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衡靜默半晌,終於開口:“我對陸氏沒有興趣,也不想去爭這個繼承權。”
這話一出,連張家鴻也張大嘴巴瞅着他。“我說兄弟,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胸襟這麼廣闊呢,不是我說,你們陸家的財產,起碼也能躋身港城前十名啊!”
每年都會有許多富豪排行榜,把全世界各地的富豪們資產羅列出來。除去那些因爲公司沒有上市而不會被排上榜的,港城前十名,實際上跟內地的富豪前十差不多,甚至有的還要略勝一籌,不過畢竟內地市場比港城要廣闊得多,不過現在陸氏也逐漸把目光放到內地市場,希望能夠分一杯羹。
其實當初陸衡來內地,陸老爺子也曾想過通過他來建立陸氏的內地人脈網,只不過後來陸衡實在不爭氣,陸老爺子的這個計劃只好作罷。
如今陸氏在內地雖然也有分公司,不過並沒有做大,畢竟老爺子現在已經退居二線,不大管事,而主事的陸震雲又趨向保守,只肯在那一畝三分地上打轉,錯失了不少進軍內地的好機會。
“你確定?”桑盈挑眉。
陸衡深吸了口氣,點點頭,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要說金山銀山擺在眼前而不動心,那是假的。
陸家那麼一大塊肥肉,人人見了都眼饞,如果說陸震雲有兒子倒還好說,問題是現在陸震雲只有三個女兒,而第三代的男丁都出在二房和三房名下。
這就導致了現在這種情況:大家都覺得自己有機會,都想趁機搏一搏,別說成爲陸氏掌舵,就算能瓜分到其中的幾分之一,也已經是佔了大便宜了。
早幾年的時候,陸衡也曾經忿忿不平,埋怨自己父親早逝,埋怨自己的親奶奶,陸老爺子的三房太太不幫自己爭取,不過現在他已經看開了,其實如今待在京城,不摻和進陸家那一大灘渾水裡,可能反而是一件好事。
一來,他一開始就沒有進陸氏,現在就算進去,首先人脈根基就不如人,陸宇在裡面起碼也待了五年了,也就是說陸衡的起點整整落後了人家五年,先天不足,後天貧血,陸二少實在不想把大好時光都耗費在上面。
二來,陸家從事的是多元經營,涵括了房地產,零售業,航運等,但這些都不是陸衡感興趣的。
第三個原因,就像剛纔桑盈所說的,陸錦卿雖然想跟他結盟,但也是爲了自己的利益,這個結盟明顯是很脆弱的,經不起一點考驗,他這個姑媽一旦利字當頭,就會毫不猶豫把侄子拋出去,這些從她之前的行爲就可以看出來了。
所以陸氏就算再誘人,這也是塊難啃的骨頭,如果是之前狂妄浮躁的陸衡,,說不定會一口答應陸錦卿的話,但是在認識桑盈之後,他已經漸漸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了。
見他給出肯定的答案,桑盈微微頷首:“既然這樣,我還是建議你暫時不要跟你姑媽撕破臉。”
陸衡還沒說話,張家鴻就不解道:“爲什麼?就算阿衡拒絕,她也不可能去找陸宇合作的吧,是我的話,一定要趁着這個機會狠狠奚落她一下!”
桑盈斜睨他一眼,慢條斯理道:“這條線,陸二以後勢必要用到,跟她保持聯繫,可以隨時知道陸家其他人的動向,就算對陸家財產沒有興趣,也不至於後知後覺,用你們的話說,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張家鴻攬上陸衡的肩膀,“話說回來,你真的就這麼甘心把陸氏拱手讓給你堂兄嗎,照這個架勢,你家老爺子將來肯定是要把家業讓他來繼承的!”
陸衡沒理他,對桑盈道:“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必要主動打電話給她?”
桑盈搖頭:“不必,你與她關係本來就不好,太過殷勤反倒惹人生疑,她肯定會按捺不住再打電話給你的,到時候你再跟她虛與委蛇一番即可。”
她見陸衡張了張口,好想要問什麼,奇怪道:“怎麼了?”
“……沒什麼。”陸二少移開視線,低頭按手機。
那邊張家鴻聽完,舉起手,“姐,我有個問題。”
桑盈:“??”
張家鴻一臉虛心求教:“虛與委蛇是什麼意思?”
陸衡:“……”
桑盈:“……”
陸衡幸災樂禍,嘖嘖出聲:“張小鴻,讓你多讀點書你不讀,連個成語都看不明白,就是敷衍、周旋!Understand?”
張家鴻怒道:“關讀書什麼事,粵語裡又沒有這個常用詞,老子中學還是在加拿大讀的!”
桑盈一臉古怪地轉向陸衡:“你剛纔不會是也想問這個問題吧?”
“……”陸二少馬上顧左右而言他,“你完成的一些畫我讓人拿去裱了,一些房間也佈置好了,過去看看是不是還滿意,不滿意的話再改!”
陸衡的動作很快,前些天桑盈剛畫完第一批畫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着手進行包間的最後佈置工作,現在七十二間包廂,已經有將近一半全部整理完成,桑盈跟張家鴻就一間間看過去,後者中途被他爸媽召喚回去,並沒有見證後來的成果,此刻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嘖嘖發出驚歎。
其實現代人什麼沒見過,這些包間漂亮歸漂亮,也不至於讓張家鴻這麼大驚小怪,無非是這裡頭都有他們幾個人的心血,所以怎麼看怎麼滿意。
“這間就是你上次說的麴院風荷。”陸衡看到他們的表情,心裡也有些得意,雖說桑盈提了一些參考意見,不過後期具體的操作,全都是由陸衡一個人來完成的,包括裡面的一桌一椅,搬運工人運過來之後放在什麼位置,他都要親自指定,有時候看哪裡不滿意,還要進行調整。
“麴院風荷”屬於包間中最高級別的那一種,面積也是所有包間裡最大的。在房間四周,圍繞着中間的桌椅,有一條被嵌在地上,彎彎曲曲的縮小版“河流”。
水不是死水,從會客大廳的水池裡出來,流經這裡,再通往外面,順便可以灌溉外面的花園,水面上浮着各色品種的荷花,粉白相間,這裡頭還用了一些小小的技巧,讓這些水蓮能儘量保持在一年四季常開的狀態,最起碼不會讓客人進來之後,只看見一片綠色的荷葉或浮萍,卻看不見花。
這個房間的其中一面牆壁被換成落地窗,往外延伸出去,就是飯店的後花園,早上陽光充足的時候,這裡的花正好也能被曬到,如果客人願意,大可捲起竹簾,也別有一番美妙的意境。
以荷爲主題,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被烙上獨有的印記,包括專門訂做的碟子,看上去就似一舀荷葉,而碗則做成荷花形狀。
就連吃的方面,也會增加以荷花、荷葉或蓮子爲主題的菜色。
饒是張家鴻這種毫無情趣的人,也不由得咋舌不已:“這真不錯,那些女人就喜歡這種調調,要是我泡個妞把她帶到這裡來,估計出去的時候十有□就成我的人了!”
桑盈也讚賞道:“陸二是推陳出新了,原本我只是想直接養上幾缸子荷花而已,這樣一來就更有意境了,這種美偏於中性,不管男女都會喜歡的。”
陸衡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就想搖尾巴,想想不對,微哼一聲,表示以哥的智商,當然能做得更好。
張家鴻都有點迫不及待了:“那這裡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正式開張?”
陸衡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估計農曆春節之前就可以,到時候讓阿睿找人來看一下日子。”
做生意的都講究風水和吉日,港城這種風氣更加濃郁,但凡有個三衰六旺,都喜歡歸結到風水上,有些有錢人甚至有自己的私人風水師,陸衡暫時還不想大肆張揚自己做生意的事情,以免引起陸家人過多的關注,所以需要出面的事情一般都讓方睿秋去做。
張家鴻還想說什麼,桑盈的電話響起。
“周默懷?”
張家鴻捅捅他,作了個口型:你沒希望了。
陸二大怒,把他踹到一邊去,繼續偷聽某人的電話。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桑盈只是在聽,神色也沒什麼變化,完了才笑着說了句:“固所願也,何敢辭耳?”
陸二大驚失色,桑盈上回跟周默懷說話也沒笑得這麼溫柔啊,難道兩人在他沒發現的時候已經有了什麼進展!
最重要的是……
固所什麼什麼的是什麼意思??
尼瑪能不能說點人話!
等桑盈掛了電話,陸二少裝作不經意地問:“又有戲要拍了?”
桑盈道:“那部《漢宮風雲》票房不錯,官方要開慶功宴,周默懷說過來接我。”
原本電影首映禮也有宣傳活動,不過當時桑盈忙着畫畫,就告了假沒去,反正她只是女三,在裡面戲份也不算重,這種別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她反倒往外推,不去就不去了,反正女一女二肯定會出席,桑盈無足輕重,製片方也沒當回事。
誰知道電影上映之後卻讓人大跌眼鏡,桑盈所扮演的辛夫人,反映居然出奇的好,高清屏幕上,她的一顰一笑被放大,裡面的種種舉止表情,包括給戚夫人下毒,跟呂后密談,臨死前跟劉邦對峙的那段臺詞,無不演得入木三分,甚至在網上被評爲“最佳宮鬥演員”。
裡面有一場戲,說的是在劉邦有意立戚夫人之子如意爲太子,呂后親自上朝堂與劉邦對峙之後,辛夫人跟呂后密談,表示願意爲她做任何事情,當時呂后不置可否,沒有表明態度,但辛夫人依舊去做了,這纔有了後來她給戚夫人下毒的一幕。
這一場戲被觀衆們津津樂道,網上一時間涌現出很多諸如“辛夫人對呂后那是森森的愛啊!”、“呂后和辛夫人到底是不是百合?”之類的猜測和評論,但同時又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認爲辛夫人其實並不是在幫呂后,反而在害呂后,因爲她這種下毒的手段太低端,一旦被發現只有死路一條,而以劉邦的手段,不會猜不到呂后身上,辛夫人所作所爲,其實也是在給呂后拉仇恨。
有矛盾就有爭議,辛夫人的存在雖然是虛構,但是因爲有了她,反倒給電影增添不少亮點,連帶桑盈的知名度也提升不少,還有人把她前段時間跟陸衡和周默懷的緋聞也扒了出來,一時間風頭竟比其餘兩名女主演還要盛,加上首映禮桑盈也沒有出席,反倒給別人留了想象空間,更加顯得神秘起來。
只不過這段時間桑盈很少去關注這些事情,就算阿SAM跟她提過幾句,她也沒有放在心上。
張家鴻一聽也附和道:“對啊,那部戲在港城也上映了,反響也不錯,我還跟我媽說上面那個女三就是你呢,話說回來啊,姐你什麼時候跟我去港城見爸媽,我都在他們面前提過你很多次了!”
陸衡暗罵助理居然沒有跟自己說起這件事,一邊插話:“我送你過去吧,老麻煩別人不好的。”
他特意在別人兩個字上加重語氣。
“不用了,也不是現在就要去,而且已經跟他說好了,你專心弄飯店的事情吧!”桑盈看完那些裝修好的包間,溜達着回會客廳喝茶去了。
張家鴻拍拍他的肩膀,遺憾道:“親,你專心弄飯店的事情吧!”
陸衡抽了抽嘴角,對助理怒道:“你去給我買張《漢宮風雲》的票,還有什麼古漢語文言文的培訓班,也給我報一個!”
助理同情地望着他:“陸少,貌似沒有這種培訓班,要不我給您買套《史記》吧?”
桑盈回到大廳,就接到何稚勉的電話,說已經到了機場了,問桑盈現在在哪裡,聽聲音還有點反常。
她原本是說好下週過來的,到時候直接去桑盈家,結果現在提早這麼多,明顯有事,桑盈直接就報了這裡的地址讓她過來。
現在不是上下班時間,何稚勉很快就到了,一看到她,連桑盈也嚇了一跳,她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兩頰凹了進去,顴骨有點聳着,臉上雖然畫着妝,可明顯能看出眼睛沒多久前剛剛哭過,還腫着,打扮再精緻也掩不住那股憔悴。
“發生什麼事了?”
不問還好,一問何稚勉的眼圈又紅了,撲上去把桑盈一把抱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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