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家中,已是很晚了。
小川兒本是滿心歡喜,可是還未等他跨進家門,便聽到二孃的責罵聲。
“你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見個人影,天曉得去哪裡鬼混去了。”小川兒耳朵靈的很,早聽到這些,心下便開始盤算着如何躲過二孃這一關了。
看見自家屋內燈火通明,偶爾有人影晃動,來來去去;當然小川兒也不會去想二孃會出門兒去找自己,何況就算出去找,也不會是她自己,而是他那個大哥。但是,躲在後院外的小川兒,正看到那個大哥在玩着自己做的木劍。
不過,看到木劍,小川兒突然腦袋裡靈光一閃,登時便有了主意。
躡手躡腳的走近門前,然後挑着那兩擔柴火,大搖大擺着從門前走過,小嘴兒還哼哼唧唧的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兒,好似十分開心的樣子;直至一撇眼,看到了滿臉怒氣的二孃。不過,小川兒卻是裝作未曾看見,洋洋灑灑的走了過去。
“你給我站住!”
聽到二孃那如同猛虎般的怒吼,小川兒心裡癢癢的只想笑出來,不過還是忍住了,而且還假裝被嚇到了一般,急急忙忙迴應道:“二……二孃,你叫我啊。”
昏黃的光暈下,只見一個身穿着墨綠色的粗布長裙,腰間裹着一副灰色腰帶的中年女子;再看那臉,也許是在海邊待得久了,依稀覺得皮膚黝黑,頭上纏着一塊花布,將那看似很長的頭髮盤了起來。
此刻,這中年女子正凶神惡煞般的對着小川兒吼了一句。
“讓你砍柴,這麼晚纔回來,老實交代去哪兒偷懶了,不知道家裡燒水做飯要柴禾嗎!”一陣破口大罵,“嚇”的小川兒竟是有些發抖了,急忙甩下肩上的柴禾,戰戰兢兢的說道:“不是的二孃,我不曾偷懶,只是我在砍柴的時候遇到了一位花白頭髮的老爺爺,非說是什麼仙人,要教我什麼長生不老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就想離開,可是那老爺爺還不讓我走了,所以才磨蹭到現在的。”
說罷還是小心的擡着頭,有些顫慄的看着二孃。
當二孃聽到長生不老這幾個字的時候,小川兒明顯看到了她臉上有着微妙的變化,心想師傅說的果然沒錯,所有的人都想長生不老,但是他卻又想不通長生不老真的有那麼好嗎?到時候自己家的鄰居都換了幾世幾代,唯獨自己卻還是常年不變的模樣說不準了就被人當做妖怪了。
於是,在小川兒的心裡,對二孃忽然有了個別致的外號,便是老妖怪了。
當然,小川兒看的出二孃的臉色變化很快,在那一瞬忽然又變得陰沉了起來,對着小川兒道:“我不管你遇到什麼了,總之你讓你大哥和你爹捱餓了,我餓了不要緊,把你爹和你大哥餓壞了你去養這個家啊!”說的如此的義憤填膺,正義十足,當然是爲了這個家;但是說白了,就是大哥餓壞了誰治?爹餓壞了誰養?小川兒深知父親心有餘悸,當年在山上遇到了太過不可思議的事情,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小川兒的爹便再也沒去過山裡。當初二孃非逼着小川兒去砍柴,父親本是反對,無奈小川兒一心堅持要去,便沒再去勸。
“今晚你就睡後院吧,下次給記住了,再犯錯兒,看老孃怎麼收拾你。”
小川兒一聽,果然如釋重負,連忙點頭謝謝了二孃,便一溜煙的跑到了後院;待他走遠了,忽又聽到那二孃說道:“來,兒子,娘給你做紅燒魚好不好啊……”
小川兒聽見,也沒放在心上;他可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父親親生的,對於自己,就是大家口中說道的孤兒,也早已習慣。但是卻遇到了這個父親,對自己還算可以,所以便沒再計較得失,若是父親和二孃哪天不要自己了,自己還可以去找師傅,師傅對自己也可好了。
饒是想到此處,小川兒忽然想起師傅的九曜命輪覺來,師傅說過要在三天內背誦完成,當下也不再磨蹭,在後院的草垛旁摸出個火摺子來,點着了之後便放在不遠處的一個破爛地方,將牆上的模板橫將下來,再扯了幾塊帆布,便算作是今晚的住處了。弄好之後,小川兒便從懷裡將九曜命輪覺掏了出來,認認真真的背誦着。
夜微涼如水,淨透了冷若冰霜的寒門破棟。
也不知到底背熟記了多少篇章,也不知在飢寒交迫中幾時沉睡過去,當東方微微現着那一抹韻白,好似初生嬰兒正睜着眼,打量着這無盡滄海。
驀地一聲厲嘯,在小川耳邊激盪開來,驚得他一個激靈便從睡夢中驚醒。遠處,那座微小的山上突然涌現出一陣一陣受驚之鳥,竄出如同離弦之箭,騷動着往海邊飛去。
小川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驀地一看時辰:糟了,這麼晚了還沒去燒水,二孃又要罵人了!
一個翻身,小川兒趕緊把破帆布和幾根桅杆收了起來,用大捆繩子捆好藏在了老地方,隨後又鋪上幾根茅草遮掩了起來,左看了一眼,右看了一眼,直到確認萬分安全之後才放心離開。
也不曾洗漱,把懷裡的九曜命輪覺揣的緊了,才躡手躡腳走進去廚房燒起水來。
正當那火正旺的時候,看着那竈肚子裡噼啪作響的火苗,那跳動着的耀眼光輝,小川兒卻是看的出神了;那麼歡快的跳動着,活躍着,雖然只是那麼短暫的一段生命歷程,卻是過活的那樣美妙,那樣的激情。
回想着自己的生活,諸多無奈好似那滄海勁浪,無處瓢潑停頓,偶爾撞去岩石上卻還在撕心裂肺的笑。可是,浪花是白色純淨的,並不能看出血的顏色來,就像這火,永遠是刺眼的亮。
“啪”
小川兒順手又遞了根柴火,那原本有些萎靡的火苗又突然間興奮了起來。
二孃今天卻是起的晚了,也並未在乎小川兒燒水的時辰是否早晚了,多少來說是爲了她家那口子起早出海才燒的熱水,可惜小川兒卻不知情。
早飯過後,男人照常出海,出門吆喝了一聲,便聚集了不少村民出海去了。屋內,二孃和大公子倒是還沒吃完,小川兒便靜靜一個人坐在廚房裡一邊燒着火,一邊回憶着九曜命輪覺,同時,也想着自己的那位師傅。
“爲什麼師傅總要帶着面具呢?”小川兒心裡想到,莫非是長相太過嚇人?怕嚇到我?一邊想,小川兒還一邊哂笑着,只是剛笑着沒多久,耳朵裡莫名的傳來師傅那兇巴巴的教訓,登時閉上了自己的小嘴,修煉着九曜命輪來。
小川兒依照師傅的教誨,將九曜命輪覺分爲九大境界,從金曜到木曜,再到水曜、火曜,土曜,五行要訣共四九變化,分化六道無形,所謂大道五十,其用四九,還一者大道也。但,五曜相生相剋,無一爲主,當年師傅先行傳授了金曜,便是考慮到小川兒年紀尚小,不足以控制那強大的武學,便先傳了以騰雲飛行爲主的金曜三輪。金曜,又名太白,迅疾如風去無痕,飄灑自如。
小川兒只是聽着師傅說教,師傅說什麼便是什麼,從未有過怨言,因爲,師傅對待自己,就像父親一樣,讓他無從挑剔。
也不知想了多久,長廳裡傳來一陣窸窣聲,小川兒透過半掩着的門望去,便瞥見二孃帶着大公子出門去了;於是,小川兒便像小偷一般,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在門口望了一眼,確定二孃他們走遠了。這才一溜煙的跑到桌子旁,一頓風捲殘雲,將桌上的剩飯一頓大快朵頤。
可是,正當他吃的正開心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師傅!
“師傅他老人家是不是也在餓肚子啊?”
想到此處,雙手悄悄從桌子上挪了下來。“我去給師傅送吃的吧。”小傢伙點了點頭,很是贊成自己的這種做法,再說了,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自己吃飽了,也不能忘了老爹呀。於是,這位師傅在小川兒心裡便又多了個外號,老爹。
看着桌子上僅剩的兩個白麪饅頭,還有半碗有些溫熱的海貨,小川兒將饅頭攔中掰了開來,把那半碗海貨盡數倒了進去,然後又用另外一個饅頭夾在上面,將裡面的海貨包裹住,以免了那麼多吃的掉了,那可是太可惜了,至少小川兒是這麼想的。
看看門外沒人,小川兒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自修煉完成了金曜三輪之後,小川兒總覺得自己走起路來要輕盈了許多,有時甚至都覺得自己像風一樣飄了起來,這可是讓他得意了好幾天呢。