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王府來人已經離開?”成琦菲端着茶杯的手一頓,瞟了眼攤開在桌上以嶽展顏的名義寫得請罪書,只覺諷刺無比,當下蹙眉對容嘉柔道,“詳細情形到底如何,你慢慢說!”
心裡卻是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嶽展顏到底哪來的底氣,竟是連嶽王府本家也不放在眼裡?
“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容嘉柔沮喪的搖頭——實在是自從嶽展顏那個女人在學院出現,包括成琦菲在內的自己一方就元氣大傷,甚至往日在學院裡一呼百諾的威風都大打折扣。
“不過,據說,嶽展顏手裡,好像,有一件寶器——”
“寶器?”饒是成琦菲,這幾年也算是見慣了各種好東西,這會兒也不禁動容,“此言,可真?難不成,是秦鳳池……”
“秦鳳池煉出了寶器?”說話的是一個氣勢峭厲的中年男子,太過震驚之下,連手裡是剛從爐鼎中取出的武器都忘了,直到手背差點兒被灼熱的氣息給燙傷,纔回過神來,隨手扔下手中的長刀,耳聽得“噹啷”一聲響,卻是長刀過處,一條青色長石瞬時斷爲兩截。
“師尊小心——”成琦菲忙道,眼睛裡卻是隱隱有些失望——
這把寶刀雖算得上是罕有的一把名器,可也,只是名器罷了,距寶器還差得遠。
“明明前些時日,秦鳳池煉器水平還和我不相上下,怎麼會突然就煉出一件寶器來?”戚風林——也是成琦菲的師尊——神情不虞之餘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戚風林所在的戚氏家族和秦鳳池所在的秦氏家族均爲龍楚國煉器大家,所謂同行是冤家,兩家爲了龍楚國煉器界龍頭老大的位子已是明爭暗鬥了幾百年,也就是在近年來,戚家才風頭更勁——
只是讓戚家隱然有壓了秦家一頭的原因,倒不是戚家出了個能壓倒秦家的大宗師,卻是,戚家的姻親——和龍楚國一般是宗主國的墨融帝國的蘭家。
說起來,蘭家也是大陸上一個人人傳誦的傳奇,而之所以爲人所稱道,除了他們家也是傳承上千年的大世家之外,更由於蘭家出了兩個了不得的女兒,蘭明珠蘭**。
這一對兒堂姐妹竟然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全都得以嫁入神族——
大女兒蘭明珠所嫁的夫君更是堂堂靈虛山第三代少主韓飛宇。至於二女兒蘭**,現在則是雲碭山第三代子弟的領軍人物江明遠的續絃,雖說不是原配,卻和夫君恩愛逾恆。
有這樣顯赫的親族,連帶着戚家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硬是隱隱有壓下秦家一頭的趨勢。
比方說在這華元學院,雖則戚風林也就是武王罷了,卻是連院長武皇柯訓之面前也敢擺譜,至於秦鳳池,戚風林更是絲毫不放在眼裡。這會兒聽說一向瞧不上的秦鳳池竟然有可能煉出了寶器,自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那般榆木疙瘩似的秦鳳池,竟然能搶在自己面前煉出寶器來。
“會不會是,嶽展顏家族所有?”
“北鄉候府那裡,我倒還熟悉,是決計沒有任何寶器的——”成琦菲也是勉強壓下想要抓狂的心情——從前在北鄉侯境住了那麼久,而且因爲嶽展顏那個廢物的關係,再沒有任何人比自己清楚候府都有些什麼好東西,甚至說句不好聽的,因爲嶽展顏不成器,那些好東西要麼被嶽無雙據爲己有,要麼就落在了自己兄妹手中,所謂寶器卻是根本聽都沒聽過的——
可方纔從岳家人那裡得到的確切消息,嶽展顏手裡的寶劍,確然是一件寶器,而且寶器品階怕還不低。
思來想去,也就是從秦鳳池那裡得到寶器的可能性最大。
“難道真是秦鳳池……”戚風林臉色越發不好——
從進入華元學院,戚風林針對秦鳳池也不是一遭兩遭了,總覺得那秦鳳池說好聽點就是個武癡加煉器癡,腦子卻是不靈光的緊。
在學院中的影響力更是和自己有天壤之別——比方說無論是學院中最好的資源也罷,還是納入麾下的天才學生數量也好,秦鳳池比起戚風林都差得遠。
也就嶽展顏哪兒出了點意外。
——當初也是戚風林大意了,總想着北鄉侯境那麼一個偏遠之地,能有什麼可造之材?
說句不好聽的,秦鳳池這樣一個堂堂武王卻被弄到北鄉侯境那樣的偏遠之地招生,本身就是戚風林的手筆。原想着也就是小事一樁,再削一次秦鳳池的臉面罷了,誰知道就讓他碰上了據說是天才的嶽展顏。甚至秦鳳池回來後,還很得意的提過這個名字好幾次——
瞭解秦鳳池的爲人,戚風林自然就明白,那個嶽展顏怕還真是個苗子。
當時就有些心裡發堵,好在秦鳳池不過空歡喜一場,不久就傳來了嶽展顏身死的消息。
漸漸的戚風林也就忘了那檔子事。
再沒想到時隔兩年,這嶽展顏竟然強勢迴歸不說,還傷了自己的徒弟——那曾志友也是戚風林座下弟子之一,至於成琦菲,更是戚風林的得意門生!這嶽展顏倒好,一回來,就讓自己兩個最得意的弟子栽了個大跟頭,甚至隨着她的到來,死對頭秦鳳池緊跟着就煉出了寶器。
心裡忽然一動:
“你見過嶽展顏和人動手,可曾見過,她的內息是什麼顏色?”
“內息顏色?”成琦菲怔了一下——也恍惚間想到一個問題。
煉器家族煉器時的程序和一般製作器具的作坊最大的不同,就是用以形成火焰並鍛造武器的不是尋常火焰,而是煉器人本身的內息。
也因此,內息氣勢的霸氣程度會直接影響到煉器的級別。要想成爲煉器界的大家,天賦,領悟力,強大的內息,委實是缺一不可。
本來能煉出寶器甚至高品質寶器的,條件最有利的非三大神族莫屬,以他們內息氣勢之狂暴,若注於爐鼎之中,出寶器的可能性就會極大。
可惜許是老天覺得已經賦予了三大神族至高無上的地位,還是不要再對他偏心纔好,上萬年來,煉器宗族倒也層出不窮,卻沒有一個是出自三大神族。
師尊這般問,難不成是懷疑秦鳳池煉出寶器和嶽展顏有關?
——在師尊的諸位弟子中,自己之所以備受青睞,其中一個很大原因便是,自己不但體內是黑色勁氣,更兼於煉器上也算頗有天賦,從師一年來,已經煉出過一把名器,據師尊說,便是在他家族中,不過武士級別就能煉出名器來,也算是難能可貴的了,若然能晉階武王,憑藉黑色勁氣的霸道,說不好就能煉出寶器來。
至於那嶽展顏,雖是出身比自己高貴,卻哪裡有自己這麼大的福緣,能認了一個來自鳳儀山的乾爹?而且退一萬步說,即便嶽展顏內息有什麼古怪,憑她高級武士的級別又能做些什麼?
卻還是順着戚風林的意思道:
“那日見着,倒確然是白色的,不過,那琳琅香榭的管事反應卻是有些古怪,也不知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成琦菲這話半真半假,目的無非一個,那就是並不希望打消師尊對嶽展顏的疑慮——
相處一年來,成琦菲自認也是瞭解師尊性子的,那就是下手狠絕,絕不留一點後患。
而之所以特意拉上琳琅香榭,一則雖是不知爲什麼,卻隱隱察覺到戚風林好像對琳琅香榭抱有敵意,而且戚風林也是學院中少數並不把盧家琳琅香榭放在眼裡的人之一。反倒是琳琅香榭的人,對戚風林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
二則,那日被盧鼎當衆打臉,更兼賠付了鉅額銀兩,成琦菲簡直氣的吐血。既然逮着機會了,自然要在戚風林面前陰對方一把。
“不管是不是有古怪,這個嶽展顏,還是趕出學院的好。”戚風林卻是已然有了決斷,又轉頭吩咐成琦菲,“你明日只管替曾志友遞一紙訴書過去,罪名依舊是嶽展顏恃強凌弱意圖虐殺同門——”
“還是這個罪名?”成琦菲一愣,“其他人也就罷了,可秦武王,還有琳琅香榭——”
那盧鼎可是擺明了要爲嶽展顏撐腰。而且自己記得不錯的話,盧家豪富,香榭裡還配了專門記錄過往情形的影晶,要是盧家出面給嶽展顏撐腰,自己說的話不就當場被拆穿了?更不要說,還有秦鳳池對嶽展顏的全力維護。
“不用擔心——”戚風林擺了擺手,眼睛裡閃過一抹算計——過不了幾天,就是龍楚國秦家一年一度的煉器大賽,料得不錯的話,秦鳳池今日怕就會動身返回本家,到時候人都走了,自然沒辦法給嶽展顏撐腰;至於盧家——
戚風林眼裡閃過一抹寒意——
成琦菲料想的不錯,戚風林確實不把琳琅香榭包括整個盧家放在眼裡。
除了秦鳳池並柯訓之外,怕是沒有多少人知道,戚風林除了是煉器家族戚家的後人外,還是最正統不過的皇親國戚——
因爲戚家那門顯赫姻親的關係,戚風林的親姐姐戚鳳珠正是龍楚國皇上第一任皇后。雖然不幸早死,卻還是留下一兒一女,而那個兒子,正是龍楚國大皇子楚宏宇。
至於盧家,雖說家中也不乏武皇級的高階武者,可在戚風林眼裡,仍不過是沾滿銅臭味的商人罷了。之所以能有現在這般顯赫情形,別人不知,自己卻是清楚,還不是靠了盧雪寒那個女人。
不說楚宏宇在龍楚國的權勢,但是盧家的行事方式也可見一斑,雖然同是皇親國戚,盧家在自家面前明顯氣虛的緊,好幾次事關戚家的利益時,都主動退避,從不敢和自家正面對上——
別人不知道是爲什麼,自己卻明白,這正是盧雪寒的聰明之處,不過是故意示弱,藉以獲取自己那傻子皇上姐夫的憐惜罷了,不然,怎麼可能嫁入皇室後,就一人獨霸後宮,獨寵了這麼久?
只是盧雪寒既然愛裝,那就繼續裝下去纔好。那嶽展顏若非盧家近親也就罷了,若真是近親,盧家定然更不敢公然相幫。若不是近親,盧家自然也不會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險出面。總而言之,便是因爲嶽展顏和盧家交好這一條,自己就瞧着不順眼的緊,能再打一次盧家的臉,還能解決掉潛在的隱患,又何樂而不爲?
沒了秦鳳池的庇佑,盧家也不敢出面作證,嶽展顏也就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乖乖的從學校滾出去,便是院長武皇柯訓之也別想阻攔。
“師尊要走?”展顏愣了一下,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再有月餘,就是我家族煉器大賽的日子,我必須在大賽前趕回去——”秦鳳池神情裡也有些擔憂,若是往年,這會兒自己已然踏上龍楚國的土地,今年卻因爲擔心展顏,一再推遲行程,“我慢則三月快則兩月,必然能趕回學院,這段時間,你就呆在學院裡,哪兒也不要去,我已經把你託付給你師爺爺——”
岳家今日鎩羽而歸,又傷了嶽青峰,必然對展顏銜恨頗深,還有成琦菲曾志友之流……好在師尊也是個惜才的,已經答應自己保證不會讓展顏出什麼事。
龍楚國距華元學院何止萬里,師尊今日動身,怕是得晝夜兼程才能如期趕回學院。知道師尊之所以這會兒才離開,必然是因爲擔心自己所致,不由更加感激:
“師尊只管去吧,展顏知道該如何——”
等送走秦鳳池,折身回學院時,迎面卻正碰見一個神情冰冷的中年男子——
明明是第一次見到男子,可不知道爲什麼,展顏總覺得男子對自己充滿敵意,走了幾步再回頭,正好看到成琦菲正和男子站在一起……
“她就是嶽展顏——”成琦菲神情中是無法抑制的愉悅——再沒想到,師尊竟然願意親自到琳琅香榭走一趟,有師尊出面,還怕治不了嶽展顏?
戚風林點頭:“你在這兒守着,我去去就來——”
琳琅香榭這會兒並不是飯時,大廳裡並沒有多少客人。
看戚風林冷着一張臉走進來,侍者明顯一驚。戚風林卻是掃了一眼大廳中爲數不多的幾個學生,那些學生吃了一嚇,慌忙起身,一個個灰溜溜的順着牆根就溜了出去。。
那些侍者雖是暗暗叫苦,卻是沒人敢招惹這位武王。只得一邊殷勤的布茶,一邊着人去通知當家人盧鼎。
卻被戚風林攔住:
“不用麻煩,你們轉告盧鼎,之前你們如何難爲我徒弟,我就不再追究,以後不要再妄圖插手嶽展顏和我弟子的事。”
說完看也不看正匆匆下樓的盧鼎,一甩袖子往外而去。迎面卻正好和一個長相清俊至極卻偏又滿身煞氣的年輕人相遇——
戚風林不覺頓了下,實在是青年身上氣勢太足,竟是比起自己這個武王都不遑多讓。心裡不由一動,倒不知學院裡什麼時候有了這般人物?
卻不知後面的盧鼎早氣的一張臉通紅——
他大爺的,這戚家人還真是可惡。竟是蹬鼻子上臉了!不管家族生意開到哪裡,每次都會碰見戚家的人攪局。
就是外戚又如何?我們家小姐這會兒纔是絲毫不摻假的龍楚國皇后娘娘。
轉念一想卻又憋氣至極——卻是盧雪寒早有吩咐,那就是不是原則性的問題,不得和戚家發生正面衝突。
只是什麼是原則性的問題?
瞧戚風林的架勢,明顯是要偏幫成琦菲對付展顏小姐。正自發愁,正好瞧見那進來的年輕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大喜過望:
“江公子——”
對上江公子,那戚風林又算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