算什麼一村之主?咱村裡所有的事都是田嘉禾說了算,我只是張招牌。”
“化工廠垮了,他進了城,以後村裡的事不就是你說了算啦!”
“他現在更厲害啦,震亞公司在全市都有名,勢力更大啦!連市裡、鎮上都聽他的。在田莊建生態園,咱田莊村都說了不算啊!他媽的我一個村支書,想要點活幹都不成!”
“田莊的生態園,田莊書記說了不算?”田富貴不相信。
“我爲什麼來找你?想請你幫忙啊!”
“請我幫忙?哈哈……,笑話,我能幫上什麼忙?”
“五月是你外甥吧?”
“是啊,我大連襟——老潘的兒子。”
“他叫你姨夫吧?”
“是啊!我是他地地道道的二姨夫。五月小的時候他爹揍他,就跑到我家來躲着,一住就是好幾天,最多住到半個月。”
“富貴,所以我來找你。建生態園的沙土全要拉出去賣了,這工程讓五月全包下來了。你和我一起去找找他,從他手裡要點活幹。”
“要活幹?你還能幹活?你一直不是幹活的材料,你是當官的。哈哈……!”田富貴笑了,以爲田本元喝醉了。
“我想僱幾輛大車,拉沙土掙點運輸費。事成了,我不會虧了你的。”
“這麼點小事啊!你自己去就行啦!”田富貴說。
“我跟他不熟,你去好說話。你是他長輩,他得尊敬你啊!”
“行,喝酒,我和你一起去。外面都說五月厲害,做了黑老大。我去看看他能怎麼厲害。”田富貴忽然覺得自己豪氣沖天。
兩個人喝得是昏天黑地,第二天田本元在牀上躺着,想一想只記得去過田富貴家,也記得一起喝酒,最後說了什麼,怎麼走的,全不記得。
田富貴跟田本元一樣,只記得跟田本元喝酒,喝醉了。
週五的晚上,富貴的老婆問富貴:“你答應幫田本元的事還記得嗎?”
“什麼事兒?我答應幫他辦什麼事?”田富貴一臉茫然地反問。
“喝點驢尿,昏了頭,就知道吹牛。你答應星期天去找五月。田本元要拉什麼沙土的。”老婆提醒說。
“奧……好像有這話的,我去本元家看看。別讓他再到咱家來了,咱主動上門去吧。”田富貴說着走了。
老婆囑咐說:“去了別喝啊!喝,也要少喝點,別喝醉啦!”
“不能喝醉了,我是去辦事的!”
“吃飯我就不等你啦!”
田富貴去了,田本元不在家,他就一直等着田本元回家。
田本元回家一看田富貴在等他,心裡有底了。二話不說就讓老婆準備酒菜,兩人也不再客套,實實在在地喝起來。
這一次田本元是先談好了事,然後才安心喝酒。
星期天,田富貴一早起來,穿上一身嶄新的衣服去叫上田本元,兩個人在村頭坐上公交車進了城裡。下了公交車兩個人又走了三十多分鐘,在濱海路與冠山路路口找到瑤池洗浴中心。
田富貴仰着臉一看:“呀,親孃!——這麼高,這麼氣派呀!在大樓上怎麼洗澡?”
田本元一看田富貴這老土的樣子,就覺得好笑:“這上面,還可以唱歌、跳舞、喝酒,都是有身份和有錢的人來玩的。到了晚上你看看吧,全是豪車;還有雞!”
“雞?養雞啊!”田富貴更覺得驚奇。
“不是那種下蛋的雞,是養着小嫚。”
“那怎還叫洗浴中心呢,我以爲他是開了個澡堂子呢!”
到了近前,是玻璃旋轉門,田富貴站着不動,不知道該怎麼進。
田本元上前推開旋轉門,田富貴跟在後面進去了。
一進門,站着兩排面帶微笑,花樣鮮豔的姑娘。
“您好,歡迎光臨!”姑娘們鞠躬。
田富貴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他只記得帶領小學生在學校門口舉着小紅旗歡迎領導時才這樣:“熱烈歡迎,熱烈歡迎!”
想不到自己也收到這樣的歡迎。
激動地舉起手來說:“歡迎光臨,歡迎光臨!”
姑娘們一看田富貴,都忍不住笑了。
田本元拽拽田富貴的衣服,暗示他不要說話。
一個姑娘走上來說:“二位老闆有什麼需要的?”
田富貴看看田本元。
田本元說:“我們是來辦事的。”
姑娘輕聲地說:“那您請吧!”
田本元說:“我找你們領導。”
姑娘問:“先生您是……?”
“你帶我倆去見你們領導吧!”田本元用命令的語氣說。
“你們電話聯繫好了嗎?”
“沒有,見到再說吧。”
姑娘耐心地說:“您要找哪位領導,我給您通報一聲,看看在不在。”
田富貴覺得這姑娘有點兒狗眼看人低,不給他點下馬威,還以爲莊戶人是好惹的。
田富貴站起來往前走一步嚴肅地說:“你去叫五月來,就說他二姨夫來啦!”
說完端端正正地坐回到沙發上去,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
姑娘還沒反應過來,來了一位穿黑衣的青年,一看就是那種混社會的,黑衣青年問田本元:“是來吃飯呢,還是唱歌?”
“來找你們領導。”田本元端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我就是,有什麼事說吧。”
“你是……?”田本元猶豫地看看田富貴。
田富貴坐在那裡莫之覺也。
田本元說:“你是潘總?”他這時想起來五月姓潘。
“不是。”
“這是潘總的姨夫,田老師,我是田莊的書記。”
黑衣青年也不搭話,轉身走了,把田本元涼在那裡。
田本元站了一會兒只好到田富貴身邊坐下。
一會兒黑衣青年回來了,對田本元和田富貴說:“潘哥不在家,有什麼事先告訴我,我可以轉告他。”
田富貴一聽接上頭了,話更硬了:“我就在這裡等他,一直等他回來。”
“潘哥外出有事,得很長時間才能回來,你等不着的。”青年說。
“你把他的電話給我,我給他打電話!”田富貴幾乎是用命令的口氣。
“潘哥不接任何人的電話,有什麼事你只能直接告訴我。”黑衣青年有點不耐煩。
田本元上前去拍黑衣青年的肩膀,套近乎地說:“是這樣,田莊的生態園的沙土工程給了潘哥,這你是知道的。我吧,有幾個弟兄是搞運輸的,想找點活幹。是哥們嗎,就來找我。
震亞公司的田總,就是嘉禾四哥,我倆是老搭檔。他說讓我給潘哥打個電話。去問他姨夫田老師,要潘哥的電話,田老師也不知道,就直接和我一起來了。你把這事給潘哥說說,我倆也沒時間,中午要去震亞那邊吃飯,嘉禾四哥還等着我呢!”
黑衣青年點點頭說:“你是田莊的書記啊,那我跟潘哥說說。”
“我們就不打攪了,田老師咱走吧,別讓嘉禾四哥久等。”田本元招呼田富貴走。
田本元本來是想假裝要走,可是田富貴來見自己的外甥,卻吃了閉門羹,覺得在田本元面前沒面子,氣呼呼地早就想離開,聽田本元一說,田富貴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