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一見肖悅顏的反應,臉色立馬沉了下來,也不顧導演沒有喊停,就火了:“你擺那副樣子幹什麼,我還沒怎麼着你呢!”
肖悅顏放下捂着臉的手,那上面沒有明顯的指印,但確實是紅了。
白真真冷笑:“這是你自己捂出來的吧?”
導演喊了一聲:“卡!”
走過來問肖悅顏:“悅顏,沒事吧?”
肖悅顏微微皺眉:“導演,這段戲可以過了吧,我剛纔確實是被打疼了,不敢跟白小姐再來一次了。”
看來這個女人並不像她表現的那麼良善可欺。
坐在旁邊埋首電腦的桑盈聽到這句話,不由擡起頭掃了她一眼。
由此可見,白真真的智商也不怎麼高,跟一個人有過節是一回事,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下表現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幾百雙眼睛都看見了,就算她竭力否認,也沒有人相信肖悅顏不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換句話說,就算剛纔白真真根本沒有用力打下去,那她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導演還能說什麼,當然答應了,直接跳下一個鏡頭,
電視劇拍攝沒有電影要求那麼嚴格,何況剛纔那個鏡頭,巴掌也打了,剛好也到了鏡頭切換的時候。
白真真哼了一聲:“裝模作樣!”
從肖悅顏旁邊昂着頭走過。
周圍的人見中場休息,都三三兩兩圍上來安慰肖悅顏,肖悅顏站在中間,反而笑着對大家說沒事,拿過助理送來的熱毛巾敷臉。
看到這一幕,桑盈再次爲白真真的智商默哀了一下。
“桑姐,喝茶!”跑片場打雜的小姑娘給大家泡茶,端了一杯過來給桑盈。
說來也巧,這小姑娘叫雁子,就是上回桑盈演《漢宮風雲》時跑過來告訴她楊琳出洋相的人,她屬於臨時工作人員,經常在無數片場來回跑,因爲手腳勤快,挺多劇組都樂意僱她。
“謝謝,”桑盈隨口問起白真真和肖悅顏的事情,“她倆是不是有什麼恩怨?”
“可不!”雁子八卦消息還挺靈通,“聽說上回他們一起拍戲,後來劇組要出席宣傳活動,剛好在那個時候,肖悅顏受傷了,她是女主角,主辦方點名一定要有她,結果連帶其他人也去不成,白真真估計就記恨着呢!”
桑盈不解:“爲什麼肖悅顏會受傷?她不想去?”
雁子吐了吐舌頭:“誰知道呢,也許她不想讓其他女藝人去出風頭吧?嘿嘿,我也是亂猜的,桑姐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雁子,磨嘰什麼呢,還不過來幫忙!”那邊有人喊。
“來了來了!桑姐,那我先走了哈!”小姑娘轉身跑開。
就在此時,電話響起,她看了一下名字,居然是周默懷。
“你好。”
“我是周默懷,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時間,一起出去吃個晚飯?”
桑盈道:“我現在在H鎮拍戲。”
周默懷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就在你隔壁的片場,聽說今天並沒有你的戲份,我可以過去接你,吃的地方也不遠,就在D市。”
已經習慣站在某個高位的男人,再怎麼謙和有禮,骨子裡那種說一不二的氣勢是不會改變的。
桑盈看了看時間安排表,道:“好吧,我和副導說一聲。”
兩人又約了時間,這才掛了電話。
這一天確實沒有她什麼事,按照桑盈的預估,她的戲份起碼得排到後天,這一整天拍拍停停,八月酷暑,每個人身上都厚厚一身戲服,早就汗溼重衣,但晚上還有一場重頭戲要拍。
多爾袞跟莊妃月下幽會,結果被小玉兒撞個正着,但小玉兒沒有想到,還有一個人也看到了,那就是皇太極。
這場戲跟桑盈沒關係,拍完整個劇組也得休息了,所以她跟副導說一聲,又換了衣服,就走出拍攝基地。
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看見已經有輛車停在那裡了,前座有人搖下車窗探出頭來,朝她招手。“桑小姐!”
桑盈認得她是周默懷的助理,那天找她要電話的人。
她打開後車門,周默懷早已坐在裡面,一身休閒襯衫褲子,全是黑色,將屬於成熟男人的魅力全部勾勒出來。
桑盈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周默懷含笑道:“可還滿意?”
“姿儀甚偉,雍容敦雅。”桑盈難得誇了一回人。
周默懷一愣,笑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後面一句話,是《三國志》裡描寫糜竺的吧?”
桑盈不禁有點意外:“如今很少有人會細心去讀這些書了。”
而他居然還能記得這種小細節。
周默懷挑眉望着她:“我眼前不就有一個?”
“我只是家學淵源。”桑盈沒有多作解釋,“我們去哪裡,我不能太晚回,明天還有戲拍。”
周默懷點點頭:“放心,只是去D市一家飯館吃頓飯,上回我去過,還蠻有特色,你應該會喜歡。”
坐在前面的助理暗暗詫異,上回周默懷讓她去要電話,完了之後她也沒放在心上,充其量只當桑盈入了他的眼。
入行雖然才幾年,也有幸跟在周默懷身邊,但她早就看透,娛樂圈的男女之間,說複雜其實也不復雜,尤其是在男女地位懸殊的時候。譬如說之前周默懷留了電話給桑盈,已經表達出那麼點意思,他並不需要急着去聯繫對方,只需要過一陣子,保管女方會主動來聯繫,他不急,自然會有人急。
但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至少她從沒見過周默懷對哪個女的這麼主動過,不僅派車接送,還細心解釋。
“聽說你現在在拍清宮戲,是第一回拍這個朝代的吧?”周默懷問道。
桑盈嗯了一聲,想起白真真和肖悅顏她們穿的鞋子,唏噓道:“那種鞋子是叫花盆底吧,穿上一天可真夠受的。”
周默懷笑道:“其實不大對,我記得你那部戲是寫皇太極的吧,花盆底是清朝入關之後才慢慢流行起來的,之前的鞋底並不是只有中間一小塊,而是更像現代的鬆糕鞋,只不過大家已經習慣看到花盆底了,所以現在不分時期,都用上花盆底。而且我記得你扮演的是一個叫烏蘭的蒙古侍女,既然這樣,應該是不用穿花盆底的。”
桑盈攤手:“很遺憾你不是導演或道具師,否則就可以免除我的災難了。不過我很訝異,就我所知,現在很多演員,只是導演說什麼就演什麼,並不會去發掘這些東西的。”
周默懷也學她攤手:“你也會說是很多,恰好我就是那個例外了。”
桑盈莞爾:“你在隔壁拍的又是什麼?”
周默懷道:“一部民國戲,演的是張學良。”
桑盈對近代史並不是很熟悉,想了好一會兒想起來:“是那個被蔣介石囚禁的東北王?是主角?”
周默懷點點頭:“這部戲講的是整個民國的歷史,我只是其中一個角色。”
桑盈回憶自己在書上看來的描述,嘆了口氣:“那倒也是個英雄輩出的時代。”
每逢亂世,必有英雄,隋末如此,因而纔有了他們李氏皇朝脫穎而出,民國自然也不例外,這幾乎是歷史的必然規律了。
周默懷微微一笑:“雖然現在沒有英雄,可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英雄夢,所以這種電視劇纔會有人看。其實我一直認爲,在某些方面,電視劇可以比電影表達得更多,只不過現在很多人,仗着不需要給歷史付版權費,想怎麼改就怎麼改,又追求時間和效率,並沒有在上面用太多心思,這才令得電視劇水準下降許多。”
坐在前邊的助理,完全沒想到兩個人居然聊起這種深沉而富有內涵的話題來,而且居然還聊得很投機,並不是她想象中的諸如“你想當女主角嗎”“還請周老師多多關照”“那就要看你能付出多少了”之類的邪惡內容。
果然是自己本性不良,所以腦補太多了嗎?她不由得暗暗腹誹,真是見鬼了!
不可否認,周默懷是一個非常優質的男人。
將近不惑的男人,雖然已經沒有那種膚白貌美的模樣,但經過歲月的沉澱,經世的閱歷,身上的氣質卻已經遠遠蓋過了容貌,更難能可貴的是,周默懷的外貌本來就不錯,身材則因爲堅持鍛鍊,一直保持在黃金水平,所以這樣的男人,往往比那些剛出道的小白臉來得更有魅力。
而當他在一個人身上用心的時候,也很難有人不被討好。
就連選擇吃飯的地點,也顯得別出心裁。
到了地方,助理便和司機先回去,等吃完飯再過來接他們。
“我以爲你會帶我來吃外國菜。”桑盈看着四周古樸而絢麗的壁掛和裝飾,繞有興趣地擡頭欣賞。
“這一間雲南菜的風味很不錯,上回我連續吃了半個月的盒飯之後,偶然在D市發現這個地方,簡直驚爲天人,從此就一直念念不忘了。”周默懷風趣道。
見周默懷把菜譜遞給她,桑盈搖搖頭:“你比較熟悉,你點吧。”
周默懷也不推辭,隨手點了幾道菜,就讓服務生下單。
他們要的是包間,雖然空間不大,然而就兩個人,也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換了別的女演員碰上這種機緣,只怕都興奮得找不着北了。
不過周默懷看上去並沒有那種心思,他就書法上的一些問題跟桑盈討論起來,後者很快發現,這個男人的學識在現今這個時代來說,確實談得上很淵博的。
桑盈道:“現在的人太浮躁,根本不會去學什麼國學,你也是從小學的?”
周默懷輕輕頷首:“我爺爺出身民國官宦世家,結果當年娶了個京劇戲子,也就是我奶奶,當時被家族詬病,索性出來自立門戶,誰知道後來我父親也娶了個京劇演員,就是我母親,也算是京劇世家了,我從小耳濡目染,就學了些。”
桑盈聽得很有意思,“那後來爲何要改行?”
周默懷道:“你不覺得演戲更有意思一些嗎?京劇雖然需要的功底比演員深厚得多,但是能夠演繹的空間也比較小。一個京劇角色是善惡分明的,但演戲不一樣,它甚至比現實還要真實許多。電視劇和電影,都是用上帝視角在拍攝,你可以看到人性的兩面,再善良的人,也不一定就沒有陰暗面,再窮兇極惡的人,心裡也有一塊柔軟,你可以是販夫走卒,也可以是皇公貴族,也許投胎上百次也沒法當過的角色,一輩子幾乎都能演完。”
桑盈點點頭:“確實如此,不過現實永遠比戲劇所能想象的還要真實。”
譬如她自己。
周默懷忽然笑道:“我跟女士吃飯的時候,她們一般不會喜歡聽我討論這些問題。”
菜一一端上來,話題沒有再繼續,兩人開動吃飯。
桑盈吃飯的時候,就是真的在吃飯,並沒有因爲旁邊多了個人,這個人的身份而有所收斂。
喝下最後一口湯,她滿足地擦嘴,道:“所以你對我有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無論從學識還是修養來看,周叔明顯都甩了陸二10條街,路漫漫其修遠兮……
謝謝牡蠣的技術性高端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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